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第二天,穿着一身黑西装出现在葬礼现场的艾伦斯,打了乔伊一个措手不及。
众目睽睽之下,艾伦斯两步迈上圣坛,当场给主持葬礼的神父推到了一边,借用着教堂的麦克风,对着所有来宾:
“我以戴维€€贝斯特合法雌君的名义宣布,葬礼取消!”
他在众位来宾的目瞪口呆之中,严肃声明:
“即将下葬的这坛骨灰并不属于戴维,是乔伊€€贝斯特,他买通基因检测机构,伪造了检测证明。真正的戴维根本就没有找到,我可以确定,他极有可能还活着!”
乔伊立刻站了起来,吩咐手下:“还愣着干什么,上去给我把那个疯子拉下来!”
乔伊的话音一落,瞬间就有一支保镖小队奔了进来,他们冲上圣坛,就要把艾伦斯拉下去。
艾伦斯抗争着,就跟他们打了起来,现场一片混乱。
乔伊站出来主持局面,他从艾伦斯那里抢过麦克风,面向台下:
“实在抱歉,让诸位看了笑话。我弟弟戴维的雌君艾伦斯,想必大家都有所听闻,他自从退役后就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
“戴维之死过于突然,艾伦斯心理上难以接受也是常情,所以会跑到这里来胡言乱语。希望大家能够给予艾伦斯一些理解,不要苛责于他一个病人。”
站在一旁被保镖压制住的艾伦斯,听完这话愤怒到几乎要呕血,他厉声质问乔伊:“你是什么意思?你说我有病?”
乔伊直视着他布满红血丝的双瞳:“有哪个正常的雌君,会在自己配偶的葬礼上,像你一样大吵大闹?”
乔伊甚至摆出了一副宽宏大量的态度来:“没关系的艾伦斯,我知道你心里过分伤痛,在场的所有人都会理解你的。”
“戴维已去,我这个做大哥的,只希望他可以安息,你这个雌君更应该多为戴维想一想,不要再闹了,回去按时吃药吧。等你好些了,再来看戴维。”
“戴维他那么爱你,他不会怪你的。”
艾伦斯心头血暴冲,被刺激得理智全无,他一下挣开了压制他的保镖,干脆地从怀里掏出了枪,对着乔伊就扣下了扳机。
艾伦斯冲动之下开枪,被旁边的保镖迅疾扑倒,于是子弹便射偏了,只打中了乔伊的肩胛骨。
枪声一起,教堂里的观众席顿时乱作一团,来参加葬礼的来宾争先恐后向外逃窜。
再往后,艾伦斯就记不清了,他脑袋里昏昏涨涨,胸腔里痛得快要无法呼吸。
他只隐约记得,最后是警察出面终结了这场闹剧。
艾伦斯的反抗无效,无名残尸的骨灰最终还是以戴维的名义被下葬。
艾伦斯被拘留,之后又很快被保释,盛怒的乔伊将艾伦斯幽禁了起来,地点就在艾伦斯与戴维的家中。
艾伦斯被限制了自由,他连克莱尔跟盖文都见不到了,他跟戴维的家里现在布满了乔伊派来的看守。
艾伦斯出不去房间,他被锁在了他跟戴维往日的主卧里,三餐按时送进来。
可笑至极,艾伦斯居然在自己的家里坐起了牢。
艾伦斯联络上一切所能联络上的对象,给他们发邮件,向他们述说,说戴维根本就没有死,那具尸体是假的,一切都是乔伊的阴谋。
艾伦斯甚至登录上了戴维的直播账号,他告诉戴维星网上的那些粉丝,戴维还活着。
只是艾伦斯根本没有预料到,他现在种种癫狂病态的行为,都无疑是在佐证乔伊对外宣称艾伦斯有严重心理疾病的事实。
没有人相信艾伦斯的话,毕竟“戴维已死”这件事,官方已经给出了权威认证;艾伦斯的观点没有有效证据支持,更何况,他自己本身还是个病人。
全世界都给予了这个新近丧偶的雌虫最大的包容与同情,与此同时,全世界都相信,艾伦斯疯了。
甚至新闻里都在写,可怜的艾伦斯,他无法接受爱人离世而精神崩溃。
艾伦斯绝望到伏在卧室地板上嚎啕大哭。
哭着哭着就昏过去,醒过来,再继续。日夜颠倒,时间没有了任何意义。
又一次,房门被打开,是盖文来给艾伦斯送餐。
他从地上把艾伦斯给扶起来,艾伦斯跟个失了魂的木偶一样靠在他的怀里,半晌问了一句:“现在……距离出事,已经过去多久了?”
盖文粗略算了算:“大概一周了。”
艾伦斯居然笑了,笑也笑得苍白:“才一周……我还以为,都过了一年了。”
盖文抱着他,给他擦脸:“伤心的时候,时间就是会过得特别慢。”
艾伦斯不说话,他若有所思,许久后他问盖文:“伽€€琴座流星雨过去了吗?”
盖文被问住了,他从光脑上查了查:“没有,据说就在今晚。”
艾伦斯:“扶我出去,我想去外面用餐,我想去外面走走,去看看流星雨。”
盖文应着,就把艾伦斯给扶了起来,出门时,门口的看守拦住他们。
艾伦斯毫不退让:“这是我家!你现在让我出去,你最多就是被乔伊开除;你不让我出去,我现在就毙了你。反正我是疯子,你要试试吗?”
看守们见状,便不敢再拦了,盖文把艾伦斯扶出房间,又把克莱尔给喊过来,两个一起,将艾伦斯给扶下楼,带去了庄园的花房。
艾伦斯在花房的一张藤椅上坐下来,无力地倚靠在椅背上。
克莱尔跟盖文给他布置好餐桌,克莱尔红着眼睛望向艾伦斯,欲言又止:“哥……”
艾伦斯懒得扭头,只把眼珠转向了克莱尔:“怎么?”
克莱尔凑过去,握着艾伦斯的手:“今天乔伊阁下派人过来,告诉我说……”
“因为咱家先生已经过世,所以咱们家的财产现在要被收回去。从今往后,按月从乔伊阁下那领生活费。”
“乔伊阁下还说,按照贝斯特家的传统,丧偶的雌君要为雄主守贞,所以从今往后,你最好不要抛头露面,就在家里待着,一切的社交活动,都不能再参加……”
艾伦斯冷笑:“他可真是迫不及待……我真后悔,为什么没能打死他。”
盖文端着餐品托盘:“先生,吃点东西吧,要不然身体扛不住。”
艾伦斯伸手拿起了盘子里的一块三明治,咬了一口,像是想起来什么,他抬头问盖文:“你们也觉得我疯了吗?”
克莱尔立刻激动起来:“才没有!哥你别听他们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没长脑子,说什么就信什么!”
盖文也附和:“先生,您不要太把别人放在心上。”
艾伦斯摸了摸克莱尔的脑袋,很欣慰,继续努力吃东西。
一块三明治吃完大半的时候,盖文忽然提醒了一句:“先生,您看,天上,流星雨开始了。”
艾伦斯仰起脸来,透过花房透明的玻璃穹顶,果真看见幽寂沉黑的天穹夜幕中,数点明亮的星子拖着长长的尾巴倏然滑过天际。
他们家的花房并不是最佳观赏地点,所以那场景并不十分震撼美丽。
伽€€琴座流星雨,下也下得寂寥。
艾伦斯仰望着夜空中划过去的一道又一道流星,眼眶有些热,但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艾伦斯执拗地想着,他要去找戴维,他一定要找到他!
第285章
窗外就是碧波万顷,正午的赤恒星光热浓烈,晒得海鸟都飞不动。
戴维坐在窗边,百无聊赖,只好数着天边的云彩发呆。
他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之后,就在船上了,船只孤零零地漂在无垠汪洋里。
他脑子里空荡荡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又仿佛是有人在其中涂了一层白颜料。
空白一片,影影绰绰似乎颜料底下藏着什么东西,只是看不真切。
每当戴维努力地想看清时,就会有一根细小的针,戳进他的脑仁里,尖锐深刻地疼。
于是戴维就只好不去想,以期望能够稍稍缓解几分痛楚€€€€他不光是脑子疼,他身上也疼。
他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了,身体上的病痛让他怀疑自己是被碾碎了又重新组装了起来。反正五脏六腑没一个不疼的,胳膊腿也全都不利索。
所以戴维醒来有意识的这几天,总是躺着,躺烦了就靠着枕头坐起来,看看窗外,数着海鸟云彩解闷。
正出着神,房间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欢快的呼唤:“戴维!”
戴维的注意力从窗外转向了门口,那里站着一个跟他长得很像的男人,眼尾上挑,眼角一颗泪痣。
男人名叫戴勒,他穿着一身清凉的汗衫短裤,头上还顶着个宽沿帽子,他的脸颊被晒得有些发红了,但他满不在乎,兴致勃勃地进门来找戴维。
戴勒来到戴维床边,摘下帽子来,无限怜爱地说:“小家伙,又在无聊地盯着窗外看吗?”
“哦,真可怜,你得快点好起来呀。等你好了,爸爸带你去钓鱼。啊刚才爸爸放了一竿,钓上来这么长的一条七星银斑,让他们拿去蒸了,鱼一熟,我们就吃午饭。”
戴维微微一笑,答应着:“好。”
戴维从来不会拂了他的面子,哪怕心里一直觉得,戴勒是个极为古怪的男人。
他跟自己长得很像,年纪看着也差不多,戴维见他第一面,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戴勒当成了兄弟。
结果这个男人却无比郑重地告诉自己,他是戴维的爸爸。
哪怕戴维有些记不清从前的事了,但常识还是有的,他怎么可能会有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父亲呢!
戴维觉得戴勒是在开一种充满了恶趣味的玩笑。
戴勒不光是在跟戴维开伦理玩笑,他面对戴维时的言行举止,都好像是真的把戴维当成了个小朋友。
就比如现在,戴勒在戴维的身旁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梳子跟一把糖果。
戴勒亲自剥开糖果的包装,将糖果喂进戴维的嘴里,接着他就哼着小曲,用梳子帮戴维梳头发。
戴维心中感受很怪异,但又躲不开,只好忍耐接受戴勒的梳头服务。
戴勒三两下给戴维梳好了头发,亲昵地搂住了戴维的肩膀:“你都长这么大了,真不敢相信。我看着你,眼前都还是你小时候的样子。”
“记得某一年,我们也是这样,在船上,你看见人家小姑娘扎小辫子穿花裙子,羡慕地不得了。吵着也要这么打扮……哈哈,你那时候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是个小男孩!”
戴维很不习惯被另一个跟自己长得非常神似的男人搂抱着,他在戴勒怀里扭了扭身子:“是吗?我想不起来了。”
戴维的话好似提醒了戴勒,他偏过脸来直视着戴维的眼睛:“想不起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正好,我们可以从头开始。爸爸会把你重新再养一遍。”
戴维不知该如何去回应这份父子情,幸好这时戴勒的手下进来通报了一声:“先生,可以开饭了。”
饭桌照例支在戴维床前,桌上一片鹅黄嫩绿,煞是好看。
松仁玉米、虾仁蛋羹、豆豉清蒸鱼、白灼菜心,并一瓦罐鲜甜的椰子鸡汤。
戴维握筷子的手直发抖,根本拿不稳,戴勒自己并不忙着用餐,而是体贴地给戴维添了饭,拣了菜,用勺子把菜饭搅碎了拌匀实,细细地喂给戴维吃。
戴维倒也不推辞,他正好浑身伤痛,乐得有人伺候,就一口一口地吞掉了戴勒喂过来的食物。
戴勒一边喂他,一边问:“味道怎么样?爸爸的手艺有没有退步?想吃什么,就跟爸爸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