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原地蹲下去,手在地面上摸索着,够着了沙发,再往上,他终于摸到了那具体温灼人的小身体。
确实是发烧了,戴维回过头去,对着房间里有监控摄像头的方位喊:“来人啊,救命啊,有没有医生?这里有人发高烧了!”
戴维喊了半天,都没人回应。
戴维恼了,气急败坏,他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拎起了旁边的一把椅子,风风火火地冲向了监控摄像头,一把将椅子丢了过去。
椅子喀地一声砸中了摄像头,顿时,整个舱室里连同外面的走廊中,响彻起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正是这恰逢其时响起的警报,意外地,给外面的西瑞尔帮了个大忙。
第245章
塔姆的星舰上,带的最多的,就是医疗护工。干杂活的人手,反而不多。
统共抓来三个人质,戴维是个眼睛看不见的,维克多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唯有一个西瑞尔,芳龄十八好手好脚,天选苦力。
星舰上塔姆的部下,见不得这样的年轻雄虫吃白饭,所以经常给他叫出去干活。
用高频光照仪扫地,用声波清洗床单被罩,盯着原子共振器里面的水循环进程……西瑞尔没花多长时间,就已经基本掌握了在星舰上干活的要领。
再加上他们的星舰一直航行在宇宙星轨之中,离了这艘星舰,一秒都活不成。
所以塔姆的那些部下,丝毫不怕西瑞尔会伺机逃跑,因此有点脏活累活全都使唤着他去干,没有多余的担心。
这天西瑞尔又被叫了出去,刚一到地方,那些换下来需要清洗的衣服劈头盖脸地就朝着西瑞尔扔了过来。
西瑞尔一声不吭地,把那些衣服都收拾好,装进了脏衣篓中,转身抱着一摞四五个叠在一块的脏衣篓,任劳任怨地去了清洁舱。
他的身后是一帮不怀好意,盯着他的腰肢臀部吹口哨的雌虫。
西瑞尔从被抓进来的第一天就察觉到了,这种粘在他身上炽热狎邪的视线。
在外面的世界里,通常是有权有势的雄虫,会这样凝视一个美丽雌虫;
但到了这里,雌虫成了强势者,于是他们便以同样的目光,审视起了居于劣势位置的西瑞尔。
强势与弱势,是一种流动的概念。
西瑞尔装作不知情,沉默着,在舱门关闭后,将脏衣篓放下。悄悄摸去了旁边的杂物间,从一个很隐蔽的收纳箱里,翻出了戴维之前身上的那件西装。
这种从人质身上扒下来的东西,其实应该打包好丢到外太空里去的。
只是那天那个抓西瑞尔来干活的雌虫,注意力全放在了跟同伴开西瑞尔的下流玩笑上面,没留神,让多长了个心眼的西瑞尔,悄悄从破烂垃圾堆里挑出去给藏了起来。
西瑞尔当时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干,出于本能地,他就这样做了,大约是潜意识里觉得,戴维的衣服上面肯定有诡秘。
正是自己当时冒险藏下了戴维的西装,所以今天,他才会毫不费力地,从上面拆下了那枚伪装成袖扣的追踪器。
西瑞尔前手刚把拆下来的袖扣装进衬衣胸前的口袋里,后脚就有个雌虫唰地一下拉开了杂物间的门,西瑞尔被唬了一跳,条件反射般丢下手里的衣服站直了身体。
那名雌虫板着面孔质问西瑞尔:“干什么呢?”
西瑞尔立刻装出了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两只手放在长裤上面擦了擦,低着头,像做错了事。
那名雌虫眼见着这种情状,转身小心地把杂物间门给关上了,轻手轻脚地来到西瑞尔面前,放软了语调,用一种调笑的口吻:“你不会,是在这偷东西吧?”
西瑞尔窘迫地解释:“这是我家老板的衣服……挺贵的,我还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
那名雌虫笑了,慢慢朝西瑞尔走过去:“你不是巴塔利雄虫吗?巴塔利,可都是贵族。”
西瑞尔:“家里哥哥不争气,把家产都败光了。”
雌虫听到这里,动容地感慨了一句:“哦,小可怜……”
他伸手就要去摸西瑞尔的脸,西瑞尔躲了一下,像是很慌张的样子:“你干什么?”
雌虫欺身过去,把他堵在了杂物间的角落里:“你长得可真好看,你几岁了?有没有男朋友?”
西瑞尔向着里侧偏了偏身子:“我刚满十八……没有那个……”
西瑞尔看起来,就是个穿着条纹衬衣,气质干净,逗一下就要畏缩害羞的大男孩。
这令那名雌虫非常心动,他迫不及待地搂住了西瑞尔的肩膀:“我记得,你叫西瑞尔?我那天头一回见着你,就对你有意思了……”
对方非常直接,伸出手就要去摸西瑞尔的胸。西瑞尔胸前的口袋里,有他刚放进去的追踪器袖扣,对方这样摸,肯定会被发现的,于是西瑞尔下意识地做了一个护住前胸的动作。
这个举动,落在那名雌虫眼中,那真是娇羞极了。
西瑞尔越抗拒,他就越兴奋,于是他直接把西瑞尔推到了杂物间的柜门上。
西瑞尔的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对抗的反应,对方一推他,他立刻发动了攻势,抬手就把那名雌虫反剪着压在了对面的杂货箱上。
雌虫被吓了一跳,没料到西瑞尔会来这一手,只是因为西瑞尔那张脸纯良得深入人心,以至于他居然都没有产生危机感。
他一边喘息一边笑:“你好大的力气啊,这就是巴塔利雄虫吗?你在床上,肯定很能干吧?”
“那当然了……”西瑞尔也笑了,他单手就控制住了那名雌虫,剩下那只手,贴着他的脊背,从后面滑到了他的脖颈上。
雌虫此刻想的还是床笫间的事,西瑞尔则是满脑子一会该如何处理尸体。
杀他太容易了,西瑞尔稍微使点力气,就能当场拧断他的脖子。
就是杀完之后的事不太好办,在这星舰上,西瑞尔的活动范围活动时间都是有限的,得怎么抛尸,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呢?
西瑞尔一犹豫,一错神的功夫,被他压制的雌虫就水蛇似的扭了下身子,翻过来勾着西瑞尔的脖子钻进了他的怀里,张口就叼住了西瑞尔的耳垂。
西瑞尔回过神来,险些就要当场失控掐死他了,他的双手都已经扼在了雌虫的咽喉处,正要发力,就听见舱室外面忽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沉醉于情.欲与杀欲中的双方,都齐齐地怔了一下,西瑞尔缩回了手,雌虫站直了身体,他们两个同时将目光投向了门口。
雌虫骂了一句脏话,仰脸在西瑞尔的面颊上啄了一口:“滚蛋吧雄虫,下回我不会放过你了。”
西瑞尔被推开,他看着雌虫拉开门离去,独自站在杂物间里,抬起袖子嫌恶地蹭了蹭刚才被亲过的地方。
戴维怒砸摄像头,导致半个星舰上都警报声大作,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正在陪伴照顾皮埃尔的塔姆,当即撂了手里的毛巾,怒气冲冲地奔到了关着戴维的舱室里。
塔姆:“眼瞎了能不能安生点?信不信我给你剁碎了扔出去?!”
戴维循着声音,转过身去:“那个孩子,他发高烧了,你管不管?”
塔姆扫了一眼沙发上的维克多,瘦小的身体蜷成一团瑟瑟发抖,面颊透着不正常的绯红,是显而易见的病容。
“麻烦死了。”塔姆下达命令,“把那个小的给我拖出去。”
戴维冲到沙发那里,挡在了维克多面前,手里抄着散架的椅子腿怒喝:“你们谁敢?哪个敢动他,除非我死在这!”
戴维怒不可遏的样子,把塔姆都给震了下:“你这瞎子,你疯了吗?”
戴维举着椅子腿,威胁塔姆:“你给不给治?!”
戴维吼起来嗓门非常大,直震得塔姆额头上将好的伤口都跳了跳。
哪有人质这么横的!
塔姆的火气也让戴维给吼出来了,但他又不能真的杀了戴维。
撕票容易,收场难,于是只好对着手下发火,一掌拍在了其中一个的后背上:“去把医生叫过来一个!”
戴维闹了这一场的结果就是,塔姆果真派医生过来给小维克多看病了。
医生诊治的结果是,受了惊吓又着凉起了高热,打一针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什么事了。
医生给小维克多瞧病的时候,这孩子睁了眼,看见了房间里穿白大褂的医生和那些坏虫。
本来就烧的难受,这一看更不得了,吓得他小嘴一咧,缩在沙发角落里,呜呜呜地就哭出了声。
医生没时间照顾他的心情,现场给配好了药,手里拿着针筒就朝维克多靠近。
维克多一见医生手里的针,大呼小叫地从沙发上滚了下去,哭嚎着手脚并用地往外爬,一边爬一边喊:“爸爸!爸爸救我!爸爸……”
这孩子怕打针!
戴维扔了手中的椅子腿,跟着孩子在地上爬,一伸手摸住了孩子的小腿,手中一用劲,就把孩子拽进怀里抱了起来。
戴维不太会抱孩子,但是竭尽所能地,拍着维克多的后背安抚他:“维克多,维克多别怕……他们不是要伤害你,他们是要给你治病。”
“你看你烧的多难受,打一针退烧了就好了,乖乖,听话,不疼……”戴维轻声哄着维克多,维克多趴在他怀里呜呜直哭,一扭脸看见医生过来,小身体直往戴维怀里拱。
戴维眼看着这样哄没用,就换了种策略:“你不能这样,维克多!你怎么能这么不勇敢,你这样,让艾伦斯知道,他就不喜欢你了!”
本来又哭又挣的维克多,听见戴维这样说了之后,忽然愣住了。
戴维听见怀里的哭声止住了些,就再加了把劲:“艾伦斯不喜欢爱哭的小孩,艾伦斯喜欢的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艾伦斯只喜欢跟他一样的大英雄!”
维克多委屈巴巴抽抽搭搭地说:“我……我是!”
戴维:“你才不是,哪个男子汉还怕打针的?”
维克多啜泣了一小阵,自己抹抹眼泪:“我不怕……我只是……他们是坏虫!……”
戴维:“他们不敢!他们要害你,我就跟他们拼命!艾伦斯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戴维就这么把小维克多给哄住了,乖乖地趴在戴维怀里,捂着脸不再挣扎,戴维伸手摸索着,拉下了孩子的半截裤腰:
“忍一下,等你好了,我让艾伦斯开着亚瑟号来接你。”
医生把尖利的针头扎进了维克多的皮肉里,维克多全身瑟缩了一下,哭声吞在嗓子眼里。
一直到医生把药剂全推了进去,把针头拔了出来,戴维拍着维克多的后背哄他,维克多这才张开了嘴,放开调门又哭了两声。
打完了针,戴维抱着小维克多,一路摸索着将他放在了床上,拉过被子给他盖好,就开始哄他睡觉。
在这期间,塔姆始终没有离开,他将戴维的全部举动都看在了眼里,所有话语,也都听进了耳中。
他原本是很烦躁的,因为他讨厌小孩哭,但是戴维安抚孩子的过程,很奇妙,看得他心里,都生出来一种异样的又柔软的情绪来。
维克多是年幼的失去双亲的亚雌,戴维是年轻的雄虫,巴塔利雄虫。
戴维像个父亲一样,宽慰保护照顾着维克多。
就像,许多年前的皮埃尔。
那个时候,年轻的巴塔利雄虫皮埃尔,似乎也是这样照料着年幼的脆弱的自己。
塔姆心头情愫波动,他竭力地,将它按捺住,开口讽刺戴维:“不知道的,看您这么上心的态度,还以为这是戴维阁下的私生子。”
戴维看不见,但是他依然扭过头去瞪了塔姆一眼。
塔姆悻悻地,提醒戴维:“好人,是没有好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