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江澜长了记性,每次出门前都会先看天气预报,如果温度低或者要变天,他就会提前告诉温执言,让他加衣服,带外套。
但温执言还是经常忘记。
江澜被冻了几回,也学聪明了,不再提醒温执言,只是每次出门前都多带一件外套,以防万一。
温执言听到江澜的话,似是也想起了旧日自己那些不懂事的时光。
他将目光从江澜脸上移开,轻声道:“我只是,想穿你的衣服而已。”
江澜沉默下来,许久,直到船开,才偷偷骂了一句:“就你机灵。”
游艇沿着狭窄的河道缓缓驶离码头,河道两边是不算高大,却非常密集的红树林,树根盘根错节地生长在水面之下,在惨白的探照灯下能勉强看见其张牙舞爪的黑影。
江澜借着探照灯,趴在船侧的围栏上,探头向水面看去。
在看见一条形似鳄鱼脑袋的东西在水面上缓缓飘过时,没忍住往温执言身边靠了靠,贴着他温热的手臂,小声道:“温执言,我好像看见鳄鱼了。”
温执言察觉到江澜手臂上好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看了眼站在船头,将镜头移向水面的摄影师,抬手揽住江澜的肩,对他道:
“这里生态很好,热带地区,有沼泽,有树林,鳄鱼在这里出没很正常,害怕了就坐到里面来。”
江澜拍掉温执言的手:“你才害怕。”
他嘴上这样说,但脑子里却不禁开始浮现出各种有关于鳄鱼的灾难电影,然后开始幻想,会不会有鳄鱼偷偷顺着船壁爬上来。
并默默计算,万一发生意外,他扛起温执言成功躲避鳄鱼的几率有多大。
还没等他继续发散思维,船突然,停了下来。
而船前的探照灯,也在同一时间被熄灭。
就在江澜心中一惊,以为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时,却听温执言在他耳边道:“澜哥,看。”
江澜顺着温执言手指的方向,向船的另一侧看去。
只见大片闪烁着的光点便出现在了那些树林之上,四散飞舞,明明灭灭,如晴朗夜空之上的星辰坠落在眼前。
于南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握住乔昕的手:“乔昕姐,萤火虫!”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站起身来向萤火虫出现的那一端靠过去。
除了江澜和温执言。
江澜望着那些亮着屁股在树林里穿梭的小虫子,被铺天盖地涌上心头的记忆和难以言说的复杂心绪困在了原地。
这是他答应过温执言的事。
和去蹦极一样。
看萤火虫,是江澜那份【情侣在一起一定要做的一百件事】中的其中一件。
可惜海城不是热带地区,四季分明,江澜一直没有机会带着温执言离开海城,去更远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
江澜抬起头,看着遥远夜空之上流淌着的满天星河,又看向黑暗中近在咫尺的点点光亮,他觉得自己后颈处的腺体在轻轻跳动,头晕目眩有些恍惚。
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远处的,和眼前的,究竟哪些才是真正的星辰。
过去的期待在时隔多年之后被以这样的方式缝补衔接起来,也让江澜几乎分不清,他失去温执言的这七年,到底是真还是假。
江澜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看似漫长痛苦,实则却短暂又微不足道的噩梦。
他在眼眶有些发热时,低下头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看着温执言的侧脸,在其他人热切的惊呼和讨论声中,轻声肯定道:
“你早就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不仅如此,江澜甚至怀疑,这个节目从策划到实施拍摄,或许都是温执言在幕后操作。
至少,今天的蹦极和萤火虫,要说跟温执言没有半毛钱关系,纯属巧合,就是打死裴渡江澜都不会相信。
而不出意外,这档节目背后最大的投资商,大概就是温氏了。
温执言闻言,没承认,却也没否认,他只说:“我一个人去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以前没来得及做的事。”
“但一个人做,实在无趣,澜哥,以后,可以一起去吗?”
江澜曾经有一个笔记本,记录了所有他和温执言一起,已经做过的事,和想要去做的事。
但是分手后,江澜辗转搬了几次家,这个笔记本便再也找不到了。
如今看来,或许并不是丢了,而是温执言走的时候带走了。
江澜看着温执言,试探道:
“温执言,那你去看河马了吗?”
第44章 我们......今晚怎么睡?
温执言没想到江澜会从那么多件还没来得及做的事里,挑出这一件。
他沉默片刻,小声对江澜道:
“我买了两头。”
江澜愕然,差点儿没压住音量:“买了两头?!”
温执言嗯了一声。
江澜怀疑温执言在开玩笑,轻咳一声,压低声音,确认道:“两头河马?”
温执言平静地点头:“对。”
江澜沉默下来,半晌后,他才又问道:“你养在家里了?这合法吗?”
温执言好笑:“当然没有,养在海城动物园。”
海城的动物园很老旧,可观赏的动物种类也很有限。
隔着密密麻麻的铁丝网,甚至看不清里面的动物究竟长什么样。
江澜过去和温执言去过两次,最想看的,就是长颈鹿和河马。
可惜都没见到。
于是他在那篇笔记靠末尾的部分,加了这一条。
想和温执言一起去看河马。
虽然这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很酷或者很浪漫的事,但他还是想和温执言一起去。
三年前,海城老城区的动物园拆迁,在新区开发了大片山林重建。
温执言出了投资不说,还亲自去了一趟非洲,选了两只长颈鹿,两头河马,不远万里送回来,借给了海城动物园。
说是借,其实也相当于是送的了,毕竟他不可能真的把河马接回家养。
那两只长颈鹿和两头河马跟其他动物不同的,也不过是有份私人卖身契,还被温执言亲自取了名字而已。
他看着江澜错愕的脸,问他:“还有长颈鹿,你想抽空去看看吗?”
江澜很多年没回过海城了。
一方面太忙,他没接过去海城的工作,没时间去。
另一方面,或许也并不是因为真的没时间,只是单纯不想回去罢了。
去年和前年的同学聚会,都恰好赶上他进组拍戏,也都被他顺理成章的推脱掉了。
江澜甚至不知道海城的动物园是什么时候拆了又重建的,眼下听到温执言这么说,才突然想起来他刚出道不久时,好像就隐约看到过这样一则新闻。
只是当时这事跟他没什么关系,他自然也没注意。
现在听着温执言给出这样的答案,江澜一时间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喉结动了动,看着红树林上飞舞着的小星辰,并没一口答应下来。
只说:“看我今年的工作安排吧。”
但温执言却知道,江澜这样说,就是已经答应了。
他看着江澜的侧脸,目光柔和:“好。”
萤火虫带走了众人来时因为未知而产生的恐惧和不安,回去的路上,每个人都很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只有温执言和江澜,反倒比来时更沉默。
众人回到码头,下了船,码头的工作人员还贴心的为他们准备了热饮和一些低糖小点心。
人在心情好的时候,胃口也会跟着一起好。
江澜虽然什么都没说,面上神色看起来也很平静。
但温执言从他喝了的那两杯热牛奶,和他吃掉的整整一盘叫不出名字的小糕点上,也能看得出江澜今晚心情还不错。
他甚至在临走之前,还妄图打包一份奶酪布丁,只是在看到温执言单薄T恤下平坦的小腹后,又犹豫了片刻,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
待一行人晚上回到别墅时,已经接近十一点钟,众人互道晚安,纷纷回了房间。
林梓宥跟在江澜和温执言身后,关住房间门,看向江澜:“我们......今晚怎么睡?”
江澜回头看向林梓宥:“把两张床拼一起,一起睡,我睡中间,你俩睡两边。”
林梓宥听出来江澜在开玩笑,啧了一声:“也行,那明天如果还是一间房,我睡中间行吗?”
江澜摇头:“不行,你这么好看的omega,我怕温总把持不住,三更半夜一时兴起,对你行不轨之事。”
林梓宥哑然:“那澜哥你不也是alpha?”
江澜点头:“是啊,所以这问题还用得着问吗?还能怎么睡,当然是你自己睡一张床,我勉为其难和温总挤一挤。”
林梓宥扬眉:“你白天还说让温总打地铺。”
江澜看了温执言一眼:“开玩笑的罢了,温总是什么身份,我打地铺也不能让他打地铺不是?”
林梓宥开始挑事:“那要是裴老师呢?”
江澜不假思索:“这房间太小了,三个人很拥挤,裴老师大概不会介意去走廊里将就一晚上的。”
林梓宥歪头看着江澜:“所以澜哥你为什么要区别对待温总和裴老师?”
这个问题不可谓不刁钻。
但江澜不傻,他知道什么叫欲盖弥彰。
很多事情,越是遮遮掩掩,越是引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