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忠 第9章

殿内又只剩下陆棠鸢和阿枭,阿枭即使站起来也总是去凑近陆棠鸢,陆棠鸢觉得不舒服,阿枭身形壮硕,一站起来压迫感很强,凑近了都要遮挡光线。

“离我远点。”

“呜...”阿枭不动,“贴身侍卫。”

“......。”陆棠鸢抬手挡开一点距离,“贴身的意思是,你可以像王诚那样,随从左右,不是贴我身上。”

阿枭昂着脑袋做思考状,然后给出思考结果,“不懂。”

随后轻而易举弥合了陆棠鸢挡出的距离,“贴贴。”

“你...?”陆棠鸢一瞬间觉得他在装不懂,下一瞬又觉得阿枭没那么聪明,只不过是他今天离开寝殿太久,家畜思念主人罢了。

而且冬日里的傍晚总是凉飕飕的,阿枭在身侧似乎比殿里的炭火更暖和,催生他的怠惰。

罢了,同阿枭说教的事就留待明日吧。

殿内,他靠在木椅里小憩,殿外,尽欢正在完成自己最后一天的扫地工作。

等尽欢拼力擦完石板砖上,同伴磕头磕出的血迹,才恍然明白,每次扫地时,石板砖上不规则的灰暗圈印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贴贴~

第10章 反差

次日,院内。

“太近了,不对。”陆棠鸢低着头看两人之间隔了几块石板,没抬眼,捏着佛珠一端,往阿枭胸膛上一甩,“后退。”

他已经认清了,不动用内力,他的力气很难撼动阿枭。但他总不能为了推开阿枭天天运功,那半天下来他就要累死。

他也不白费那力气了,转而费口舌,教到阿枭听懂为止。

“对,这就是贴身侍卫该走的距离,每一步都应当如此。”陆棠鸢满意,抬头一看,阿枭夹着眉心,嘴撅得能栓驴。

好在不情愿归不情愿,阿枭还是很听他话的。他说要阿枭当个哑巴,阿枭就真的不出声,委委屈屈地用口型表示:骗人,不贴身。

他已经疲于解释何为“贴身侍卫”,破罐子破摔道:“本宫就是骗你了,又如何?”

说完他就后悔了,他还没有拿到上弦丹,还是哄着点好,阿枭的心思谁都猜不透,哪天转了性,不再听他的,他毫无办法。

庆幸当下阿枭还没有转性,受得住他一切的恶劣,只是脸上的委屈更甚。

他看着高高大大的阿枭,站起身后脊背挺拔,宽肩窄腰,四肢修长,从背后看,倒是有个高深莫测的杀手样子。

但这张委屈又稚嫩的少年脸庞,总是露了馅。

他正发愁,王诚看着阿枭没憋住嘲讽,“殿下,就他,还护卫您?我看殿下有我一人足矣!就他€€€€”

不等王诚说完,刚才还耷拉着眉眼的阿枭,一秒就换了神色。

阿枭偏头直视王诚,一瞬就叫王诚顿住。

明明阿枭听话乖巧的模样王诚也是见过的,甚至蠢笨示弱的样子,他也历历在目,可是这一眼,就足以让他回忆起初见时,阿枭是如何撕碎了他的精锐影卫队。

他僵在原地,连格挡都忘了。

陆棠鸢没理会王诚的窝囊样子,高兴非常。

“就是这个样子!”他用缠绕佛珠的右手,掐过阿枭的脸,“你就保持这样的表情。”

佛珠硌上阿枭的下颌,轻微的疼痛又唤回了那张委屈脸,陆棠鸢要的样子消散在了自己的手里。

他蹙眉,掐着阿枭晃了晃,“我要刚才那样,换回去。”

阿枭却只是张张嘴,用被掐得歪扭的嘴唇,刻画出一个“疼”字的口型。

陆棠鸢着急又无奈,甩手放开,“刚才看王诚那种表情,变回去,能听懂吗?”

阿枭点点头,神情却是一点变化的势头都没有。

陆棠鸢深吸一口气,重重叹出来,耐着性子,“把你的眉毛舒展开,嘴巴也舒展开,我不是放手了吗?你还委屈什么?”

阿枭的表情仍不尽如人意,受了骂,耸起肩埋下头,这下连背影也与冷峻形象相去甚远。

陆棠鸢除了扶额叹气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做的,是他高估了自己还是高估了阿枭?

一筹莫展之时,往往需要些歪打正着,脑子歪的王诚愁眉苦脸道:“殿下,这孙子从第一次见您就这副勾栏女的模样,先前我以为他城府颇深,现在嘛,他可能就是认您。”

这话给了陆棠鸢启发,他拎起佛珠往阿枭脸上一甩,“傻子,看王诚。”

佛珠给阿枭的脸留下一条淡红,阿枭瘪了瘪嘴,还是照做。

说来也怪,虽说没有方才那样杀意直逼门面,但阿枭现下的表情也够冷漠嫌弃,任谁也看不出阿枭是个傻的。

已过未时,陆棠鸢终于露了个笑模样,“这不是会吗?”

“行了,你也别站我后侧了,此后你就站王诚身后,什么时候学会控制表情,而不是真情流露,再议你的位置。”

阿枭当然不愿意,他要的可是贴身,怎么还越来越远了?

他急,本就对说话这事不熟练,陆棠鸢又剥夺了他大部分说话的机会,嘴越来越笨,口型混乱叫人看不明白。

其实陆棠鸢能猜个七八分,但他偏装不懂,反正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他是一点都不急了。

他微挑眉峰,“你说什么?慢点,本宫看不懂。”

阿枭停住,胸膛起起伏伏,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讨厌。你不。

“哦,这样啊?”陆棠鸢拇指指腹捻着颗颗佛珠,“那你的意思是...你做不到?”

阿枭似乎并不想承认自己无法完成陆棠鸢的命令,点头点得很艰难。

“行吧,本宫信佛,不愿强求他人。”他迎着着阿枭燃起的希望神色,以言语作利刃,将希望一寸寸削成绝望,“你不必学了,以后本宫外出,你还是等在暗道里便罢。”

阿枭更急了,嘴唇开合无助极了,他拼命在胸前摆动双手,哼出的嗯啊杂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往前踌躇又收回脚步,大概是想像从前,跪在他脚边祈求,可又不得不听话站着。

陆棠鸢审讯过很多人,从未见过一个人将局促与无助展现地如此淋漓尽致。

理智告诉他,他并没有完全控制阿枭,他能控制阿枭的唯一筹码,是阿枭那令他犯呕的未名情愫。

他应该像培养其他心腹那样,扮君子,演慈悲,别再消耗那看不见深度的情愫。可他忍不住。

谦谦君子是他引人跟随的噱头,却也成了他的枷锁,待旁人,他总要收敛着,以防出现第二个杜太医。但阿枭不用。

就连王城都有要注意的底线,唯独阿枭不用,只有阿枭的追随,与他的外在名声毫无关系。

“你要哭吗?”之前看阿枭哭,他没什么过多的感触,可他如此近距离看过阿枭的冷眼与淡漠之后,记忆中那双泪眼给人的感觉突然就不一样了。

“你哭出来,我就不让你再进暗道了。”

得了赦令,阿枭攒在眼眶里的泪水有了去处。

曾经趴伏在地上的阿枭,流下泪水也只让人觉得贱种就是没骨头,可站起来的阿枭,成了令影卫统领望而生怯的人形兵刃,再配上这张梨花带雨的脸...让人平白多了几分怜惜,少了几分厌恶。

“王诚,这里没你的事了。”陆棠鸢身心舒畅,“阿枭,跟本宫回内殿吧。”

陆棠鸢悠哉行走,踏过石板路上的圈圈斑痕,推门入殿,往榻上倚靠,“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阿枭抬袖抹了一把眼泪,“你,不讨厌,不杀。王诚,肉,吃。”

陆棠鸢心中一凛,他知道,阿枭大概是讨厌除了他以外的人,才会给他人“两面派”的错觉。

却没想到,在阿枭眼里,不仅是讨厌与否的问题 ,除了他,在这只野兽的眼里,都不过是肉,是可以撕咬的食物。

“你...食人?”

【作者有话说】

阿枭看陆棠鸢:老婆阿枭看其他人:吃的

第11章 冠夫姓

“你...食人?”他问出口不免觉得荒谬,可心里的慌乱叫他非问不可。

还好阿枭摇了头,“能吃,不吃,会难吃。”可以吃,但他觉得会很难吃,所以不吃。

撕咬只是攻击,而不是猎食。

陆棠鸢低头沉思,难道,他误会阿枭了?那种露骨的眼神,其实并不是他想的那样,而是一种对食物的渴望?别人难吃所以撕烂了也不会吃,那他...他曾在出征时遇见过,野兽会饲养自己盯上的猎物,等达到野兽满意的状态,才会开始享用。

他突然绷直了脊背,“本宫看起来...比他们好吃?”

阿枭眨着被眼泪沾成簇的睫毛,“不吃。”

话题即已至此,从前的定论也被推翻,陆棠鸢干脆开门见山:“那你为什么不杀本宫?”

若能得到真相,便也不必去求那上弦丹了。

阿枭没再说话,颔首抬眼看陆棠鸢,含羞带怯的模样,胜过任何语言。

陆棠鸢真想拍自己一嘴巴,他就多余问这一句,他并不是自作多情,阿枭对他就是存了污秽念想。

猜测归猜测,当猜测落成事实,砸在眼前,感受还是不同的。

因着他与母妃过于相像的“妖媚相”,他幼时没少过非议和鄙夷,甚至在他十四岁初次征战时,副将都以“女人家懂什么”来违抗他的命令,更甚者有些老兵仗着资历,把他作为酒后闲谈。

所以他必须拿到上弦丹。

他不能容忍自己“以色侍人”。

没了逗弄的心思,陆棠鸢言归正传,“听清了,对讨厌的人也可以笑,对喜...对不讨厌的人,也可以冷眼。”

阿枭显然不懂。

“除了现在这样,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都要站着,闭嘴,且冷脸,对本宫也一样。”人要是不顺心捻个佛珠都手滑,陆棠鸢指甲扣住佛珠,忍着心里的不适,温言软语,“阿枭,不用担心,即使你对本宫冷脸,本宫也知道你不是讨厌,只是多一个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你不愿意吗?”

阿枭的倔强终于松动了,“只有我们。”

陆棠鸢咬着牙,“对,只有...对。”

咬着牙也没能再重复出这违心的酸话。阿枭却欣喜坏了,勾着颈间的红绳,点头如捣蒜。

一晃春三月,阿枭早已学会了贴身侍卫该有的模样,皇宫里人人都知道,九皇子身侧多了位英俊的神秘高手,不求功名利禄,一心护主,还甘愿为兽参赛。

而九皇子也是明主,这不,小雨初霁,就带着人来到斗兽场,从自己的兵器珍藏里,挑一柄趁手的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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