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还是得我先说啊。”江然幽幽地讽刺叹气。
席秉渊那张脸不笑的时候是相当冷戾的,面部冷硬的线条也丝丝绷紧,令人不寒而栗。
“你今天去见谁了。”
“……”
席秉渊听着对方声冷如冰的语调,方才心中一直悬着的问句才落了地,原来……江然竟然知道他今日见了祈知木。
难怪了,他会生气。
“你跟踪我?”
席秉渊没有正面回答江然的问题,反而抓住了江然话语中的漏洞,他微微扬了扬眉,反把问题抛回给江然。
他与祈知木之间坦坦荡荡,反倒是江然跟踪监控他的行为更加令人不齿。
闻言,江然眉心拧得更紧,瞪着席秉渊的杏眼好像在质问他“你怎么敢”。
知道江然生气的原因就好办多了,席秉渊游刃有余地走到江然身侧坐了下来,全然无视江然似要将他千刀万剐的冷冽目光。
而在他坐下的一瞬间,他就被人拽住手腕给猛得拉向了前方。
扑面而来的是沐浴露的清香,伴着江然身上还未散尽的水汽,钻进了席秉渊的鼻尖。
很干净的味道。
江然将席秉渊猛得拉向自己,两人隔着一道短短的距离,他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Alpha炽热的呼吸和身上还未散尽的、外面的的寒气。
他深深地望进那一双灰眸之中,带着难以自制的怒意。
江然的长睫颤了颤,他死死盯着他:“为什么。”
“……他的邀约。”席秉渊淡淡一句。
“他约你你就要去么……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人话了。”江然的话更是毫不客气,携着他隐忍已久只待爆发的情绪,直冲席秉渊而来。
感受着握在手腕上的那双手的冰凉与战栗,席秉渊半垂下眼帘凝视江然的眼睛,他在其中看到了很多自己没有想见的情绪。
一些他以为不会出现在江然眼中的情绪。
他维持着被江然钳制的姿势,平静地注视着江然气息不稳的面容,一字一句道:“你生气,是为了这个?”
江然握着他腕子的手更加收紧了几分:“……什么叫就是为了这个?”
席秉渊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目光晦暗:“你在生什么气。”
“什么?”
江然被席秉渊反问地恼火,他忍不住加重了语气:“我不能生气么?你和祈知木单独去吃饭?而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们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江然……我不明白。”
“哈?”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生气。”
“……”
席秉渊不知道自己是眯起了眼,抑或没有,只是清楚地看见他问住的Beta的脸上,那一瞬间无所适从的神情。
“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只是
名义上的
夫妻
这几个字从席秉渊冷静的口吻中脱出,轻然地落在江然的耳畔,轻飘飘的几个字,对于江然而言却像是千斤重的负压抵在胸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席秉渊的表情还是同从前那样,忧郁又沉静,似乎还带着几分江然不想看见的怜悯,是那样刺眼的高高在上。
江然本是试图在对方的身上刺探出一些破防的情绪,但事实是他反向地被席秉渊的几句话撩动了心绪,席秉渊依然与以往任何一天都没有区别,依然情绪稳定地刀枪不入,而他,反而是那个率先败下阵来的可怜人。
沉默的气氛中,席秉渊趁着江然失神的间隙,反握住江然的手,他反手将江然一把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在瞬间变得几乎可以呼吸对方的呼吸。
“如果我真的与祈知木还有些什么藕断丝连,你会怎么办。”
“……”
“是要对我怎么样,还是对祈知木怎么样。”
“……”
江然仿佛是被刺痛了一般地缩了一下,却因手腕被席秉渊握着而无法后退,他目光闪烁着躲避席秉渊锋利如鹰隼般的视线,心底那无底洞一般的虚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
“……我……”
“江然。”
席秉渊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他望向江然的目光讳莫如深:“你不要试图在这个时候胡乱编一个谎话糊弄我。”
江然试图挣扎的动作顿了一下。
“你或许该好好思考一下再回答我……”
江然避开席秉渊撒旦般引人步入深渊的目光,在良久的沉默中愤愤地咬住了唇角。
“……”
他不知道为何两人间的主客关系发生了这样根本性的转变,为什么主动权反而落在了席秉渊的手里,他一下子从审判者变成了被审判的罪犯。
“江然。”席秉渊伸手,捏住了Beta瘦削的下颚,半强迫他直视自己,他的指腹贴着江然冰凉细腻的皮肤摸索,似是有几分暧昧的痕迹。
“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在生气什么……”
江然的眼睫颤了一下,然后听到席秉渊幽幽继续道:
“但是你自己应该很清楚……”
“你到底在生谁的气。”
究竟是为了祈知木在生我的气,
还是为了我在生祈知木的气?
第30章 昏倒
江然浑身不可自制地颤抖了一瞬,他的瞳孔在一瞬间缩起,仿佛是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并且公之于众,感到无比难堪。
他整个人在瞬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摇摇欲坠,像一张苍白的纸。
他那见不得人的内心、连他自己都没有想明白的内心,就这么被席秉渊挑破了。
江然下意识地要低下头,却被席秉渊捏着下巴强迫对视,无处可躲。
他在那一双深邃灰眸的注视下几乎无可遁行,事实上他也的确避无可避。
席秉渊太擅长参透人心,而他在席秉渊面前的确就是一个四处漏风的破屋,每一道罅隙都在背叛自己。
此刻他憎恨自己。
他恨自己那颗违背了理性与理智的心。
他的头脑每一刻都在告诉自己要冷静,但他的心却一直在背离。
席秉渊眸子里似有怜惜,他抬手地摸了摸江然发白的唇角,灰色的眼底盛着几分复杂的情绪:“江然,我似乎比你想象的要更加了解你。”
他目光里的怜悯不似有假,但是在江然看来却极端刺眼。
他怎么能受席秉渊这样施舍的怜悯?
他抿紧了唇角,愤愤地盯死席秉渊,大有宁死不屈、宁为玉碎的决绝。
席秉渊看着江然的目光暗了暗,手下的力道也不自觉地加重。
他本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更何况当下是江然失控在先,那也怪不得他被连带着情绪失控。
“……”
于是他也不打算给江然留退路,只继续自己于对方而言几近是凌迟的话语道:“你不敢正视自己的心。”
席秉渊抬手环住江然的腰,一手按下江然下意识的挣扎,一边凑到江然的后脖颈处,在那一片光洁细腻的皮肤处嗅了一下。
他很满意江然瑟缩的反应,这令他Alpha骨子里顽劣的恶性得到了满足,他同时释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
江然浑身一颤,他感受到了那股来自骨髓深处的威压,也似乎嗅到了那股要将他碾碎一般的伏特加气味。
他的面色在一瞬间变得如纸一般惨白,他感到呼吸困难。
从前他与席秉渊的对峙是两个落魄灵魂的碰撞,那些接踵而至的误会和暴力最终都会在彼此心知肚明的刻意停战中消亡,无需过多的解释。
他们刻在骨子里的恶劣是相似的,他们生而背负的痛苦也是坚不可摧的。
他们是太过于相像的落魄同类。
可是如今,他们不再对等了,两道平行线忽而错位地相交,而江然是先改变了轨迹的那一道。
先犯错的人会下地狱。
……
正当江然如弦紧绷的情绪到即将达到断裂的界点时,席秉渊突然松开了对他的桎梏。
江然猛地抬眼,如窒息之人忽得救赎一般地大口地喘息。
席秉渊此刻已经退居到了一个合适的距离,只是望向他的眼中,那一种上位者大权在握的自适依旧令江然感到刺目。
席秉渊面无表情地望着江然,眼中的幽深见不到底,他轻轻启唇,呢喃间如恶魔低语。
“江然,你喜欢……”
“不€€€€”
鼻尖萦绕着浓郁辛辣的伏特加气味,江然觉得那一股强势的信息素几乎缠绕住了他的动脉,让他难以呼吸,他双手捂住脖颈,仿佛在将自己从那并不真实存在的枷锁中解救出来,他渴求着新鲜的空气。
他破口打断了席秉渊如毒蛇吐信一般滑腻冰凉的话。
席秉渊垂眸望着Beta在大幅度动作之下露出的雪白脖颈,随着江然的喘息,那里映衬出的青色血管一起一伏,似乎美味得紧……让人多么想……咬上一口。
“不对!”
江然猛地甩开席秉渊已经放松的双手,径直从沙发上起来,面色惨白地退开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