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然忍着内心的那一阵恶心,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了一声:“章总。”
章盛浩完全无视江然话里的敷衍,只装作看不出他的冷淡与抗拒,兀自亲热道:“居然能在这里见到小江总,我们真是有缘啊。”
“有缘”两个字被他咬得暧昧不清。
江然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草草点了个头,算是应声,等着这个没眼力见的自己退下。
对方毕竟算是望江的客户,总归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只是他那得寸进尺不要脸的本事也很强,嬉皮笑脸地就要在江然身边坐下。
江然强忍着当场翻脸的冲动,扯了扯嘴角,在心里念了一万遍“他是客户”,又念了两万遍“莫生气”,才勉强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只是当章盛浩真的笑眯眯把他身侧原本坐着的人挤掉,自己取而代之时,他还是忍不住嫌弃地抽了抽嘴角。
好在他是个Beta,不用遭罪闻他孔雀开屏的信息素,想必也不是什么好闻的味道。
“小江总今天怎么有空,我印象中你都好久没出现了。”章盛浩特地大声强调,环顾四周,生怕有人没听见,“难不成结了婚,还被管着不成?”
说着,他笑起来,这片乌烟瘴气灯红酒绿之中的烂人们自然也知道他的言下之意,被酒精侵蚀的大脑停止了正常思考,跟着章盛浩笑起来。
与平日里清醒时对江然点头哈腰的模样大不相同。
江然冷眼望向章盛浩,依旧没有说话。
他大概是看懂了。
对方一向在这方面没有下限,他结不结婚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甚至可能结婚的他对于章盛浩这种混蛋流氓来说更具有吸引力。
他在觊觎自己。
“席总知道小江总今天来这里吗?”他惺惺作态的模样看得江然火大,“啊我忘记了……席总是入赘的,在家里应该是我们小江总说了算吧。”
语闭,桌上的笑声愈发放肆,那些笑声中隐藏的深意更是令江然不适。
他与席秉渊之间的事情即使再荒唐,说到底也是他们的事,与其他人无关。
他可以骂席秉渊,但其他人不行。
思及此,江然面色更加冷了几分,但是他忍着没有发作,在外,他是个体面人。
“在座的都是朋友,吃顿饭而已,自然没什么。”江然平息情绪,冷冷垂眸,不欲与他多言。
也刻意回避了有关席秉渊的话题。
“看看我们小江总这气度……”章盛浩说着,就要哥俩好一般地把手搭在江然肩上,“也看看咱们席总的气度……”
江然皮笑肉不笑地躲过,仿佛在躲避什么脏东西。
章盛浩无赖地一笑,毫不气馁。
“江总啊……”
他那只扑空的手又不知死活地伸了回来,意欲再度搭回江然的身上。
“我呢……比席总那种不懂Beta的Alpha要更懂你……”
江然听得眉心直皱。
“席秉渊那是什么不懂风情的Alpha,他前妻是祁知木……他懂个什么Beta……”
“我能懂你……”
江然皱着眉忍了又忍,一张淡漠的面上已经寒若冷冰。事不过三,他终于不想着那一分可有可无的体面了,他抿唇,干脆利落地拍开了章盛浩意欲覆盖在他手上的手。
江然眼神冷得可以凝结一层冰,他凉凉撩了对方一眼,毫不犹豫地讽刺道:“你懂个屁的Beta,要点脸,章总。”
江然很罕见地在外面骂人了,在大庭广众之下把章盛浩的面子下得一点不剩。
这时候原本包间内还在嬉闹的众人都像突然被按下了静音键一般,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他们看得出来,江然是真的生气了。
被江然当众下了面子,章盛浩自然觉得脸上挂不住,于是气急:“江然,我给你脸了!”
他抬手就想冲着江然脸上来一巴掌,反被江然起身端起一杯酒毫不留情地泼了过去。
鸦雀无声彻底变为死寂。
死寂过后就是极度的混乱。
章盛浩喝了酒自然情绪上头不好控制,而江然,更是罕见地在外彻底下了脸地失态。
他也彻底不想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了,丢人就丢人吧,回去被父亲骂就骂吧,他反正是咽不下这口气了。
“江然你这个贱人他妈的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
章盛浩扬起手就要打江然。
江然毫无惧色,面对Alpha的盛怒他也没落下风,席秉渊那样的顶级Alpha的盛怒他都经历了,又怎么会怕区区一个章盛浩。
只是在江然还手之前,章盛浩扬起的手就被另一只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握住了手腕。
那只手掩藏在优雅的黑色皮质手套下看不清力道,对方动作优雅地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贵族,与一片声色犬马的狼藉格格不入。
但是看章盛浩逐渐狰狞的面色和动弹不得的手便可知那优雅背后的恐怖力度。
江然一怔。
他先是嗅到了一阵熟悉的伏特加气味,继而才猝不及防撞进了来者那一双清冷又沉郁的灰色的眼。
此刻那一双本就极具攻击性的眼里就似淬了冰一般寒冷。
仅是不经意的一个对视,就叫章盛浩双膝发软,险些跪下。
“章总。”席秉渊缓缓松开钳制着章盛浩的手,如甩垃圾一般甩开,停顿那么一两秒,开了口,“你似乎,不太尊重我家江总啊。”
第34章 放纵
“你似乎,不太尊重我家江总啊。”
……
江然极度缓慢地眨了眨眼,呆呆地发着愣,眼珠几乎都凝滞了,整个人处于一种很迷茫的半混沌状态。
他甚至都不知道席秉渊是从哪个角落出现的,仿佛是神明从天而降一般,倏尔间自带着圣光晃住了他的眼。
他整个思绪都僵滞住,他记不清章盛浩后来骂骂咧咧的声音,记不清饭局上那些人各色的表情,也记不清席秉渊是否说了什么……
他只记得席秉渊握着他的手的温度,与席秉渊冷淡沉静是性格不同,他的掌心滚烫。
好半晌,江然终于出声:?“你怎么……”
你怎么来了?
你听到了多少?
江然张了张口,一直到被席秉渊护送着塞进车里,才如梦初醒般地出声。
但是其后的话音字眼又被他尽数咽下。
席秉渊透过后视镜深深看了他一眼,也没开口。
一路无言。
江然半阖着眼,目光没什么焦点地注视着窗外迅速飞驰而过的城市夜景,整个人陷入了低落的沉寂。
窗外迅速切换的道路与城市令他觉得很陌生。
分明这是生养了他的城市,他行走其间很多年,他分明对此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可是在这个夜里,他却觉得这一切都很陌生。
他颤颤地抬眸,正对上后视镜里那一双冷峻得似乎与所有情感绝缘的灰眸。
江然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似被灼烧。
下意识的躲避。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席秉渊。
“他冒犯你了?”
席秉渊自然看到了后视镜中江然病恹恹的神情,沉声问道。
江然垂着的目光闪了闪,他低着头,沉默良久后,轻轻摇头:“没。”
闻言,席秉渊透过后视镜再看了江然一眼,没说话。
江然缓缓眨了眨眼,有些惊讶席秉渊居然没有追问下去,也在心中感到些许的庆幸,幸好他没有问下去。
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去表达。
从没有人与他分享过这些负面情绪,他总是一个人独自消化这些艰难与孤独的。
……
席秉渊是第一个,将他拉出一片荒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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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下车,两人都保持着沉默,谁也没开口。
席秉渊走在前面,按开指纹锁,侧身让江然先进去,自己再跟上关门,动作一气呵成、自然流畅地像每一对结婚多年的默契夫妻。
江然换好了拖鞋直起腰后,忽然站定在了原地。
他挡死了席秉渊前进的去路,让身后的Alpha进退不得。
席秉渊望着眼前清瘦的背影,没有催促,也没有推拒,只是静静地陪他站立着。
与其说是沉默,更不如说这像是一种无声的等待和陪伴。
他在以自己的沉默的方式,给予江然一些安慰与善意。
江然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地多久,席秉渊就站在他身后无声地等待了多久。
“……”
终于,在某一个瞬间,江然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指尖攥得无比之紧,用力到甚至引发了全身的颤抖。
他猛地转身,抬起眸。
席秉渊看到了一双含着泪光的杏眼,眼尾却微微上挑,在一片沉寂的泪光中透着几分明媚的纯良,眼角眉梢处染着的几分洇红更是在素白的面上渲出几笔艳艳的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