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迟雪洱也是有些懵然,跟旁边的陆熵交换了一个眼神,略略放下心来。
这之后他们又闲唠了一会家常,陆母突然话锋一转,拍拍迟雪洱的手背说:“宝贝啊,妈妈有事要跟陆熵说,你在这里先坐着,这有刚烤好的小饼干,你随便吃,嫌无聊也可以四处逛逛,但不要太累到自己。”
迟雪洱一听便知道今天见面的重点来了,心脏霎时被提了起来,刚要说他也可以一起去谈,可还没开口就被后面的陆熵按住肩膀。
“知道了,妈,我们走吧。”
陆母冷冷瞥了他一眼,拉紧身上的披帛,先优雅走开。
留迟雪洱一人在这偌大空旷的主厅里,满脸不安地呆坐着。
也不知等了到底有多久,可能快有半个小时,也可能不止,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迟雪洱根本没有心情关注时间的流逝,只是看到紧闭的书房门被重新打开时,慌得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
是陆熵先走出来的,一身黑色的长款风衣,身材高大挺拔,气质斐然,一切都和他刚才进书房前无异。
除了,那张英俊的脸上多出来的五个巴掌印。
迟雪洱轻轻吸气,他就知道,陆母是不可能会轻易原谅他们做出的这种荒唐事的。
他忙从沙发上起身,动作太急切了,差点被旁边的拐杖绊倒。
好在陆熵及时走过来扶住他,将碍事的拐杖挪到旁边,握住他的胳膊不放心地上下检查他的情况。
“有没有碰到哪里,脚怎么样,疼吗?”
迟雪洱一点感觉都没有,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脸上,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巴掌印格外明显,指痕甚至都微微凸起来了,粉中泛着些淤紫,没想到看起来娇弱苗条的陆母打起人的手劲竟然这么厉害。
“我没事,你的脸,妈妈怎么打得这么重。”
陆熵“嗯”了声,声音平静,显然这种事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根本不在意这么点小伤:“让她发泄一下也是好的,反正她最近对我憋的火气也不少了。”
迟雪洱还想再说什么,又被旁边传来的动静打断,陆母款款从书房走出来,粉面朱唇,还是一派的华贵优雅,风姿迷人,让人一点也想象不出她刚才在里面到底是怎么把陆熵扇成这个可怕的模样的。
“宝贝怎么站起来了,快坐下坐下,仔细脚疼。”
对迟雪洱的关切也是一如既往。
经过刚才陆熵的事,迟雪洱现在对这位美丽“柔弱”的女士简直是肃然起敬,一丝丝对她的忤逆都不敢有,不自觉吞咽一下喉咙,乖乖坐下。
陆母也走过来坐在他们对面,端起面前的红茶微抿了一口,等迟雪洱紧张到脸上的表情都快僵直麻木时,才轻启朱唇,微微一笑:“你们结婚背后的故事我刚才已经听陆熵都说了,雪洱宝贝,你真是让妈妈小瞧了。”
该来的果然还是躲不掉,迟雪洱端正脊背,认错态度诚恳:“对不起,妈妈。”
陆母摇摇头,叹道:“陆熵胆子大胡闹就算了,婚姻大事,你也跟着这么不当回事,这次你受伤的意外是不是也跟这事有关,好在最后没出什么大事,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不能挽回的后果,你让我怎么跟你死去的妈妈交代。”
陆母说着,语气到后来竟有一丝忧伤的哀怨。
听得迟雪洱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鼻子微微发酸:“我们真的认识到错误了,妈妈,您别难过。”
陆母瞅着他,上次陆熵把他从那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带回来时她特意去看望过,一场折腾,小孩当时都快瘦脱相了,看得人心里直发酸。
现在养回来不少,脸上至少挂点肉了,还似乎长大了一些,眉眼轮廓上更沉静成熟,也更像是他的母亲了,对着这样的一张脸,她的心里也只有关爱和疼惜,哪里还舍得再继续苛责。
就算事后想想还是气不过,那就再把陆熵叫过来多甩两个耳光就是了。
反正他皮糙肉厚,打不坏。
迟雪洱当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看她脸色似乎有在慢慢变好,心里也跟着高兴,主动握住她的手,软声叫道:“妈妈。”
陆母这下是真的再也挂不住脸了,心软地回握住他:“乖宝贝,其实说起来这事吃苦受罪最多的还是你,我听小砚说那个许家小子也去你跟前蹦€€了是不是,肯定也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吧,你放心,我已经跟你许世伯说过这事了,让他狠狠教训了那臭小子一顿,把他又扔回国外去了,妈妈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迟雪洱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许安言的事陆母竟然也知道了,本来以为让她知道自己偷跑的事就已经够丢人了,现在看来许安言的事也没有瞒过她,一时说不出是感动还是难堪。
偷偷朝身旁的陆熵瞄一眼,陆熵似乎也知道他肯定会对这事很在意,朝他笑了下,放在下面的手握住他的,明显是他早就提前知道许安言已经被家里收拾的意思。
陆母当然也注意到这两人间的小动作,只当没看见,拍拍他的手,又看向旁边的陆熵,表情和眼神便又快速冷了下来:“这次的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吧,下次要是让我知道你又让雪洱受委屈,可就不止几个巴掌这么简单,非得打断你一条腿不可。”
陆熵点点头,神色和态度难得的恭谨温顺:“您放心,如果还有下次,不用您亲自动手,我自己先把腿打断一条。”
“这还像点话。”陆母这才点点头,美丽的面庞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
迟雪洱在旁边听得嘴巴都微微张大。
这母子俩是不是真的太夸张了一些。
后面还有更夸张的,陆母跟陆熵又说了些其他的嘱咐,最后突然话音一转,语气轻快道:“对了,既然乱七八糟的事都解决了,那你们的婚礼也该提上日程了,陆熵,你最近把所有的工作都放一放,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你跟雪洱的婚礼才是你最重要的工作,知道了吗?”
蓦然听到“婚礼”两个字,迟雪洱手中端的红茶都差点洒出来,猛地抬起头:“妈妈……”
陆母笑眯眯的:“宝贝,上次你说还在上学,婚礼的事不急,妈妈都依你了,谁想到你们私底下搞出这么多花样来,这次说什么都得听妈妈的,别又拿年龄小还在上学的事搪塞我,办婚礼又不耽误你读书,妈妈可没少见过在大学期间办婚礼的例子。”
她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迟雪洱一时也无法反驳,又扭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陆熵也看向他,神色中并无半点惊讶,鉴于他一直是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迟雪洱也分辨不出他是不是来之前就知道陆母打算让他们补办婚礼的事。
“怎么这幅表情。”陆熵捏捏他的手:“是不是还有什么顾虑,如果有,今天一次性讲出来,让妈妈也听听看。”
迟雪洱“唔”一声,还是摇摇头。
倒也不是有什么顾虑,毕竟他都已经答应陆熵的表白了,两人也互通心意了,法律上的婚姻关系也还在维系,补办婚礼不过是早就该有的既定流程而已。
只是这事提出的太突然,迟雪洱觉得他应该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陆熵仿佛能看清他此刻的心思,没有再继续强迫他,看向对面的陆母:“这事我们回去再好好商量下,然后尽快给您回复。”
“我看也不用回去了。”
陆母抬手一挥,声音爽利道:“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本身叫你们过来就有想让你们在这小住几天的意思,雪洱伤又还没好,在这边也能得到更好的调理,你们刚好也趁着这几天好好想想。”
这提议太突然了,来之前也从来没想过陆母会留他们在这小住,别说迟雪洱,就连陆熵也稍稍露出一丝讶异之色。
看着对面慢悠悠喝茶的陆母,气场和神态间都是当家主母的威严,显然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迟雪洱跟陆熵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无奈,到底是他们理亏,只得暂时点头答应。
陆母这下当然是开心了,立刻让人带着他们去楼上休息,说是房间早就布置好了,让他们去看看还有没有缺的东西,看样子是真的一早就做好了要留下他们的准备。
陆熵把迟雪洱抱上楼,迟雪洱才发现房间还是上次他们来陆宅时住过的那间新婚房,不禁又想到那时候的兵荒马乱和羞耻经历,明明距离现在才过了没两个月,却已经觉得是好久以前发生的事了。
陆熵显然也同样想到了那件事,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也不知道这次打开还会不会有上次那样的惊喜。”
旁边还跟着两位佣人呢,迟雪洱“心里有鬼”,怕他们听出陆熵话里调笑的意思,脸一热,偷偷在他胳膊上掐了下,让他闭嘴。
陆熵闷声笑,偏头示意那两个人可以下去了。
所幸这次房间里并没有夸张的惊喜在等着他们,撤去了那些红绸子红玫瑰之后,就是很普通的宽敞大房间,装饰和色调都不是华丽张扬的风格,低调奢华。
陆熵把他放到床上,语气微叹:“我还挺想念那晚的那些布置的,上次没做到最后,太可惜了。”
怎么还在说这个,迟雪洱羞恼地瞪他:“你在想什么啊,现在可不是在我们自己家里,不能胡来。”
陆熵挑眉:“宝贝难得不觉得那种环境很有情趣吗,做起来感觉肯定也很不一样。”
“……”
情趣个大头鬼,迟雪洱红着脸不想理他,拿左脚踢踢他的小腿:“我有点困了,反正离吃饭时间还早,想先睡会。”
陆熵闻言也不再开玩笑,在他面前蹲下身,仰头看着他的脸色:“累到了吗,那先睡会吧,”
说罢帮他把鞋脱掉,顺手握住他的脚掌,隔着袜子也能触到一手的冰凉,皱起眉:“脚怎么这么冷,穿得不够暖吗。”
迟雪洱摇摇头:“没有,可能是刚才在楼下太紧张了,我有时候觉得,妈妈气场比你还要吓人。”
陆熵笑笑,对此不置可否。
迟雪洱躺到柔软的大床上,陆熵给他拉好被子,手掌隔着被子轻拍。
听着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倒的确挺有催眠效果的,迟雪洱困倦地眨眨眼,余光瞥到他脸上的巴掌印,忍不住伸出手去摸。
“你的脸,还痛吗?”
小少爷的体寒是由内而外的,连手指也泛着冷意,指腹柔软冰凉。
陆熵其实早就把这事给忘了,此刻看着他担心的眼神,乌黑的眼珠明亮纯然,不禁起了些逗弄的念头。
“不疼,但有点麻,如果宝贝能亲一亲可能就没什么感觉了。”
迟雪洱眨眨眼,望着那半边英俊的侧脸上清晰的指痕,脸颊浮起一层薄薄的粉,害羞道:“那你低头过来一点。”
陆熵微愣,他本意只是想逗逗薄脸皮的小少爷,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愿意。
虽然惊讶,但这样到嘴边的好处他哪有不收的道理,弯下腰,把脸贴过去。
迟雪洱仰着下巴,果然在上面啄了一下。
陆熵只感到脸颊一热,一阵细微的幽香也在鼻间飘过,迟雪洱很快就缩了回去,双手拉上被子,只露出两只乌黑灵动的眼,里头闪着羞涩的水光。
“好了,你走吧,我要睡午觉了。”
陆熵微微挑眉,深邃的眼睛里有暗沉的欲色在涌动,声线也低哑:“宝贝睡吧,晚上我们再继续。”
继续什么。
陆熵虽然没说,但也知道迟雪洱肯定明白。
躲在被子下的迟雪洱果然羞得不行了,半蜷起身体,明明刚才还手脚冰冷,现在却突然觉得好热。
但让他们两个谁也没想到的是,因为陆母的参与,他们心照不宣的小秘密甚至还没来得及发芽,就被残忍扼杀在了摇篮里。
午睡醒后,陆母果然叫来了一位医生来给迟雪洱检查身体,顺便又开了许多调养生息的补药。
在医理这方面,陆母还是比较信任中医的,西药的药到病除和精密治疗固然也很方便,但中医更加讲究的是欲速则不达,天长地久的调理,从根源缓缓而治,尤其适合迟雪洱这样天生虚弱的体质。
整个过程中陆母都跟在旁边仔细听着记着,不可谓是不用心。
迟雪洱自然也很感动,这也是他时隔多年,难得重新感受到了像母亲守护在身边一样的温暖。
但事情的乐与悲向来都是捆绑在一起出现的,医生走后,陆母把陆熵也叫来,板着脸对他们宣布:“今天开始你们两个要禁欲。”
陆熵下午又去公司处理了一些事物,这会刚回来就听到这么个消息,脸色不由一黑:“妈你在说什么。”
可能是过于震惊,竟然连他惯用的尊称都忘记了。
陆母拉拉身上的披帛:“你没听到刚才医生说吗,雪洱身体底子太弱了,气血严重不足,所以才畏寒畏冷,经常生病,行房这种事也是极耗费精力的,婚礼前就先停一下吧。”
说罢也不理陆熵黑炭一样阴沉的脸色,转身握住迟雪洱的手说:“乖宝,今晚开始妈妈就让人给你熬刚才医生开得那些补药,这几天妈妈也不出门了,白天陪你散步,按摩,跟着老师做健康养生操好不好。”
迟雪洱哪里敢说不好,嘴角僵硬的扯扯:“谢谢妈妈。”
根本不敢去看旁边像制冷器一样整个人散发着恐怖冷气压的陆熵。
陆母满意地摸摸他的头发。
于是就这么的,在陆母的监督下,他们开始了货真价实的禁欲生活。
陆母倒是真的说到做到,接下来几天几乎都跟迟雪洱待在一起,有时候还会心血来潮,亲自下厨做一桌好菜,有时候又穿着优雅的旗袍当模特,让迟雪洱给她画肖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