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杨公公点点头,“一大早,岐山那边就有人来报丧了,如今正跟陛下禀报呢。”
岐王死了……
岐王死了!
这下不用赌岐王是真疯,还是假疯了,他死了!
谢明月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回荡着的就只有“岐王死了”四个字。
一时间,头晕目眩。
“君后!”
在杨公公的惊呼声中,谢明月险些栽倒在地。
林星也被这一声惊叫吓醒,从床上爬起来,看见谢明月要倒了,连忙冲上去扶他。
“谢明月!”
林星一把扶住他的手臂,努力支撑着他,让他靠着自己站好,至少别倒在地上。
林星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脸,又用力掐他的人中:“谢明月,醒醒!”
耳边吵杂的声音慢慢消散,谢明月渐渐回过神来。
他用力掐着手心,竭力稳下心神:“杨公公,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我应该去看看的。”
“是。”杨公公会意,“那老奴马上去传热水与早膳,君后还病着,药也要喝了再去。”
“好。”杨公公行礼退下。
殿中只剩下林星和谢明月两个人。
林星看向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最近两个人都在装病,吃着祝青臣给他们的药,脸色都算不上好看。
只是谢明月的脸惨白惨白的,看着就跟真病了似的。
林星不放心,仍旧紧紧地抱着谢明月的胳膊,生怕自己一撒手,他又倒下了。
林星再问了一遍:“你说话啊,出什么事了?”
谢明月深吸一口气,双唇颤了颤:“岐王死了。”
一开口,林星也愣住了。
*
岐王一死,他们前面所有的期盼和谋划都落空了。
谢明月不死心,马上梳洗更衣,准备过去探探虚实。
他披上外裳,端起杨公公奉上来的药碗,皱着眉头抿了一口,又回头对林星道:“我过去看看,你就留在殿中……”
林星正背对着他,给自己套上小太监们穿的粗布衣裳。
谢明月不确定地喊了一声:“星星?”
林星从来都不承认自己是小太监,更不喜欢穿太监的衣裳,他说他穿太监衣裳穿得够够的了,总喜欢蹭谢明月的衣裳穿。
但是这回……
他却自己穿上了。
林星回过头:“嗯?我和你一起去吧,你不是还病着吗?刚刚都差点晕倒了。”
谢明月顿了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过去。”
不论发生什么,总要一起面对。
两个人收拾齐整,一同前往皇帝寝宫。
不上朝的时候,萧长旭一般在那里召见朝臣。
他们到时,几个官差官员就站在殿中,一身素白。
一看就是来报丧的。
萧长旭坐在高位上,脸上带着喜色,看见谢明月和林星来了,皱起眉头,问:“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谢明月面不改色,上前行礼:“臣听闻宫中丧钟敲响,想着出了大事,因此过来看看。”
萧长旭不疑有他,只是满脸不耐,觉得麻烦:“罢了,给君后赐座。”
“谢陛下。”谢明月缓步上前,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不知是哪位王爷……”
“岐王。”萧长旭说这话时,明显又笑了一下,带着藏不住的得意。
最后一个兄弟也死了,还是他派人去杀的。
他花了半个多月,终于坐稳了皇位,从今往后,他就高枕无忧了,再没人能跟他争了。
他能不高兴吗?
他甚至多问了一句:“可查验过尸首?确认是岐王无疑?”
前来报丧的官员答道:“回陛下,仵作验过,是岐王无疑。”
萧长旭脸上笑意更甚,往后一倒,志得意满地靠在椅背软枕上。
好!好啊!
尽管已经知道了,但是听到萧长旭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谢明月还是忍不住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这时,官员又问:“陛下,不知岐王的丧仪,是直接在岐山办了,还是将岐王尸首送回京城,在京城……”
“拉回来。”萧长旭今日心情大好,也不想跟一个死人计较了,“就在宫里办。”
官员一听这话,一掀衣袍,俯身便拜:“陛下仁爱,福泽四方!”
萧长旭笑了笑,摆了摆手,让官员退下:“去安排罢。”
“是。”
谢明月握了一下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把尸首送回来也好,说不定……说不定岐王是假死呢?
夫子走后,他开始学着夫子那样考虑事情。
没错,说不定就是假死,在见到尸体之前,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谢明月这样想着,便准备站起来。
林星站在他身后,也赶紧扶住他。
“陛下,既然陛下都已经安排好了,那臣也先行告退……”
谢明月话音未落,外面又有官员匆匆赶来。
太监通报:“陛下,尚书台官员求见。”
“让他进来。”萧长旭收敛了笑容,“所为何事?”
官员回禀道:“南屏县启奏,前几日是新教谕上任的日子,可祝学官不知所踪……”
还没来得及离开的谢明月和林星同时紧张起来,握着对方的手,下意识看向萧长旭。
所幸萧长旭看起来并不在意的样子。
他大手一挥:“不必理会,一个文弱学官,走得慢些也是有的,教他们再等等就是了。再等不到,说不准是被野兽吃了,再派一个去就是了。一个小小教谕,芝麻大点的事情,紧张什么?”
他今日心情好得很,看不上这一个小小学官,早就把这人抛到脑后去,连名字都忘了。
谢明月和林星松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担心。
如今岐王出了事,那夫子会去哪里?
该不会也出事了吧?
*
入夜。
林星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推开关雎殿正殿的门。
殿中没有点灯,谢明月坐在案前,地上散落着十来个揉皱的纸团。
听见有人进来,谢明月抬起了头。
林星傻乎乎地朝他笑了一下:“我来了。你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我去小厨房给你煮了一碗小米粥。”
谢明月叹了口气,也朝他笑了一下:“多谢。”
林星把乱糟糟的桌案清理出一片空位,然后把粥放在案上:“喝吧。”
“好。”谢明月端起粥碗,抿了一小口。
“多喝点。”
“嗯。”
林星把案上蜡烛点起来,然后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纸团。
“星星……”谢明月试图阻止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林星已经把纸团展开了。
纸上只有寥寥几行字,似乎是谢明月写了一半,就写不下去了,所以揉皱了丢掉。
林星看着上面的字句,不由得皱起眉头,又捡起一个纸团,打开来看。
他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谢明月。”林星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把自己关在寝殿里一整天,就是在写信给谢家?”
谢明月垂了垂眼睛:“我在朝中没有太多认识的朝臣,只有谢家。如今夫子不知去向,我们装病,也不知能装多久。我想试探一下谢家的意思,看看他们能不能带你出宫……”
“你疯了?”林星睁大眼睛,“老师不是跟我们说过了吗?谢家不可用。你是谢家的亲生孩子,他们都舍得送你进宫来,现在怎么可能会帮我们的忙?他们不拿着信,把我们告发到萧长旭面前就算好的了。”
谢明月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可我算来算去,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何人可用了。我写了很多封信,还是觉得不妥,也没有打算派人送出去。”
林星认真问:“真的没有送出去?”
“没有。”谢明月自嘲地笑了笑,“你放心吧,我还没有这么傻,只是想找点事情来做。”
谢明月显然是关心则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