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知道,蝴蝶最为纤细、敏感、神经质,知道这种生物最容易把控。”
艾伦斯机械地摇头,喃喃地反驳:“不是的……”
塔姆:“怎么不是?同样的处境,换成白雪蜘蛛,你觉得他会像你这样,一病冗年,一蹶不振吗?”
莫里不会,艾伦斯非常了解莫里,他的人生大起大落,他比自己要坚强很多。
塔姆一直咄咄逼人,句句往艾伦斯的心窝里戳,艾伦斯原地窘迫了一会,情绪转为了恼羞成怒。
艾伦斯走近塔姆,红着眼眶说:“所以,最后是因为战争快要结束,贵族不再需要我了,我才有了之后的下场,对不对?!”
塔姆苦笑了一声:“你不了解自己是怎样崛起的,自然也不会明白自己是怎样陨落的。”
“当你被选中的时候,铺天盖地的名与利砸向你,你怎么就知道,你的同伴们,全都是为你喝彩的呢?”
“千千万万个成绩优秀的军校毕业生走向战场,怎么偏偏就是你呢?”
“那些视你为棋子的贵族,对你哪有那么多的恨意。”
“你被捧到了高处,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包括你的专横独断、包括你违反军纪。”
“你还记得你做上将时,是怎么对待俘虏的吗?你觉得,他们是没有用,是浪费资源的东西,于是就把他们全都杀掉。你没有想到过,他们也是某个家庭的儿子,某个人的兄弟与爱人。”
“你风光无限时,所犯下的微小错误,所得罪的人,都变成了你兵败之后的滚滚骂名。”
所以那个时候,人人都来踩他一脚。
艾伦斯伸手将亚雌塔姆从地上抄了起来,泪流满面地质问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些?……”
塔姆说了很多话,已经有些累了,他被艾伦斯拎起来,虚弱不堪地微笑着:“因为,皮埃尔,他很欣赏你,我有点嫉妒,但我认为他不会有错。”
第253章
莫里听说艾伦斯亲自过来提审了塔姆,怀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开完会的第一时间,他就决定过来瞧瞧。
莫里找到艾伦斯的时候,他正在审讯室的卫生间里,慢条斯理地冲洗双手。
见莫里来了,艾伦斯淡淡地开口:“我把他打了一顿,刚叫了医生过来,给他治伤。”
在艾伦斯来这找塔姆之前,莫里已经提审过一次塔姆了。
审讯结果就是,莫里再也不想审他了,不,应该是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彼时,莫里翻着塔姆的犯案资料,他没有审讯犯人的经验,也不了解那套布满陷阱的审讯话术,他张口对着塔姆问了一句:
“你杀雄虫就杀好了,为什么杀之前,要先把他们*一顿呢?”
塔姆当时还没被艾伦斯打,他坐在审讯椅上,不慌不忙地反问莫里:“为什么不能呢?”
“有谁规定了,这世界上,只能雄虫艹雌虫,不能反过来的?”
莫里被他问住了,当时在场的所有士兵看守,全都听愣了。
塔姆:“雄虫长着几把,难道雌虫和亚雌没长吗?既然大家都长着同样一个器官,凭什么雄虫能拿来用,雌虫却不可以呢?”
“相同的器官,功能肯定也是一样,这样来看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就是要用它来*雄虫,这个过程让我的心理与生理获得了极大的愉悦感。”
“我在这里建议你们,有机会都可以和雄虫这样尝试一下。做虫,不要那么狭隘,要勇于接受新鲜事物。”
“你们现在接受不了,只能说,那是你们还没有感受过*雄虫的美妙之处。相信我,你们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你们都会像我一样上瘾。”
莫里审完塔姆之后,回去跟西瑞尔睡觉,做了一宿的噩梦。
醒过来之后的莫里就发誓,他要离塔姆这种神经病远远的,他再也不审塔姆了!谁爱审谁审!
所以当莫里知道,艾伦斯审塔姆,给塔姆狠揍了一顿后,他觉得艾伦斯一点错都没有,塔姆张嘴闭嘴散布邪典,艾伦斯打得好!
莫里对着艾伦斯直言不讳:“何必浪费医疗资源,反正这种货色,审完之后认了罪,也是要被枪毙的。”
艾伦斯洗完了手,没擦,只是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我不想被传出去,说我公报私仇刑讯逼供。”
莫里不以为然:“怎么会呢?这里都是我们自己人,哪个会出去这样编排你?囚犯不老实,打一顿怎么就是刑讯逼供了?”
艾伦斯转过身来,淡淡地瞧了他一眼,没作声,沉默地离开了。
他一路魂不守舍地回到了他跟戴维的房间,脑袋里循环播放着塔姆跟他说的那些话。
“其实对于你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在最后的那场战斗中牺牲。但不幸的是,你活了下来……”
艾伦斯拉开舱门,映入眼帘的是,戴维就坐在舱室的窗边。
那里原本只是一扇小圆窗,艾伦斯在这个房间里住了好几天,都没发现,原来窗户是可以手动推拉开放大的。
放大后的圆窗占满了一整面墙,透明的玻璃隔绝了外面纷飞杂乱的危险孢子,但却将菌子星上梦幻又瑰丽的风景给投递了进来。
菌子星的夜晚,是暗调的深蓝,那些菌子在幽蓝色的背景中,菌丝绒绒地透着柔光,衬托得伞盖都仿佛透明,一株一株,像拔地而起的美丽水母。
一个星球上,只有一种生物存在,是无比寂寞的。
于是菌菇的细丝状触手,就进化出了拟态。它们飘摇在空气里,聚拢孢子模拟成它们想象中的生物形态。
于是蘑菇林的半空中,就出现了许多像鱼一样游来游去的发光体。
艾伦斯没心情去欣赏窗外风景,他来到了戴维身旁,扯过戴维盖在腿上的毯子,帮他把上半身也盖住。
但是这个动作惊醒了戴维,他一把攥住了艾伦斯的手臂,缓了缓嗅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味,这才安下心来:“你回来了,怎么开会开了这么久?”
艾伦斯在他身旁坐下,是直接坐在了戴维椅子旁铺着地毯的地面上,他将脑袋伏在了戴维的膝盖处。
这是一种柔顺又无力的姿态,它常见于宗教画中,信徒与神明之间。贵族的私人订制肖像里,也时常会出现,意为娇弱的雌君攀附着他强势的雄主。
艾伦斯倒是无暇去思考这些,他只是感到累了,想找个地方靠一靠:“需要汇报的事项太多了,所以就晚了些。”
戴维用手抚摸起了艾伦斯的头发,捋着发丝,拂过耳廓,捏完小巧的耳垂后,手顺势就滑向颈肩。
戴维正摸得心旷神怡,忽然感觉到膝头有两滴温热的液体,从西裤的布料渗透了进来,烙着他的皮肤,濡湿的滚烫的。
戴维怔了下,指尖蹭了蹭艾伦斯的面颊,果然是湿的。
戴维不解:“这是,怎么了?你上司骂你了?”
艾伦斯趴在他的膝盖上,仰起脸来:“明天,我让盖文送你回首都星住院去。”
戴维的手往下捞了一把,给艾伦斯抱起来,让他的整个上半身都靠在自己身上,用袖子去擦他的脸:“你都知道啦?”
“我不回去。”艾伦斯现在的状态,他不能走,但他说出来的理由是,“我离不开你。”
这个理由非常狡猾,因为假如戴维按照常规思维去同艾伦斯讲,不可以,你现在的情形,我不能弃你不顾,你不能没有我。艾伦斯极大可能会直接反驳他,不,你更重要,我没有你也可以。
这样一来,他们之间就会形成一个互相讲不通的僵局。
所以戴维反过来讲,直接打乱了艾伦斯的思路:“你怎么会离不开我呢?”
戴维很得意:“我说离不开,就是离不开。”
艾伦斯拍了下戴维肩膀,这个氛围就好像调情一样:“离得开!”
戴维搂着艾伦斯往他怀里拱:“你是不是看我瞎了就嫌弃我了?我都说了离不开,你还要撵我走!”
艾伦斯气得推他:“我哪句话说嫌弃你了?你留在这,什么时候能治好?你眼睛不疼吗?”
戴维腆着个脸:“你多亲亲我,我就不疼了。”
艾伦斯坐在戴维的腿上,浑身哆嗦,他不受控制地抽泣了起来。
戴维吮掉他的泪珠:“我不是一点都看不见,我现在每过一天,都感觉比之前看得更清楚一点了。你刚才不在,我就在这里看风景,模模糊糊的,看得也挺好。”
“你知道,我看着外面那些发光大蘑菇,就想起什么来了吗?”
艾伦斯被转移掉了部分注意力:“什么?”
戴维双手搂着艾伦斯后背,轻轻摇晃:“想起来,我刚来到这的时候,咱俩一块去布莱尔星球上的污染区探险。”
“那是咱们两个第一次约会,当时满天都是发光的孢子,像萤火虫一样,比星星还亮。”
艾伦斯也想起来,他那时发病了,寻死觅活,戴维给他从污染区里背回去的。
戴维:“我当时,头顶上是浩瀚星空,背上是我媳妇。那时候真没觉得有什么,后来回想一下,那个情景可太浪漫了,我拥有全世界。”
艾伦斯静静地注视着戴维,他后知后觉,猛然间警醒,戴维,似乎是他人生中,唯一一个,在他落魄之后出现的角色。
戴维在他的辉煌落幕之后,压轴出场,他的命运,因为戴维的出现,翻了个篇。
艾伦斯捧着戴维的脸:“我记得,我当时发了病,我说我就该死在过去里。你却同我说,命运使我活下来,是因为它另有安排。”
戴维的脸上,浮现出一瞬的恍惚:“我说过这个?哈我不记得了……”
艾伦斯埋怨他:“你怎么能不记得了呢?!”多么重要的、富有启迪性的一句话啊!
戴维居然腼腆地笑了:“我光记另一件事了。”
艾伦斯不明白:“什么事?”
戴维抿了抿唇,微微低头像是有点害羞:“你当时跟我说,你能怀孕。”
“我太震惊了,男人居然也能怀孕,所以我就记到了现在。时不时地,就能想起来,然后我就经常想,你什么时候……”
艾伦斯:“什么时候怎么着?”
戴维咽了咽唾沫:“什么时候,能给我生个宝宝。”
艾伦斯不说话了,戴维搂紧了他:“我在星舰上的时候,跟我一块被抓的,还有个小家伙。那小不点,特黏人,天天搂着我叫爸爸,可爱死了,叫的我心里痒痒……”
艾伦斯沉默了半晌开口:“你等我算算时间。”
戴维一下子没听懂:“算什么时间?”
艾伦斯掐了他一把:“说生就能生出来吗?虫崽都是交尾热的时候才能怀上的。”
“我把这茬给忘了。”戴维欢喜起来,“那要这么说,你同意了?”
艾伦斯掰着手指头:“还有大半年才到下次交尾热,生出来最快也得明年了,你再等等。”
戴维撒娇:“我等不及了……”
艾伦斯想了想,趴在戴维耳朵边上小声说:“我有个办法,现在就能怀上。”
戴维让他勾的没法子细想:“什么办法?”
艾伦斯拍拍他箍着自己的胳膊:“放手。”
戴维乖乖照办,艾伦斯从他的膝头下去,径直走向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