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书今顿了顿,方才起身,走到穿着平底拖鞋的徐泽面前。
没穿高鞋的徐泽,在书今眼前显得如此矮小,可是仰望着书今的神情却始终没有变化过。赵书今一向认为养的人太过喜欢自己,也是一种越界,应该忽视或淘汰。可望向握紧竖笛的徐泽,一看就知道他练了很久的蠢笨模样,就不再说得出任何过分的话。
徐泽感受到书今眼神的压迫,却没有逃避,只是垂下脑袋,拽住书今的一只手低声问,“书今,你要不要?”
赵书今盯着徐泽的发旋,抬起一只手托起徐泽的下颌,再开口,用哑得自己都认不出的声音问,“要什么?”
徐泽头低得更低,几不可闻的字眼飘上来道,“我啊。”
“什么?”赵书今用食指侧,擦蹭过徐泽的唇,在耳垂上流连着又问。
“我。”徐泽抬高一点声音,也稍稍仰起头,靠得更近了一些,他忧心赵书今还没听懂,就重复说,“我是说你要不要...”
徐泽的话尚未说全,赵书今就俯身吻住了他。
第51章 12.1错位
12.1.1
赵书今极少在开拓,挑逗的前半程付诸过多的精力和时间。
往日情人的服务态度和手段大体都过关,以至于赵书今面对徐泽这种除了听见指令才有动作的笨拙类型,不得已回忆起多年前为了规划自己的第一次,在网上积极搜索的准备事项。
虽然那些悉心最终没有用在周景言身上,但“初次怎么让伴侣不痛”“初次要做的十条准备”之类的,平日被赵书今全然忽略的理论,却在徐泽异常紧张的神情中,展开四肢都有些僵硬的行为下,被迫地施展出来。
赵书今将人反复亲抱,反复拍打,要他“松弛”要他“跪稳”还要他“手放老实不许遮”。
徐泽眼里充满不安,可只要书今要求,他都乖乖照做,就算腰窝被扣住,害怕得想躲,只要赵书今倾身相贴,说他“好乖”“好看”“好棒”,脑袋就全全犯飘,为了能听更多的蜜语甜言,徐泽的痛觉好像也变得不再重要。
赵书今好久没找人发泻过,对全局的掌控力有些下降,让一贯的温和显露出些粗蛮,徐泽后程一直哭,撞得眼泪零零落落,书今给他擦掉了又亲他的脸,说“宝宝哭成花猫了”,等徐泽缓和好了,再强横地继续行为。
两人折腾好久,徐泽被书今抱去清洗时候,已然脱了力,脑袋昏昏的快要睡着,但手却环着书今脖子,怎么都不松开,赵书今今天乐得抒爽,又觉得徐泽在这种事上着实听话,很对自己胃口,就任他搂着,略有艰难地做了清洁。
书今将徐泽送回床后,点了根烟坐回沙发,本是若无其事地抽着,却见姨妈发来的生日祝福语后,还隐晦地提及,说她公司最终决定和周景言合作的消息,要书今看开些云云。
赵书今读过讯息猛抽了几口烟,也不得不佩服周景言的好手段。
他同周景言14岁在一起,分分合合几多次,但凡空窗期,都爱养一个和景言相似的人,不知是为了让周景言难受还是自己难受。每每和赝品做完,看着对方的脸或身子都自嘲地想,最爱的人终归是抱不到的。
然而这一次结束后,望向徐泽熟睡的,同少年周景言相似的侧脸,他却什么都没有多想,就感觉干干净净地同人睡了一觉,不存在什么遗憾,也不存在对景言的求而不得,只是很单纯的快乐着,身体本身得到了正常的满足。
这感觉终归有些陌生的,以至于赵书今都开始困惑,徐泽对他而言是不是多少有一点特殊?
赵书今没想多久,哥哥赵朗的越洋电话就打来,先是说母亲这头有财产转移的文件需他亲笔签字,又祝他生日快乐,邀请书今这几天过来看他买的新跑车。
书今应下后挂了电话,翻了几页赵朗发来的电子文件,而后给助理发去讯息,说要订最近的航班飞回美国。
一切办稳妥,赵书今才起身来到徐泽身旁,静静地看他一会儿,脑中冒出孙凌打发伴侣时常用的“说爱谈不上,说没感情不至于”这样的无聊话。
虽然看得出徐泽挺喜欢自己,但要说做为信任,依赖的伴侣,那赵书今倒还没这样天真,他抬手触了触徐泽的刘海,淡漠的心不自觉地柔软了一些。
书今在收到助理发来的航班号后,立于原地想了会,便去包里拿过自己的新车钥匙,放在了徐泽被泳池水浸泡后,已经关机的手机上。
而后他捏了捏睡梦中徐泽的脸,不见人有动静,就没什么留恋地离开了。
12.1.2
徐泽是被暖人的阳光晒醒的,他很久没同人做过这件事,身上很酸,可一想到事情是同书今做的,心头就又甜又软,他从未料想有人会在床笫间对他这样尊重照顾,没有脏话,没有身体伤害,无比的耐心和无数的夸赞,让徐泽第一次有了幸福的体验。
徐泽迷迷糊糊地起身,探出手想触碰书今,可摸上好一会儿才发现身侧是空落落的。他倏忽间清醒过来,方才意识到房间里仅剩下了自己,徐泽一瞬间十分慌张,他抬手去摸手机,却发现了放在手机上的车钥匙。
车钥匙是黑银拼色的,下方有个三角形的标识,徐泽知道是书今开来的商务车钥匙,他一想车钥匙还在,那人应只是暂时有事,就放下心去弄手机。
可杂牌机进了水,并没有任何的亮起迹象,徐泽只得出门去找人。他整理好仪表,换了带来的衣物,才朝楼层的休息堂厅走。
堂厅里坐着晶晶和她的一个小姐妹,看到徐泽时,那女孩有些惊讶,而晶晶则有些担忧地看向徐泽,徐泽没太注意,热情地问道,“晶晶,早啊,你有没有看到书今?”
晶晶显然被问住,而一旁的女孩却替她答说,“你不知道吗,赵书今昨晚就回美国啦!”
徐泽愣了愣,不敢置信道,“怎么会,他昨晚还在房间里啊。”
“他生日搞得那么狼狈怎么可能还和你呆一起啊...”女孩话没说完,晶晶看徐泽脸色有变,就打断她,把徐泽招呼过来,犹豫一下,还是点开社交软件,再点选了一条视频。
这条视频下有几十条转发评论,晶晶点开视频将手机递给徐泽,徐泽茫然地观看起来。
视频里录下的是徐泽昨晚落水后挣扎的失态样貌,他以一个非常难看的姿态在清浅的泳池里扑棱了好久,而后就看到西装革履的赵书今从别墅那头跑过来,未有迟疑地跳到水里,划动着将面目狰狞的徐泽给捞了上来。
饶是书今长得再好看,生日派对打扮得再潇洒,这水一泡,也只能万分狼狈,再无形象可言。
徐泽看完视频内疚地点开评论 ,发现留言的应该多是认识书今的人,其中有人戏谑说,“赵小少爷也有这样的倒霉时候”,还有说“生日这样真惨啊”之类的,总归都是表达救徐泽于泳池很滑稽,晦气的意思。
“这是昨天后院里的人拍的,圈子里也传开了。”晶晶忧心道,“赵书今生日这样没颜面,肯定心情不好。他离开你,你也别太难过了。”
徐泽拿着手机怔怔的,他有点反应不过来。晶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书今昨晚明明好好的啊,并没有什么心情不好,况且他们还做了那样亲密的事...
“怎么外面这么吵?”听闻声响,孙凌从走廊边的一间客房出来,看到徐泽后顿了一下,冲他点头示意,就打算回房。
徐泽见着书今好友,看过了视频心里正着急,赶忙跑过去对孙凌说,“孙凌,你能不能帮我和书今说,我没想到昨晚落水会有人拍视频...”
孙凌蹙眉制止道,“你可以自己和他说。”
徐泽赶忙回复说自己昨天睡得太早,手机又进了水没法开机,现在很紧急,要孙凌帮个忙。
孙凌想了想才回复问,“那书今走之前,有没有给你留字条什么的?”
徐泽愣住,继而摇头说没有,但他想到了车钥匙,就赶忙说早上起来那把车钥匙放在自己的手机上,他都以为书今还没走就在附近。
徐泽说完,就看孙凌同情地望向他,迟疑片刻才道,“那车钥匙是书今给你的。”
徐泽瞪大眼问,“给我的?”
孙凌斟酌了措辞,他无意让徐泽变得更难堪,才委婉说,“赵书今过去和人分开,都会给到些东西,你收下就好。”
徐泽这会儿才领悟到孙凌的意思,他几乎颤抖地问,“书今,书今的意思是和我分手?”
“差不多吧,”孙凌也不好说他们这种利益关系,都谈不上是分手,但见徐泽被打击到双眼无神,比赵书今养过的每一个情人都看起来可怜,就叹息说,“我在海岛提醒过你,别太认真开心就好。”他说完见徐泽脸白得过分,只好又安慰说,“这车挺好的,你不喜欢车,也可以拿它换套公寓...”
他话音刚落,却见徐泽茫然的眼里泛起泪光,知自己失了态,徐泽赶忙低下头,耷拉着肩膀在原地站了一会,才挤出了句,“孙凌,还是先麻烦你帮我跟书今道个歉,说我,说我让他在网上丢脸了。”
徐泽断断续续说完,便扶着墙缓慢地朝自己原本的客房走。
他每挪动一步,心就痛上一分,在这条昏暗的,贴有木制墙裙的漂亮长廊里,徐泽愈发觉得同书今在一起的日子,如一场斑斓的幻梦。它终归还是被自己的平庸和愚钝所戳破,让徐泽本就不配得到的美好化为了泡影。
第52章 12.2
12.2.1
浑浑噩噩回了客房,徐泽脑筋没了反应,木然拿过双肩包,里头除却稍显滑稽的竖笛,还有妈手工缝的一个零钱袋,打开林林总总余有百来块钱。
徐泽呆了呆,去床头取过坏掉的手机,迟疑片刻,出于怕车钥匙弄丢,还是将其携带上出了门。
别墅里人都散了,空荡荡不复昨夜喧闹,徐泽未加留恋离了府远路片区,步行二十多分钟才找着车站,待坐上去姑姑家超市的公车,阴沉的天终于坠了雨,徒劳地打在窗上又无望地滚落消失。
车上很空,徐泽找了个角落座位抱着书包发愣,窗外陌生而模糊的景色画片般划过,徐泽的脑海里也回闪出上星期在花都,书今对自己说“这次旅行回去后,咱们就分开吧”的时候。书今说的随意,多少有点遗憾,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算好。
这样看来,昨晚书今的离去,并不是第一次表达有分手的意图。
细数起在这段感情里自己的过错,徐泽几乎都算不过来,所以书今想要分手,确确是人之常情。比如昨天做的时候,徐泽实在太舒服了,就没顾及书今的感觉,虽然书今一直在夸自己,但徐泽知道引导方往往是更费力的。前男友曾经说过“徐泽你在床事上就是个木头,不是我耐心根本没人想伺候想上”这样的评价 ,徐泽想书今要求分手,肯定和自己糟糕的技术以及做完就睡的差劲态度息息相关。
徐泽一面反省一面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了几次还是没有动静,望向手机他又想起刚才晶晶给的的视频。自己弄砸了书今的生日会,导致失态的视频这样疯传,那么很注重社交形象的书今看到后,会不再选择给他添烦的人,也可以说得上明智。徐泽喜欢的短视频博主还传授过经验,他说“恋爱就是隐形的价值交换,双方要平等给予才能长久”。或许徐泽将仅有的瓜子一颗颗剥开全喂给书今,也比不上书今手中蛋糕的小小边角。
徐泽盯着窗外眼泪就和雨一样不间断地滑落,他握紧汽车钥匙,记起孙凌在海岛时对自己说的“别太认真,开心就好”。那时候徐泽本期待着和恋人一起迎接新年,书今却在凌晨去找了朋友。徐泽不愿猜想书今或许对自己没那样喜欢,因为他已经收了书今太多优待,这样的付出还不算喜欢,那怎样才算呢?甚至于书今还给了自己传说中的分手费€€€€那种电视里才会有的体面做法。
徐泽过往分手从没有这样痛心,可一想起书今的好,又觉得这场恋爱即便走到最后,自己也收获了很多过去想都不敢想的美好,比如书今温柔的付出,甜蜜的情话,浪漫的性...他不能再回想,否则恨不得立刻找路人借了电话,大哭着去挽回书今。可那样又多贪心,多自私呢。
车子泊在了正义路公交站,徐泽听闻播报才如梦初醒地下了车,他怕书今送的书包淋湿弄脏,就护在怀里朝姑姑家超市跑。
徐泽姑姑徐蓉这日恰好在店里核算,见到落汤鸡一样两眼红红的徐泽吓一跳,赶忙拿过条毛巾递他,“阿泽这是怎么着了?”
徐泽谢过接来,擦了擦脸,才说,“姑姑,我失恋了,现下没地住,手机也给弄坏了。”
要说徐泽那一水的亲戚,就只有这个姑姑待他还算好,四年前徐蓉看上了徐泽妈妈家的一块地,徐泽妈蒋丽丽有智力障碍,徐蓉正是抱着目的接触这个侄子的。可日子处久了,才知道孩子实诚,苦命,她有个一岁的女儿,做了母亲更是可怜徐泽,对他的笨拙大多包容,听着徐泽一串怪话,却只问,“那你咋打算啊。”
“姑姑,我能不能住店里宿舍,上次张哥说四人铺还有个位置,我暂时住一段时间,刚好帮忙山上进货。”他顿了顿赶忙说,“不要工资,行吗?”
徐蓉看他全身湿漉漉,踏上绝路的可怜模样,叹口气说,“你去住吧,就宿舍条件艰苦,刚刚不是说手机坏了?”
徐泽点点头,把手机递给姑姑瞧了瞧,徐蓉就无奈道,“这年头谁还用这种过时货,你不急的话,你叔的旧手机还能用,我过几天回市郊给你捎过来。”
徐泽本是急需换手机的,可转念一想,他拿手机会干嘛呢?无非是忍不住去纠缠书今回心转意。徐泽刷的短视频里还说过,分手不纠缠,可以保留彼此心中所剩的好。书今是徐泽这辈子认识过最好的人,他希望书今很多年后想起自己,并非一个死缠烂打的烂人。
徐泽谢过姑姑,说愿意等待手机,还说晚一点给姑姑钱,徐蓉要他赶快去换身衣服,别想东想西,不感冒给她做活就是最好的回应。
徐泽只好说那晚点给姑姑按摩肩颈,问她肩周炎好没好些,徐蓉知他意,嘴上糊弄着把人赶去了宿舍。
超市的宿舍逼仄,原先住的三个人挤在十来平米的单间里,桌子仅有一张,上头放满了电饭锅,水壶一类的生活用品,堆得杂乱无序。好在店里员工都是远郊来的老乡,和徐泽都认识,听说他要住进来,还挺欢迎,调休的老店员小张还帮徐泽清空上铺,在桌边腾出空位给他摆搬家物什。
待物件调整好,徐泽借小张的衣物洗了个热水澡。
出浴后虽说心情仍旧低落无比,但身上好说舒服些,想去躺一会儿再到市中心搬自己的家当。
可一旁地小张大有谈天的意图,靠着徐泽的床栏杆问道,“这周末远郊有个越野跑比赛,在招熟悉花明山路线的本地人,做补给站的工作人员。”小张比了个手势说,“一天,四百!就运货,然后在补给站等选手,要是有意外情况帮帮忙,一共跑两天,你来不来?”
徐泽本昏沉,可他最近没有收入正心焦,遇到难得的好差事就还是强打起精神道,“真的就搬东西,没有别的任务吗?”
“没有了,你不知道,最近花明山被徒步的人带火了,这次组织越野跑的主办方好像是个科技公司,挺大方的,我是看你家就在花明山脚下嘛,符合他们的标准。”
小张看徐泽有意向,就摸出手机说,“去吗,去的话我帮你和招人的说一下。”
“去。”徐泽困得眼皮都打架,勉强回应了小张后,慢慢就只能听到嗡嗡的人声,继而什么都听不着了。
12.2.2
徐泽第二日清晨才醒。
宿舍里暗暗的,他头也有些痛,落地后简单收拾完自己,徐泽看向洗手间的斑驳镜面,下了要去书今家搬走东西的决心。
一想到书今,徐泽胸口就痛得呼吸不畅。可现实是他一开始就明了的,历史故事里普通人和富家子在一起,总归没有好结局。徐泽知道他是爱书今的,爱到他认为自己以后也许不会再恋爱了,因为不会有比书今更好的人了。
徐泽一面沉浸于伤痛,一面开着送货面包车去市中心搬家。
按开指纹锁进了家,徐泽先把自己的几个箱子运到门口,再从一个包裹仔细的纸盒子里,拿出了书今送的各式礼物。书今送的贵价手机,全新的桑蚕丝睡衣,另一个未使用的双肩包...由于徐泽每一件都舍不得用,便都藏得整整齐齐的,像开一个梦境宝盒。
这会儿一样样把礼物掏出来,好似从心里剥离出爱,也渗出些痛。他将这些物件放在客厅沙发上,安顿好书今给的车钥匙,最后附上那张贴有魔法公主贴画的储蓄卡。
徐泽留了张字条,写着“书今,谢谢你给我的一切,祝好。ps,卡的密码是130801,现在里面还有一万元,我还欠你旅费和学费会之后归还。”
徐泽看了看自己难看的手迹,他想起书今签字时一笔漂亮的英文,心下有点自卑。
兀自难过了一会儿,徐泽点了点另一个盒子里的物件,里头是一个摩托车模型和一把钥匙。徐泽最终还是没有把摩托车作为礼物送给书今,因为这是他想永久自己留存的记忆,他想送给书今的话,也不过就是书今整面收藏墙中的渺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