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啊,一个祁知木,一个你,这么多年我就看上过俩人……”他忽而抬眼,颇为灵动地眨了眨,“我眼光不差吧?”
江然那一双无比灵动的双眸中似有星星点点的微芒浮现,漂亮无比,而他本人毫无所觉,席秉渊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什么情绪忽然地闪动了一瞬,他沉默了片刻,缓缓点点头,回避了那样的目光。
有点犯规了啊……
江然。
席秉渊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又松开,他垂下眼,眸色深深。
在江然面前,他的确越来越不像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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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然被叫走后,席秉渊慢悠悠踱步到会场宽阔的阳台上,手肘支着栏杆,慢条斯理地倚在一侧点起了一支烟。他毕竟不是个正统的江家人,那些话题他掺不进,也不必掺,于是也乐得独享清闲。
他眯起眼看了会儿远处的山景,黑夜里他只能大致看清个黑色的轮廓,也不甚清晰,正有几分走神间,却忽而远远听到了嘈杂的交谈声。
几个人的谈话隔着一道幕帘传来,声音在风里有些模糊,席秉渊微微凝神细品才勉强算是听清。
“……”
“……江然还真把那个席秉渊带过来了,也不嫌丢人。”
猝不及防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带着“丢人”二字出现,席秉渊只面色淡淡地扯了扯唇角,抖了抖烟灰,支起一个更舒适的姿势,百无聊赖打算听听自己的八卦聊以消遣。
还有点好奇呢,他在江家那些人眼中究竟是个什么垃圾形象。
“丢人?你懂个屁,人家江大少还怕什么丢人。身为Beta不就是最丢人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
“你可小心别被江大少听到哈哈哈哈……”
接着便是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
席秉渊垂着眸,面色不变,只懒懒地抖了抖烟灰,在黑夜中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他居然看上了席秉渊?还明目张胆地从祁知木身边抢人?他和祈知木关系不是还不错的吗。”
“塑料情谊呗,望江和东祁之间怎么可能有真正的好交情?不过他俩一个Beta一个Omega抢一个Alpha什么的,剧情还挺滥俗。”
“呵,你想他分化以前趾高气昂的那个样子,简直不可一世啊,分化成Beta以后才算是看起来顺眼了一点。”
“可不是?不过他居然和席秉渊一个Alpha结婚了,他之前那个不是个Omega么?他不是最讨厌Alpha么,怎么现在妥协了?”
“唉,说起来,江然以前是不是差点要和你家联姻来着?是不是啊?”
“呸呸呸,谁要娶Beta大少爷啊?江家求我我都不要!”
听到此处,席秉渊蹙起眉,指间的香烟已经几近燃烧到了末尾。
他的嘴唇缓缓抿成一条冷硬的线,生硬片刻后,他微微呼吸,才算是放过自己绷紧的唇角。
“别装了别装了,承认吧你,就算江然是个破鞋你都要!谁不知道你以前暗恋他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他现在和席秉渊结婚了,日后要是再离那不就真成破鞋了。”
说着,几个人又开始猥琐地笑了起来。
席秉渊此刻的眸色已经是一片化不开的沉郁,那支烟也已经燃到了烟嘴处,似乎再下一瞬,火星就要燃到他的指尖。
他面无表情地直立在原地,眼帘半垂,指间的星火缭绕起几多烟气,萦起在他冷硬的面容上,掩饰了眼底暗涌的深色潮汐。
“你说他们做过么?席秉渊和江然?”
“江然那性子?我以为他们是纯粹的商业联姻,他真的会和席秉渊睡么?”
“唉,说不定人家在床上热情似火呢。”
“啧啧啧……”
“你说那席秉渊有什么好?前有祁知木后有江然投怀送抱的,这艳福不浅啊……会不会就是因为……”
“哈哈哈哈哈所以把江然收拾得服服帖帖?在家老老实实地相夫教子?”
“相夫教子?就江然?你想得美呢!他是个Beta,就连生孩子都比不过Omega吧哈哈哈哈……”
那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嬉笑,嘈杂的话语伴随着恶意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刺耳得很。
席秉渊终于因一阵刺痛回过神来。
他冷冷地垂眸看了一眼那痛处的来源,发现那一支烟的火星已经不知在何时燃到了他的指尖。
但是那一阵刺痛来得迟缓,又在继而被发现之后灼得绵长。
席秉渊面无表情地掐灭了那烟。
他掐烟的指尖居然不稳,带着几分自己都未可见的颤。而掐烟之处,落得一道黑灰色的、肮脏的污垢,在夜色里被模糊了痕迹。
他难得这样失态。
恶言恶语被迫听多了之后,充耳不闻也算一种习得的惯性。
恶意散尽后的一片默然中,他慢慢笑了。
原来如此。
原来那个人也生活在这样的恶意之中。原来他们的身后都是一片泥泞的暗迹,原来两道卑劣又自负的灵魂相遇之处,前方也不是一片天光大亮的长明。
他们都生在污泥里,何谈谁给谁带来光明?
只是平添污点罢了。
席秉渊垂着眸弹了弹衣角沾染的烟灰,他不再滞留于此,也不再好奇余下他人口中的话语。
恶意苦楚,从前现在,他与江然,不言自明。
第59章 我们
席秉渊斜斜倚着,听见身后传来含着笑意的声音:“怎么在这儿?”不必回头他都能在脑中勾出那人眉眼含笑的模样。
他转身,不出意外地见到江然清瘦的身影款款靠近。
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对方细而韧的腰部停留了一瞬,才随心地开口:“透透气。”
江然缓缓踱步到席秉渊身边,一靠近席秉渊的身侧,他便有些意外地扬起眉:“抽烟了?”
席秉渊闻言微微蹙眉,拾手轻嗅了一下衣袖,的确从鼻尖嗅到了一阵淡得几乎微不可闻的烟味€€€€江然这嗅觉倒是敏锐。
他的烟早已燃尽,自己也已在此处吹了许久风,烟味早已淡得聊胜于无。
他含糊德点点头:“嗯。”
但也仅此而已。
“唔……这地方让你压力这么大?”江然半开玩笑地欠了欠身,给自己寻了一个更舒服一些的姿势,眼底懒懒地摇曳出几分雍容倦怠的风情。
他知道席秉渊不是个爱烟的人。
这人只在某些特定时刻会点一支,也不抽,只点着,古怪地很。
江然挑眉,目光微微闪烁着,眼底有思忖之意。
在这样特殊的场合,烦人的东西统共也就那么几个??
就在此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原来两位是藏在这儿呢?”
席秉渊与江然同时拾眸望过去,来者是几个AIpha模样的人,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几个Beta,Omega 模样的人,目光都落在两人身上,也不知其中究竞有几分好意。
为首的 Alpha 是江家分支的人,江然熟悉对方,跟着的几人看穿着打扮应当也是些豪奢子弟。否则也不会受邀出现在这场订婚仪式上。
江然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挡在席秉渊身前,只微微眯着眼冷眼看为首的 AIpha,淡漠道:“与你无关。”
连半个眼神都没有要分给对方身后那些凑热闹的乌合之众。“不屑”这种情绪似乎要在他的周身化为实体凝结降落。
“江然,你还真是结婚了也没变了性子啊。”那Alpha笑了笑,语气中带着阴阳怪气的玩味,他看了一眼江然,又去看席秉渊。
那目光相当不好看。
“你就是席秉渊,江然的 Alpha?”
这话里居高临下的轻蔑也毫不掩饰。
席秉渊亦凉凉地抬眼,只轻描淡写地与他寒暄一句:“幸会。”
与江然冷淡敌视的态度如出一辙。
对方声音颇为耳熟,似乎就是方才自己被迫听墙角时几个大放阙词的人物之一,倒是缘分,席秉渊在心中好笑地冷笑一声。
继而他的目光冷淡地在对方身后的一群人面上一一蜻蜓点水地略过,想必此间不少人也是方才嘴碎之众的人物之一。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过如此。
面对江然愈发寒冷的面色,那Alpha口中的挑衅却没有半点要停息的意思:“攀上我堂弟这高枝的感觉如何?还习不习惯?不习惯也没办法,咱们望江可是注重血统的地方,到底与东祁那样的暴发户不同。”
闻言,席秉渊眉宇间骤生冷淡的凌厉,一侧江然也听得不适,缓缓眯起了眼,其中冷冽和危险毫不掩饰。
“噢不对,我倒是忘了,你是小地方出身,连暴发户都攀不上啊。”Alpha又故作无知地大声道。
说着,他周围的人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找茬之意尽显。
江然哪还看不懂他们的来意,不屑地扯了扯唇角,正欲上前,却被身后的席秉渊一把拦住,他转而走到江然身前,对这一群看好戏的人平淡开口道:“我的确出身一般。”
江然一愣,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说这个€€€€而且是以那么冷静的语调,分明就在他身前几寸的距离,却冷静地如一个陌生人一般。
他了解席秉渊的性格,对方骨子里的傲气或许是自己都不及的,所以在这样的时刻他宁愿站出来让这些矛头对准自己,而不是席秉渊。
却没有想到席秉渊反而先发制人地开了口,江然不解,只能拧着眉头看向那人线条锋利的侧脸。
席秉渊的反应又似乎正中那些闹事者的下怀,他们闻言笑得更肆意了,语气中的蔑视也愈发不加掩饰:“原来你也知道啊?”
“现在攀上江然飞升的滋味不错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度是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传开。
“……你们这是没事干么。”江然听得心中不是滋味,席秉渊只是站在那处不开口,他忍得下去自己却忍不下去了,于是他完全不留情面地一步来到席秉渊身前,毫不留情地讽回去,“怎么,堂哥自己婚姻不幸,反倒来对我的丈夫指手画脚么?”
他的话里毫不掩饰对席秉渊的维护,向着对方的讽刺也不留余地,完全没有要给对方在大庭广众之下留半点薄面的意思。
话音落地,那Alpha顿时面色一僵,身后的众人的笑声也如同在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一般,随之戛然而止。
“是不甘心自己出轨被捉?还是怨恨嫂嫂也出了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