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叉开些树干的树都还光秃秃的,只剩下灰色的枝桠指向天空。云善抬头,看到那些树杈快速倒退,树杈间偶然会出现一只小鸟。
拐过一个小桥,面包车慢慢地往村里走。见到人后,梁小飞赶紧踩下刹车,问包着绿头巾的老奶奶,“奶奶,请问,苗三宝家住哪呀?”
“往前走,看到那个灰色的小楼里吗?那就是三宝家。”老奶奶热情地给指了路。“你们也是来买羊的?”
“是啊。”梁小飞谢过老奶奶,开车着带着妖怪们往前走。
老奶奶背着手站在路边,看到梁小飞面包车停在苗三宝家房子后面,看到有人从车上下来,她高声喊,“就这家。你问问有没有人?没有就往东边走两家,他有可能在老房子那杀羊。”
“好嘞。”梁小飞冲着老奶奶摆摆手,带着妖怪们去了苗三宝家。
“好浓的羊的味道。”兜明动动鼻子,脸上更是高兴,一点都不嫌有味道。
苗三宝家的院子用钢网拦了起来,院子里趴着一条黑色的大狗。院子南边都用灰毯子包里起来,那边应该是羊棚。
院子的铁门被锁上了,显然没人在。
老奶奶说了,要往东走。他们就往东走了两家,见到院子门口热热闹闹地围了一圈人。里面老年人居多,好几个都坐在小马扎上。
梁小飞和坨坨先挤进去,见到院子中间摆着一口大铁锅,两个穿着黑色皮围裙的老头正一人扯着两只羊蹄子,把羊在冒着热气的锅里扯来扯去。
“来,提上来。”左边那个穿着棉袄,有些邋遢的老头喊一声,右边的圆脸老头和他一起把羊从锅里抬出来,抬到一旁的方桌上。
两个老头拿起刀,开始给羊刮毛。
“买羊找谁?”梁小飞大声问。
邋遢的老头甩掉刀上的毛抬头回道,“找我。”
“想买多少斤的羊?”
“我之前定好了。要八十斤的羊。”梁小飞说。
“哦。”苗三宝低头继续刮羊毛,“那还得排会儿队。还要杀五头羊。”
梁小飞看他们刮羊毛的速度,合算下来,一只羊得杀一小时。刮完毛还要切肉呢。五只羊那就得五个小时,上午根本杀不完,得等到下午。
“梁小飞。”苗凯扔掉烟头走过来,惊喜道,“真是你们啊。”
苗凯刚开始看到梁小飞还不敢认,他们有小半年没见过。但是看到一旁跟着个脑袋上扎了个辫子的小孩,他确定这人应该就是梁小飞。毕竟用这个发型的小孩,这么多年他见过的屈指可数。
“苗凯。”梁小飞没第一时间认出人,坨坨倒是认出来了,高兴地和他打招呼,“你也买羊啊?”
“我今天不买羊,我来看杀羊的。”苗凯挺感激梁小飞他们。当初开业第一天,多亏了梁小飞他们的帮忙,让汉堡店迅速走上正轨。
“这是我本家叔叔。”苗凯指向苗三宝。
苗三宝听到苗凯的话,抬头往这边笑了下,露出一口大黄牙,“小凯朋友啊?”
“三叔,你给记着给他们杀羊,我先领他们去我家玩。”苗凯热情地招呼梁小飞他们去他家玩。
兜明和西觉却都不想去,他们想今天就把猪牛羊都拉回家,不想耽误时间。西觉问苗凯,“有刀吗?我们自己杀羊。”
好在他们定的猪牛羊都在苗家村。倒是不用开车到处跑了。
“你们会杀?”一旁的村民问。
“会。”坨坨得意道,“我们以前在村里经常杀猪卖。”
梁小飞惊讶道,“我怎么没听你们说过。”这些人会的还挺多。
“现在又不给打猎,上哪有猪杀。”兜明哀怨地说。
梁小飞心想,感情杀的不是家猪,是野猪啊。
这儿本来就有很多看热闹的人,听说有人会杀羊,立马有人撺掇苗三宝,“给他把刀试试。”
苗三宝和圆脸老头把羊毛剃完,他放下刀,冲着西觉说,“走,拉两头羊来试试。”
西觉他们的羊是定好的,其他几家羊都需要去羊圈里现选。苗三宝回家拖羊,后面跟了一溜看热闹的人。
苗三宝把圈里的一头大羊薅着羊角拽了出来。把羊蹄子两两捆起来,苗三宝和苗凯一起把羊抬上称。
称是原先卖粮食用的机械台称,农村基本家家都有。
羊放在称上,苗三宝拨拨称,转头对梁小飞说,“看好了,羊86斤。24块钱一斤。”
24块钱倒比镇上的羊肉便宜许多。他这是活羊按斤称,理应便宜些,羊骨头、羊血还都在里面呢。
称完一头羊,苗三宝和苗凯把羊抬上一旁的绿色电动车三轮车上,又称了一头50多斤和一头60多斤的羊。三头羊已经把车挤满。
“咦€€€€”坨坨嫌弃地转脸看向云善,“云善你看见了吗?羊还在拉屎。”
一头羊屁股对着他们,正从里面挤出一团一颗一颗的羊屎蛋。
云善没见过这种,一直好奇地盯着羊屁股看。
“你的小老鼠呢?”坨坨记得云善下车的时候抓着小老鼠的,现在他手里只剩被捏得稀巴烂的菜叶子。
小老鼠这三个字,云善今天听了很多回,他知道是什么。云善垂着小脑袋看向自己空空的右手,翻过手来又看了一遍,然后看向坨坨,“啊。”没有啦。
“我带你去找。”坨坨抱着云善跟在电动车后面,去刚刚杀羊的地方找玩具小老鼠。把杀羊的院子里全都找了一遍,也没找到云善的玩具小老鼠。
“没了呀。”坨坨告诉他。
云善眨巴眨巴大眼睛,扭头看向后面,兜明正拽着一头羊把它从车上拖下来。
三只羊一起“咩咩咩”地叫着。兜明一人就把羊抬上方桌,小丛把接血的不锈钢盆踢到桌下。西觉拿着刀,按住羊头,利落地一刀划过羊脖子。
羊痛得要挣扎,西觉和兜明一起按着它,血水哗啦啦地往不锈钢盆里落。
“哎呀。”坨坨自己看完杀羊,这才想起来云善作为人类幼崽不应该看这些。他抱着云善去旁边的小巷子里玩。
有两只长毛的白色小狗崽一颠一颠地从后面跑过来。
“云善,你看小狗。”坨坨蹲下身,“嘬嘬嘬”地吸引小狗。
两只胖乎乎的小狗崽果然颠颠地跑了过来,乖乖地蹲在地上冲着他们摇尾巴。
云善看了很欢喜,坨坨蹲下身,让云善可以摸摸小狗崽。
云善摸摸小狗的脑袋,抓住小狗身上的毛扯一扯,疼得小狗“嘤嘤嘤”地叫喊。
“云善,你别扯小狗。”坨坨把云善的小手拿开,“你只能摸小狗。他们和你一样,都是小幼崽。”
“汪汪汪。”后面传来狗叫声。
坨坨抱着云善转身,看到一条膝盖高的大白狗站在杀羊的房子那。两只小狗崽欢快地摇着尾巴颠颠地跑到大白狗旁边,亲昵地在大白狗腿边转悠。
“这是小狗崽的妈妈。”坨坨告诉云善。
大白狗领着两只小胖狗警惕地看着坨坨和云善,带着它的孩子穿过小巷,拐过墙边,进了一个院子大门。
云善还想和小狗玩,看着小狗回家的方向哼哼唧唧。
坨坨悄悄凑在云善耳边说,“等回云灵山,你再去找小崽们玩。说不定春意又下崽了呢,你回去找小羊玩。”
云善哪里听得懂,他想要小狗,就在坨坨怀里扭来扭去地不老实。
坨坨哄不住他,跑到院子里把云善交给梁小飞。
“云善怎么哼哼唧唧的?”梁小飞好奇地问坨坨。
“云善想要小狗。”坨坨说,“小狗刚刚被大狗带回去了。”
“想要小狗?”苗凯笑道,“谁家的,我去问问。”他们村子里的小狗基本都会到处送。一般家里只养一条狗,下的小狗都会送给别人。
“不用。”梁小飞抱着云善,上下颠颠怀里的小胖子,笑着和苗凯说,“小孩见什么都想要。云善现在还不会爬呢。有小狗他也没法玩。”
云善以为梁小飞和他玩,牢牢地抓住梁小飞的衣服,扒在他怀里。听到别人说,“真是有功夫,手上有劲。”,他又扭过小身子,看向西觉那边。
西觉和兜明已经开始剁羊肉了,一刀下去,骨肉分离。
“哟,真有水平。”苗三宝叼着烟羡慕道。他今年58了,力气比不上年轻时候,一连三天杀羊,晚上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
苗三宝家提供大黑塑料袋。兜明撑开塑料袋,拿起肉往里面装,两个塑料袋能装下一头羊。羊血他们没要,妖怪们和梁小飞都不爱吃那个。
因为是人家自己杀的,一点也没耽误苗三宝的事,又是苗凯的朋友,排队的人倒是也没说什么。
付完钱后,西觉和兜明提着塑料袋放到后背箱,苗凯问梁小飞,“你们买谁家的牛?”
“苗老根家的。”梁小飞记得苗凯二叔家养了鸡,这边又有养牛的,又是养鸡的,还有养猪的。“你们村里很多养殖户?”
“对啊。”苗凯龇牙笑道,“我店里还有牛肉汉堡呢,都是早上村子里现杀的牛,我一早买了带去市里的。”
“你们的卡用完了吗?”苗凯请了一个店长,他后面不是天天在店里,他会隔上一两天去一次。
“早用完了。”梁小飞回道。他们经常在市里,兜明中午会去刷汉堡吃。
苗凯带着他们去了苗老根家。苗老根家在村子最边上,旁边就是一块地。他家没有围墙,不过养了两条大狼狗,一左一右地拴在院子里。
见到有人来,两条大狗站起身,目光警惕地看着来人。左边那条狼狗先是威胁地吼叫起来,“汪,汪,汪。”
右边的狼狗紧接着跟着叫唤起来。
屋里走出来一个瘦长脸的老头,脑袋上带着个黑色的皮帽,他穿着一件带灰的黑棉袄,见到苗凯,笑着问,“小老板怎么现在来买肉?又睡过头了?”
苗凯脸上臊得通红,大声喊,“二爷爷,不是我买肉,是有人要买肉。”
苗凯因为做生意,早上得起得很早去各家买肉。有一天晚上他回家晚,第二天早上没起得来,被他爸拿棍给打起来了。
他爸担心他做生意半途而废,不勤劳干活。苗凯的生意牵扯到两家,不仅是自己的生意,还有他二叔家的。苗凯他爸爸管得特别严。
苗凯没睡饱,有些起床气,和他爸吵了几句后,气得他爸拿棍子撵他在村里跑了一圈。还是苗凯的二叔赶过来,把人拦下。
苗凯倒是不生爸妈的气。他爸妈一辈子勤劳惯了,始终相信勤劳能致富的大道理,特别不待见懒惰的人。其实也是以前穷得多,好不容易有个好营生,他爸妈比他还紧张。
老头看着比苗三宝的岁数大得多,估计得有70了。耳朵好像有点聋,苗凯和他说话声音一直都很大。
“在你家订了牛。一整头。”苗凯大喊道。
“哦。”苗老根应下一声,“我去喊你大爷起来宰牛。”
“不用。”兜明也跟着大声说,“我们自己来杀就行。”他嫌别人杀得慢,不如自己干。
苗凯在苗老根耳边喊,“人家自己会杀,让他们自己杀吧。”
“能杀啊?”苗老根打量一遍西觉他们,又问向苗凯再次确定。
“能。”苗凯肯定地说。
苗老根进牛圈,牵了牛出来,又回屋挎了个篮子出来,带着他们去了前面房子。
前面房子原先是苗老根弟弟家的房子,后来他弟弟去外地定居,房子就被苗老根买来当杀牛的地方。
梁小飞没带云善进去,他俩在院子外面等着。云善把手里攥了半上午的菜叶往梁小飞嘴里塞。
梁小飞摇着头拒绝,“云善,我不是家里养的鸡,我不吃菜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