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其他人心情都很复杂,看向陈敏的眼神也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毕竟陈敏平时看着很有些倨傲,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不禁夸。
工部尚书听着其他人的议论声,内心一言难尽,有些同情地看了眼陈敏。
不知道陈敏醒来之后知道自己被误会成这样,会是什么反应。
第17章
因为陈敏一直没有醒过来,这次的教学也只能先暂时中止。
不过裴清倒是也没有让其他人直接走,仔细问了一遍,发现他们对于最开始三视图知识学得还不错,裴清就每人分了不少木块,让他们从最简单的立方体开始画。
“如果觉得自己画很熟练了,就把这些木块随便组合一下,提升点难度再画三视图,就先画五天吧,五天后交功课给我。”裴清说道。
其他人都点点头,要是没有之前的事,他们可能还会嫌弃这样做难度低,可现在,难度低好啊,难度低做起来就不难了。
陈敏也分到了一些木块,鉴于他还没有醒过来,就由一个同僚把他和木块一起送回去。
同僚将陈敏送回陈家,陈夫人见陈敏昏迷着回来,吓得脸色发白,陈敏儿子陈琦也刚从私塾回来,看到父亲晕倒,虽然平时总被父亲忽视,可对父亲还是很在意,也担心得不行。
同僚见状赶紧将陈敏晕倒的原因说了一遍,让他们放心,顺便还将裴清布置的功课也讲了一遍,让她们记得和陈敏说。
同僚说出来的原因听得两人震惊不已,陈夫人和陈琦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夫君/父亲还这么害羞。
陈夫人想到陈敏以往的一些举动,有时候欲言又止,说不定就是想夸自己,但不好意思。
陈琦忽然想到父亲从前总是忽视自己,或许不是真的忽视,只是不好意思夸他。
同僚本来想问两人记住功课要求没,可看两人神思不属的样子就知道大半是没有记住了,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一小瓶墨水,然后取出羽毛笔和纸条,就着硬桌写了起来。
将功课要求写完,同僚将纸条递给陈夫人,然后离开了。
而等陈敏从昏睡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家中,懊恼无比刚才怎么就昏过去了,他不知道的是,他很快就要更加后悔。
甚至可以说,哪怕是等他临近去世,这次昏迷都是他人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
不过这次昏迷其实也改变了他的人生。
此时的陈敏怎么也想不到,几年后他会因为过于骄傲自信,疏忽大意,以至于主持修建的堤坝时犯下大错,最后洪水来袭,堤坝决堤,导致百姓死伤惨重。
而他也因为这次失误,被皇帝判了斩首。
可现在,以后陈敏每次想膨胀自傲一番,就会想起今天的事情,想起自己一时疏忽后发生的事,立刻就小心起来。
因为忽然得知了陈敏容易害羞的小秘密,陈夫人和陈琦母子俩个忍不住聊了起来,这一聊就把双方和陈敏的相处事迹对应了一番,从而更加确定了陈敏害羞过头的想法。
然后陈敏就很快迎来了妻贤子孝的生活,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在得知裴清布置的功课后,他也顾不得这些不对劲,一心只想再把丢的脸挣回来。
不过这么一来,便有些忽视了妻子,如果是平时,陈敏不会在意,可他晕过去后,夫人和儿子都很关心他,对他还这么好,陈敏也不是没有心的人,态度也柔和了些,只是还有些别扭。
本以为夫人和儿子会反感他这样的态度,没想到两人反而对他更加热情,这让陈敏有些无所适从。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个反应反而让母子俩感叹,夫君/爹真是太容易害羞了。
陈敏还不知道两人如此反应的原因,而等他知道,他也已经说不清了。
甚至哪怕他将他因为丢面子而气昏过去的事说出来,其他人也只当他是不好意思,想故意遮盖这件事,嘴上应着知道了,可转头就说没想到陈敏怕被人知道他害羞,居然不惜自污。
陈敏也只能咬牙认了这害羞的名头,因为说得越多,反而越被人当成是害羞过头。
工部尚书叫裴清去工部教学的行为并不隐蔽,加之陈敏晕倒喊了太医,消息很快就传来了。
而六部外其他五部知道这件事后,都是一个反应,工部尚书也太质朴了些,虽说那羽毛笔用着是不错,可他们也隐约听说过,那不过是裴清梦中看到复述出来的,对方本身并没有什么才能。
叫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去教学,工部尚书也未免太看得起他。
连皇帝对这件事都有所耳闻,调侃了几句,面对皇帝的调侃,工部尚书才直言裴清的才华。
对方或许是从梦中得知,但是本身的才华绝对不低,不然梦中寻宝者无数,怎么就没有一个像裴清这样的呢。
皇帝并没有太相信,他也看过那三视图,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很特殊的地方,只当工部尚书是看重裴清,才为他辩白。
工部尚书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面对其他人的调侃还是一个态度,他找裴清当师傅,对工部绝对是有好处的。
就工部尚书自己的观察来看,自从学习了裴清的三视图后,尤其是被功课折磨后,工部官员不管是画图还是看图,都有了不小的长进。
工部是干什么的,不就是掌管营造工程事项,看图画图算是基本技能了,本职技能有长进,对工作来说也有了进步。
工部尚书暗暗打听过,和以前相比,工部现在干活的效率比以前快了不少。
还有裴清说的流水线生产法,笔尖的产量都高了不少,要不然这些王公贵族一个个地还想拿到笔尖,那是做梦。
不过说到功课,工部尚书面皮抽动,他真是不知道裴清到底是哪来的那么多主意。
裴清一开始布置的功课,最开始工部官员画的都是比较简单的三视图,但是有五天时间呢,同僚当值的时候就忍不住会聊起功课的事,顺便打听一下其他人做到什么程度了。
功课就是不能比,哪怕有前车之鉴在,得知同僚做的功课难度比自己高,就有人也想提高难度,可是提高难度的话,画出来的三视图似乎又不太对。
可是很快,有人就想出了歪主意,反正给的木块就那些,是随意组装的,画出三体图来也没有实物佐证,说不定就蒙混过关了呢。
谁知道等他们的作业交上去后,裴清将画出来的三视图分成很多组,每组都标好序号,然后又分发下来,让他们用三视图画立体图,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
那种高难度但画对了的还好,那些高难度还画错了的,简直就是噩梦。
尤其是其中还有个倒霉蛋,弄虚作假画了两张三视图,结果那两张又重新分到他手上,他就只能看着图发呆。
等功课交上去,被裴清问怎么自己看过的实物都画不出来,也只能支支吾吾,戳穿了吹的牛皮,成了工部鄙视链最底层了。
而又有了这次的教训,之后的功课不少人都是战战兢兢地完成,不敢有一丝懈怠,就怕坑人坑到自己。
不过也有技术高的,画些难度高的图,故意坑人,这样一来,就逼得其他人不得不跟上进度。
就那段时间,工部尚书经常能看到工部官员忽然盯着某样东西,然后抄起羽毛笔和纸,唰唰画出三视图,甚至有些为了考校自己的真实能力,还和别人互换三视图,然后画立体图。
一个个的都有些画魔怔了。
在这种压力下,就连工部尚书自己也忍不住努力了一把,这种竞争氛围中,不努力就感觉自己在落后。
陈敏的压力也很大,他是一心想要获得裴清三视图教学最后一次测试的第一,洗刷之前的耻辱。
可是前有强敌,后有追兵,大家的进步都很快,他想要脱颖而出,难度翻倍。
不过很快,陈敏就发现一件事,裴清的三视图技术也在进步,他私底下问了裴清,对方说是教人的时候会更进一步地梳理知识,打通阻塞,不然自己都不会,还怎么教人。
陈敏试图教夫人和儿子,但可惜两人在这方面都没有什么天赋,教起来也累,如果不是两人都对三视图好奇得不行,陈敏教几次就想放弃。
只是这边不放弃,陈敏还是需要找新人教,但是新人的人选就很重要了,最合适的人选自然就是工部的官员,有基础,还能教更有深度的内容。
但是陈敏略一思考就放弃了这类人选,如果是别的时候,他会愿意,可现在他想拿第一,不想做有可能资敌的事,尽管这个可能很微小,毕竟他的最强敌人还是工部尚书。
陈敏思考教学人选期间,正在工坊内视察情况,看到正在做工的工匠,忽然反应过来,他要看图画图,一些工匠也是要根据他们画出来的图看图,然后做实物的,对方岂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实践丰富,理论匮乏。
正在给陈敏汇报工坊内事务的匠人忽然发现眼前的大人,看向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对,带着一股莫名的灼热感,不由得忐忑起来。
第18章
王五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他本来只是向大官汇报情况,结果对方居然说是要教他画图。
还不只是要教他一个人,让他叫了好些技术厉害的匠人来,说是要一起教。
哪怕对方只是逗他们玩,他也不敢拒绝,毕竟得罪了陈敏,陈敏哪怕只是表个态,都能让他日子不好过,想不到对方竟然是真心实意地教他们。
一开始王五还学得心惊胆战的,可他毕竟有多年的实践经验,只是经验归经验,却从来没有整理成理论知识,和陈敏教的理论知识一结合,才上了一堂课,他就感觉自己的看图制图技术有了不小进步。
以前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地方一下子通畅了,连脑子都像是清醒了很多。
再掉头去看以前做不太出来的物件,似乎也都有思路。
王五连连感谢,其他人也都跟着道谢,甚至有人想给陈敏磕头,在他们看来,这可是能代代相传的绝密知识,对方居然就这样没有代价地教给他们了,这可是大恩人。
陈敏本意只是想通过教他们让自己进步,而现在实操一番,也确实进步了,见到工匠们对他如此真心实意地感谢,心底有几分感叹,拦住他们试图磕头的动作,道:“你们真想感谢我的话,就把这些知识都学透,便是对得起我了。”
陈敏可还记得,学生进步了,当老师的才能进步。
他这么一说,工匠们又误会了,以为对方是为他们着想爱那个,一个个地感动得不行。
陈敏又连着教了好几次,以至于在裴清上课的时候,进步明显,其他人都觉得奇怪,忍不住打探起来,这一打探就发现陈敏这些天跑了好几次的工坊,然后在那边停留好一会才离开。
莫非是陈敏在那里找到了好师傅?
有人想到了点,忍不住跑去工坊打探了一番,才知道陈敏不是找到了师傅,而是自己当起了匠人的师傅。
“陈敏这是想干什么?”得知这个消息后,工部的官员都困惑不已。
有人忍不住去问了裴清,然后从裴清口中得到了一个回答:当师傅教人可以更好地掌握知识。
而且陈敏之前就问过这个问题,而问问题的时间恰好就是他频繁地去工坊前。
想到陈敏这段时间行踪都有些隐秘,众人直呼好家伙,陈敏这是找到了进步的方法,怕被他们发现才偷偷地去吧。
不过,现在他们也知道了这个办法。
众人对视一眼,深深后悔怎么一群人找过来了,不然第二个知道这个办法的人就是自己了。
只是去教工匠,说出去总有些不好听,还有人有些犹豫,可是一些竞争欲强的人已经去教人,他想得很简单,反正迟早都会忍不住,还不如早点去。
毕竟早点去,能教的工匠能力也足够,去得晚了,实践能力强的工匠说不定都被人教完了。
有一就有二,而好面子的人眼看着工匠都要被教完了,而找身边人教效果又实在不怎么样,也不得不加入了教学。
一时间,工坊里工匠,尤其是有天赋的工匠,都格外地受欢迎。
原本有些工匠一心只有眼里的活,也从来不思考,更没有想过什么进步,只想着过一天是一天,可看着身边人的技术进步,还和工部的官员拉上了点关系。
尽管这点关系脆弱不堪,可怎么都比他们这种完全拉不上关系的好得多,加上其他人技术进步,他们原地踏步也像是落后,也不得不奋起。
等工部尚书得知这件事后,都有点担心自己的第一位置不保,也有点想找人教学一番。
然后这一找,工部尚书发现其他可能都跟不上他,唯独工部内的官员,学习强度上来了,最适合被他教。
工部尚书说要交工部的官员,难道他们还能拒绝吗,只能含泪将自己的经验乖乖上交。
以至于裴清再来上课时,感觉压力越来越大,学生们的实力越来越强,他都有点扛不住了。
在最后一堂课结束之后,批改出所有人的随堂测试成绩后,裴清松了一口气,勉强勉励了几句,就和工部尚书告辞走人。
他实在是被问怕了,为了维持当师傅的尊严,这么些天都是在努力地学习中,不然真怕被学生问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