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问候了他一声:“醒了?感觉怎么样?”
西瑞尔以一种半躺半坐的姿态,盯着戴维那张脸看了一会,面上忽然浮现出一种迷茫的神色:“你是谁?”
戴维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来到西瑞尔的病床旁边,侧着把腰弯过去,使自己的脸能够在西瑞尔面前放大:“你再仔细看看?”
西瑞尔又仔细辨认了一下,垂下了眼睫,不再看他:“我不认得你,不过你倒是长得还挺好看的。”
就是可惜了,是个雄虫。
西瑞尔一番话把戴维惊得直挺挺地站直了,他思考了一会问西瑞尔:“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西瑞尔想了想:“西瑞尔。”
戴维:“三加四等于几?”
西瑞尔:“七。”
戴维:“交通信号灯几种颜色?”
西瑞尔:“三种。”
戴维:“你生活在哪里?”
西瑞尔:“拉贝尔星际联盟的首都星。”
戴维:“我是谁?”
西瑞尔:“不认识。”
戴维凑近了:“莫里,你总该记得吧?他是哪个?”
西瑞尔想了一会:“没印象了。”
戴维一拍巴掌:“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跟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西瑞尔:“好消息是什么?”
戴维对他竖了个大拇指:“你的智力没有退化,你还是那么的聪明。”
西瑞尔:“那坏消息是什么?”
戴维笃定:“你失忆了。”
“我失忆了……”西瑞尔念叨着重复了一遍,他认真地去回想了一下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脑袋里雾蒙蒙的,确实很多事情记不太清,想不起来了。
戴维去把医生给叫过来,帮西瑞尔做了一番更全面的检查之后,出了病房告诉戴维:
“应该是,少量陆鳗毒素攻击了患者脑部存储记忆的区域,造成了部分记忆缺失的现象。”
“好好休息,等体内的毒素代谢干净后,脑细胞再生修复,应该会有慢慢想起来的可能。”
戴维特意问了一句:“想起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医生查了查手头上汇总的资料:“就目前医学上,受陆鳗毒素影响导致失忆的病例中,大约每三百个患者里能有一例,可以在后续的引导治疗中完全恢复。”
戴维问:“那要是不引导他去回想,会怎么样?”
医生:“也许会在某一天忽然想起来一些之前的零碎片段,也有可能一直想不起来。”
戴维心里有数了,他回到了西瑞尔的病床前,宽慰西瑞尔:“你没什么事,好好休息,医生说,就是有点忘事,不影响生活。”
西瑞尔好奇:“我脖子有点疼,我怎么了?”
戴维斟酌着跟他解释:“你是坐飞船失事,掉进山里让怪兽咬了。”
西瑞尔听了,评价道:“那我命还挺大。”
戴维:“那当然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好好活着哈。”
西瑞尔不讨厌他,觉得他说话蛮好玩:“嗯。”
西瑞尔:“那你是我什么人呢?我隐约记得,我好像有个哥哥,是你吗?”
戴维踌躇了,忽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于是就瞻前顾后地说:“你可以叫我哥,但我不是你亲哥。”
西瑞尔没懂,刚想问,疗养室的两扇门,刷的一声朝两边自动开启了,莫里从外面走了进来。
西瑞尔的一眼望过去,瞳子里瞬间就有了亮彩。
西瑞尔觉得,不只是他的眼睛,整间纯白素洁的疗养室,全都光彩熠熠了。
西瑞尔目不转睛地盯着莫里,看着他来到了自己的床前,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就想起来自己没梳头没洗脸。
西瑞尔恨不得掀起被子来把自己蒙住,但是他被固定住了,动不了,只能摊平了躺着出丑。
他心里十分懊恼,垂下眼帘不敢看莫里,脸颊滚烫烫的红了。
莫里听说西瑞尔醒了,提前结束了训练过来看西瑞尔,当他在西瑞尔的脸上看见了羞涩慌张的时候,也是下意识地一怔:
“好点了吗?刀口疼不疼?”
西瑞尔闻到了他身上的花香味信息素,有些心慌:“嗯,不疼。”
戴维在旁边,把西瑞尔的反应全看在眼里了,他忍着笑问西瑞尔:“认出他是谁了吗?”
西瑞尔顺势把目光转向了戴维:“没。”
戴维提醒:“他叫莫里,你仔细想想,现在有没有印象?”
西瑞尔害羞地看了莫里一眼:“有点亲切。”
戴维终于没忍住,哈哈大笑,莫里彻底迷惑了:“西瑞尔你是不是手术麻醉还没退?你要不再睡一觉吧。”
戴维招呼莫里:“莫里,来,我跟你说明一下情况。”
莫里一头雾水地跟着戴维出了疗养室,莫里问戴维:“西瑞尔他怎么了?他癔症了?”
戴维用一根指头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他这里,不记事了。”
莫里很震惊:“青少年痴呆?”
戴维连忙摆摆手:“那倒不是,他不是让怪兽咬了吗?怪兽口水有毒,给他咬失忆了。”
莫里那张绝世容颜上面,瞬间就仿佛写满了:“还能这样?”
戴维解释:“说是陆鳗毒攻击了脑子。”
莫里只觉得有一口气郁结在了心口里,西瑞尔失忆了,这他大爷的算个什么事!
自己拍拍脑子全忘了,这是要开始新生活了?
莫里:“他还能想起来吗?”
戴维:“医生说,希望渺茫。”
西瑞尔寂寞地躺在病房里,他不住地偷瞄着疗养室的门口。
他思维还不是很敏锐,想一些复杂的事情会有些迟钝,他看着门口好一阵都在想,他们出去干嘛了。
过了一阵又开始想,那个雄虫跟那个雌虫,是什么关系呢?
还没想明白,在外头串好了词的戴维跟莫里回到了疗养室里。
是戴维先发了话:“西瑞尔,鉴于你现在已经不认识我们了,所以我们跟你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戴维,巴塔利甲壳虫,我是你哥哥的朋友。他叫莫里,白雪蜘蛛,也是你哥哥的朋友。我们是受你哥哥的委托,来照顾你的。”
“我哥哥?……”西瑞尔受到了提醒,开始细思他哥哥的样子,没想起来什么,脑海中的画面凌乱破碎不成体系,但是他本能地问,“我家里的人在哪?”
戴维跟莫里交换了一个眼神:“你家里……已经没人了,他们全都去世了。”
西瑞尔听了这话后,没觉出伤心来,他脑海中对亲属关系本来就没什么清晰的认知,所以语气也只是稍稍有些黯然:“这样啊。”
“那我哥哥是怎么死的?”
戴维斟酌了片刻:“你哥哥,他走错了路,犯罪被处决了。”
西瑞尔感到有点意外,他不自觉地就将目光落在了旁边的莫里身上,像是在询问他,是这样吗?
莫里沉默片刻:“他说的对。”
西瑞尔眨眨眼,若有所思:“嗯,那我得,做个好人才行。”
戴维扑哧一声就笑了,他笑完很快就收敛了情绪:“你们聊,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回见。”
戴维很识趣地转身离开了,疗养室里只剩了莫里跟西瑞尔。
单独跟莫里相处了,西瑞尔有点紧张,因为莫里一直在盯着他。
西瑞尔的手指摩挲着身下的床单:“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我呢?”
莫里非常怀疑:“真不记得了?”
西瑞尔:“想……想不起来了。”
他犹豫了一会,小心地问莫里:“我没欠你钱吧?”
莫里听完就乐了,他笑起来美得更生动了,他跟西瑞尔说:“你欠我钱呢,你欠我八个亿。所以,我才不相信你不记得了,我觉得你就是想赖账。”
西瑞尔显而易见地慌了:“我干什么欠了这么多?”
莫里心情不错:“我怎么知道?问你自己啊,你好好想想。”
西瑞尔把莫里的话当真了,现在恨不得爬起来掰着手指头数,八个亿,八后面这是几个零啊。
西瑞尔急了,这得还到什么时候去!
他这么想着,身体忘了脖子上的桎梏,猛地往上一起,被医疗设备给挡了回去,没起来,但是扯到了脖子上的刀口。
尖锐的疼痛登时就让他差点喊出声,眼泪一下子就给逼出来了,
“喂!你干什么?还不起钱,就不想活了吗?”莫里立刻上前来检查西瑞尔的脖子,西瑞尔痛地眼泪汪汪地瞧着他。
莫里忽然觉得心头爽快极了,西瑞尔现在这个模样,才比较符合自己对他一直以来的期望。
西瑞尔,可怜巴巴的小狗,非常能激起莫里想要落井下石的欲.望。
莫里扯了张纸巾给他擦脸,动作算不上粗暴,也谈不上温柔。
命运真奇妙,转了一圈,回到原点了。
西瑞尔问莫里:“我们以前关系好不好?”
莫里把用过的纸巾扔掉了:“一般。”
西瑞尔:“那你,能不能通融通融,我晚点还钱给你?”
莫里很冷酷:“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