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虞看着眼前的弟弟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每个人开窍的时间早晚不同,我有父亲带着自然是比寻常人快了些,你如今都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了。”
“年纪不小了,凡事做之前多想想,若是想不通便去问问楚叔,他年纪比你大,阅历比你多了些,有些东西他比你知道的多。”
“读书用功也不要太贪多,主要是多思多悟,想的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
“交友也是,目的性太强的不要去接触,若真是想要找一些人玩,宋春和、萧景明几个挺好,苏明珏也不错,你在他们身边待着,也不会有什么事出现。”
陆少卿边吃边翻白眼,“知道了,你这话都说过好多次了,哥,你今天好奇怪,话这么多。”
眼见他哥还想继续说下去,陆少卿弯着腰侧着身子夹了一块豚肉塞入对方的嘴里,“好了,我这些话我都听懂了,吃饭吧!再不吃就冷了。”
陆少虞咀嚼着嘴里的肉,笑着摇了摇头。
第245章 开天辟地的第一桩事
东方尚明,天际呈现出一片深暗的靛蓝色,鸣钟声响起,此刻正当卯时。
陆少虞一袭绯红色官服,伫立在窗前。
楚叔走了进来,弓着身子道:“少爷,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陆少虞闻言,颔首点了一下头,眼睛望着手上早已褶皱的纸条一眼,“天下太平”四个字端正而秀丽出现在上面,陆少虞用手抚摸了一遍后,珍重地塞入怀中。
随后目光笃定地走出了房门。
四更天尽,天色依旧未大亮,街道上零零星星有早起的人来来往往。
商贩走卒,读书郎,上朝的大臣各司其职地往各自方向走去。
随着钟声响起,五更天宫门打开,文武百官注籍签到后,分别从左右掖门进入,过应水桥,按照各自的品级站列于承光门两侧。
文官列前端空出一人,上下人看了一眼,低声交谈。
“陆大人今日怎么还没来,是告假了吗?”
“没听说过他生病了,是不是突发险疾了?”
“我等还是将空缺位置快快补上,不然被那御史看到,又说失礼了。”
上下两人点了一下头,“等早朝结束后,还是去探望一下。”
这边正待说着,没一会御门入宝座,鸣鞭响起。
两人瞬间闭上了嘴,跟随队伍行一跪三叩礼。
大庆帝刚落座,尚未开朝,便听到一阵激烈的鼓声从远处传来。
......
陆少虞从午门下车后,没有进入宫门,直接朝外面竖立的登闻鼓走去。
驻守的侍卫看到来人走过来,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陆少虞没有搭理这些人的表情,拾阶而上,抽出那放在鼓架上的鼓槌,用力敲击着鼓面,“咚咚咚”鼓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响。
没多久,午门前就围了一大堆的黎民百姓。
初时他们听到登闻鼓声,一脸好奇地围了上来,想要知道又有谁出现重大冤情。
再仔细一看,发现是他们的美人判官时,一众百姓惊掉了下巴。
那可是大理寺卿的陆大人,他本人就是审理冤情的,如今却自己只身一人也来敲了登闻鼓。
这不异于阎王自己给自己申冤吗?
消息传开,大批的人往午门赶去,当即将午门围的水泄不通。
苏明珏坐在马车上,听到那雷霆一般的声音,探头看向外面问道:“这什么声音?如此响亮。”
苏小六坐在一旁,倾耳分辨道:“少爷,好像是鼓声。”
“鼓声?什么鼓声能有这么大的声音,我往外看去都看不到鼓的影子。”
苏小六闻言一惊,大声嚷道:“少爷,这好像是登闻鼓,午门的登闻鼓被人敲响了。”
苏明珏听到这话,也是大吃一惊,这登闻鼓自大庆帝登基,已多年未曾有人敲起,因为这个,大庆帝曾经还颇为自得,称赞自己是:兴国开国以来,唯一一个未曾有登闻鼓出现的皇帝。
苏明珏赞叹道:“能敲这登闻鼓的人,必将是个有勇之人!”
正兀自感叹着,慕离的马车驾在前面突然停了下来。
他掀开门帘回头道:“少爷,前方聚集了不少人,马车过不去。”
苏明珏听言往外看了一眼,原来他们已经到了午门附近。
鹿鸣书院靠近东边,而午门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此地离鹿鸣书院并不远,走着也能到,苏明珏正想开口下车自行行走,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哗然声,紧接着就是强烈的议论声。
“陆大人这是要做什么?怎么一大清早就敲了登闻鼓?”
“不管他做什么,我都支持他!”
“这真是前所未闻,大理寺卿来午门前敲登闻鼓,真不知这是出了什么大事!”
“就是就是,这自己是判官还能自己判不明白吗?”
“陆大人那么聪明,此番这样做必定是有他的道理在,不管怎么说我是站陆大人这边的!”
......
苏明珏在一旁听言,瞳孔骤然紧缩,他掀开门帘往外走去,拽了那个刚刚说话的人道:“你刚刚说什么,大理寺卿陆大人在敲登闻鼓!”
那人突然被拽,有些生气,但回头间看到是一个面容精致又身穿儒衫的人,怒气消退了几分,点头道:“是啊!已经敲了有一会了,还没......”
那人话还没说完,苏明珏便松开了他的手,径直往人群中心走去。
走到一半想到什么似的,他停了下来,对后面跟过来的苏小六附耳道:“去书斋把会写稿的都叫过来,还有那些画师也叫上,另外散出风去,说有人出千金要陆大人登闻鼓画作。”
说完,他便径直往里走了去,苏小六得令驾着马车往书斋赶去,而慕离则跟在苏明珏身后一同往里走去。
本该忙碌的早上,因为这一突发的事件,都停了下来,往登闻鼓台上望去。
苏明珏挤进来时,便看到陆少虞脱官帽于登闻鼓台上,一身绯闻官袍站立在登闻鼓前,目视前方,眼神坚定地挥槌敲鼓,
一旁的鼓员看着此刻,也是瞠目结舌,登门鼓自圣上继位以来,还从未有人敲过。
今日有人敲了不说,还是堂堂一名朝廷大官,且是执掌律法的大理寺卿。
这从古到今,还从未有过,这是开天辟地的第一桩事啊!
纵使陆大人有什么天大的冤情,直接进宫面见皇上不就好了,为何要来这击鼓一遭。
陆少虞敲完,随即就把棒槌放了下来,看向一旁呆愣的鼓员道:“在哪里登记?”
鼓员瞬间回过神来,吞了一口唾沫,手执笔道,“在我这,陆大人这是要告什么?”
陆少虞看了一眼四周围过来的百姓,随后将手里的血书高举:“我要替孟国公申冤,孟国公大义,从未谋反,我手中有证据。”
此话一出,底下的人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地在讨论这件事。
鼓员闻言,腿脚哆嗦,这孟国公一案,皇上不是已经交给陆大人亲自审判了吗?
有结果了,直接呈给皇上便是,这......这在登闻鼓前告状为何?
难不成,陆大人是不相信陛下,这是在告圣上?
第246章 真正的勇士
鼓员提笔许久,迟迟未下落。
陆少虞说完,便看向他:“写完了吗?”
闻言,鼓员只得加快将文字如实记录了下来。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陆少虞见他写完,扬声走下登闻鼓台道,“先前说孟国公谋反证据有二:一是他私自出关;二是他暗自写信串通广昌王欲意谋反,企图攻打京城。”
“我这有证据证明孟国公并非如此。”说着他将手里的证据一一拿了出来.
"据我所查,孟国公之所以出关,是因为军粮告急,而丽夏人仍在攻城,情急之下,他只能前去隔壁几个县城筹粮。"
“这里是证据。”他边说边往百姓走近,举着手里的东西给围观的人细看。
“我手上拿的这封信是孟国公写给次子的家书,里面清楚记载着当日他去筹粮了,而这本蓝底的册子则是孟国公自己做的记账簿子,里面清楚的写明他借了玉林、玉清、玉庆几家富商的粮食,所借几笔,什么时候借的都写的一清二楚。”
围观的百姓,立即上前看了起来,由于靠近书院,也有不少读书人,就着字他们点了点头。
确信道:“确实如大人所言!”
“至于那封谋反的信,所写内容都在我手上,我已和孟家二郎确认过了,他指出信中字迹不是他父亲所为,笔者极力模仿孟国公的字样,意图栽赃陷害。”
“但不知的是孟国公虽英勇善战,却不善笔墨,所上书之字都是由孟国公心先写,然后心腹曹先生再按照他的字样再进行誊写,此点大家可查看我手上这本《蒙南奇略》,这本书是昔日孟国公大破蒙南人时所作,意在为武学子们提供打仗思路,此封信和这这本书的字迹是一样的。”
“而孟国公真实字样是我手上的,他写给孟家二郎的家书,还有他自己写的账本,从这可以看出孟国公的字迹笔力不够,笔触也不够锋利,虽曹先生写字时有刻意按照孟国公用笔习惯来写,但终是笔力更胜一筹。”
“那栽赃陷害之人,不知其事,便随意按照曹先生的字迹临摹,由此写出了这样一封谋反信。”
“由此可见,孟国公实在是冤死,我陆少虞今日敲登闻鼓为的是以证忠臣,不寒天下武将之心,国公一心为民,不应如此!”
“孟国公冤!”
“孟国公冤!”
“孟国公冤!”
......
底下百姓闻言,纷纷喊了出来。
更有读书之人站出激慨发言:“孟家上下一心为国,如今却被陷入狱,理应放出来!”
“放出来!”
“放出来!”
“放出来!”
鼓员站在一旁左右不是,这笔应如何下去他是一点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