即使难以启齿,与席秉渊的这一次的确是他某种意义上的第一次。
他也并非什么被贞节牌坊困住的人,但是那样的第一次,放在谁身上都咽不下这口气。
席秉渊就是他人生最大的败笔,毋庸置疑。
席秉渊则沉着眸子静静地望着江然从挣扎到放弃的模样,始终没有说话。
他明白自己与江然之间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又来得这么……难堪。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看见江然这一幅破碎支离的模样,心竟然会隐隐作痛。
他以为不会的。
可现实的确是,他在为了这个Beta感到怜惜。
席秉渊沉默了良久,缓缓抬起了手,顺从了自己当下莫名又最自然的本心,轻轻地把江然搂在了怀里。
怀中清瘦的身躯有些僵硬,但在感受到了自己并无恶意与情欲的意图后,缓缓地松懈了下来。
席秉渊最终还是把另一只手也伸了出去,缓缓地落在了江然瘦削单薄地过分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对于他们来说,言语和情感是一样匮乏的东西,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沉默组成了他们的绝大部分。
歇斯底里之后,这样深沉的低落才是他们真正的常态。
他们是太相似的人,连伤口都是如此。
所以彼此都太清楚如何伤害对方至深,也太懂得如何舔舐彼此的伤口。
他们的确在某种意义上是天生一对。
江然自暴自弃地在席秉渊怀中闭上了眼,缓缓伸出手附在了席秉渊的背上。
这是一种示弱的姿态。
也是接受对方道歉的一种信号。
既然他们之间的言语沟通最终都只会走向剑拔弩张,那倒不如就像这样,以沉默解决这些问题。
也不失为一种良策。
第15章 契合
席秉渊发觉自己近来去医院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现在也不止为了母亲,还为了自己。
对自己的身体最了解的人说到底还是自己,席秉渊能感受到自己的信息素近来出现了不可控的紊乱情况,这足够引起相当的警惕,他从前也有过这样的失控€€€€但那是在与祈知木结婚以前。
这种不可控的易感期他已经感到陌生了。
而在上一次的易感期,他强迫了江然。
他承认当时自己是情绪上头,但也不可否认,信息素的失控在其中也占了不少份额。
为了避免未来再度出现这些不必要的事故,他还是抽空去了趟医院,因为业务往来的关系,他有不少在信息素方向做研究的朋友,自然去熟悉的人那里检查,安全系数也更高。
他径直推开门,在好友对面坐下,把装有检测报告的文件夹推了过去。
扑面而来的辛辣伏特加Alpha信息素令沈臣豫皱眉,Alpha相斥的本能在他和席秉渊之间时隔多年又开始愈演愈烈。
“你多少年没信息素这么呛人了……”沈臣豫抬起手在鼻子边扇了扇,眉心蹙起。
“那不然我找你?”席秉渊卸力地靠在椅子上,淡淡斜睨他。
“我在你这里就这点用处。”沈臣豫嘴上吐槽,却也已经拿起文件夹翻阅。
“不然?”
“……冷血。”
“别贫。”
本还一脸木然模样的沈臣豫在见了席秉渊的信息素检测报告之后,脸色才呈现出几分难得的精彩。
席秉渊微微蹙眉:“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穿了一身白大褂,面色有几分玩味的沈臣豫抬眸,看着席秉渊略显严肃的面容,到嘴的话却咽了下去。
席秉渊眸中狐疑之色尽显。
沈臣豫合上检测报告的文件夹按在一侧,没理会席秉渊的问题,反而先发制人地开了口:
“你最近抑制剂打了不少?”
“……”
席秉渊闻言短暂地陷入了一阵沉默。
在与祈知木出现婚姻危机的那段时间,他就开始靠着注射抑制剂度过易感期了。
高等级信息素从来就是一把双刃剑,既是Alpha的荣耀勋章,也是Alpha背上沉重的一道枷锁。
信息素等级越高,也就意味着易感期会受到的影响越大。
席秉渊从前与祈知木琴瑟和鸣,自然没有这方面的担心,但是如今他在江然身边,感受自然是不一样的。
“我记得……江然是Beta吧。”沈臣豫缓缓地眨了眨眼,似在思忖,“你的信息素水平……也不止是太多抑制剂造成的反向刺激……”
边沉吟着,沈臣豫抬了眸:“他可以闻到你的信息素?”
“……”席秉渊沉声思忖了几瞬,但他与江然的接触除了那一次的酒后失格,就几乎如同蜻蜓点水般轻描淡写了,他的确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于是他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沈臣豫皱眉,似是不满席秉渊一问三不知的状态,继续发问:“你上一次易感期怎么过的?”
席秉渊顿了顿,不明显地回避了沈臣豫的问题。
见对方沉默,沈臣豫更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测,他微微睁大了一点眼睛,兀自继续道:“看来是和江然?”
在沈臣豫眼里,席秉渊无疑是自负的、孤傲的那一类人。
身为朋友,他比祈知木、比江然都要更加了解面前这个Alpha的本性。
席秉渊在骨子里是那样高傲的人,他甚至不允许信息素凌驾于自己的理智之上。他会将那样的意外情况理解为自己能力不足导致的失误。
但是席秉渊身为一个在分化期并没有受到良好引导的顶级,他的信息素其实一直是处于濒临失控的状态,在与祈知木结婚之前,至少席秉渊是饱受抑制剂之苦的€€€€有些对他没用、有些又会产生排异性,总之他的易感期过得不容易。
但他现在与江然的婚姻是Alpha和Beta的结合,这对于席秉渊的信息素状况更加是一种新的挑战。
沈臣豫抱着臂望向对面的朋友:“为了你自己好,别骗我,说吧,标记了吗?”
“……”
“……咬了。”
沈臣豫有些意外,挑了挑眉。
很不错的八卦。
“你之后的信息素情况呢?”但是作为一个专业人员,他的职业素养让他继续了询问。
“……那次以后和往常的易感期一样,恢复了,说实话我很惊讶。”席秉渊眸色晦涩,“江然是个Beta。”Beta怎么能缓解他的易感期。
况且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互相厌恶,应当没有什么匹配度才对。
“是啊,他是个Beta。”沈臣豫耸了耸肩,把文件夹一把推给席秉渊,“但是很有趣,他是一个很特殊的Beta。”
在席秉渊冰冷的、晦暗的目光中,沈臣豫弯了下嘴角:“对你而言。”
沈臣豫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席秉渊的眸色变得浓如沉墨。
“什么意思。”
“意思是,虽然Alpha和Beta之间没有匹配度一说,但你们在生理上的匹配?应该说契合,江然的身体是可以接受你的信息素的。”
沈臣豫指尖点了点桌面发出“哒哒”的轻响:“他应该不是一个很纯粹的Beta,我猜他可能有发育不完全的腺体。”
“……”
“但他如今又的确是个Beta,也正是这样白纸一样的身体,才更好接纳你的信息素。”
席秉渊看着沈臣豫理所应当的表情,觉得嗓子堵了什么东西,干涩地有些乏味。
他缓缓垂眸。
白纸一样的身体、更好地接纳。
沈臣豫虽然平时不怎么会说话,但到了专业领域,他张口闭口倒颇有几分文化水准。
他和江然的第一次,基本上是被信息素和情绪牵着走的。其实他的清醒和理智并没有占据上风,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感觉€€€€快感是货真价实的。而且他由于情绪上脑的缘故,一点没收着,不用考虑对方的感受,那么最终被取悦的人必然就是自己。他必须承认,尤其他与江然这种敌对的、特殊的关系更为这场情事带来了额外的快感€€€€征服敌手永远是一种极佳的体验。
何况江然是漂亮的,是一种不同于祈知木那样主流审美的漂亮。
在Alpha的酒局里最少不了的就是对Omega容貌的挑拣,他与祈知木结婚后便成为了众望所归的这种无趣又没品的活动的最佳评委,每每少不了带着调笑与酸溜溜的语气来问他的意见,说祈知木绝对是毋庸置疑的前三甲,那身为祈知木丈夫的席秉渊自然眼光也好。
他有被问及到过江然,彼时他只觉得江然是个长得不错的Beta,他开玩笑说江然美则美矣,但怕是没人能有福消受。那些喝得上头的Alpha闻言不怀好意地笑了,调侃说是啊是啊,望江清高的继承人,漂亮是漂亮的,可惜是个Beta。
他依然记得江然发尾滴下的汗水和死死咬住的呻吟,当然,最难忘的是那个倔强破碎、恨不得要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
很危险,也很迷人。
……
……
席秉渊最终收回复杂的视线,面色如常地抬眸:“给我开抑制剂。”
沈臣豫挑眉:“合着我刚刚那些话讲给狗听了?”
“我和江然不可能保持那种关系。”
“……可抑制剂绝对不是长久之计。”
“我们会离婚。”
“婚姻在你们这些人口中仿佛是儿戏。”沈臣豫摇了摇头,也不打算真的去理解席秉渊,“离婚,又要多久呢?一年?两年?还是很多年?你拖得起,你的身体拖不起。”
席秉渊缓缓地垂眸,保持了沉默。
他答不上来。
沈臣豫最终叹了一口气,对于朋友,他只能真诚规劝:“……既然都结婚了,你和江然还是试着好好处处吧,对你们都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