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新妈妈。”
“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儿,小兔子终于忍不住了,忽然站起来,捏紧拳头,眼含泪光,逆来顺受的他第一次勇敢地反击:“乱说!我有的,我有mama,我mama特别特别好!”
霸凌弟弟的熊孩子们见他居然敢反抗,很新奇:“你说你有妈妈,在哪儿呢?怎么没来接你?”
“在、在……”小兔子突然卡了壳。
Mama,在哪里?
为什么没有来接小於?
是把小於送回来了吗?
Mama不想要他了?
不会的。
不会的!
不知谁忽然大喊道:“废物小十七,你mama为了你被抓起来了!”
小幼崽吓得浑身一抖。
Mama,mama在哪里?
被抓走了吗€€€€是因为自己吗?
他转身想要去找监护人,可是无论面向哪里,都是一张张扭曲的脸孔,嘲笑他都快四岁了还不会收耳朵,指责他的原因拖累了mama。
小幼崽被吓得直哭,他只有两只小手,又要捂耳朵,又要捂眼睛,可再怎么努力,也逃不脱那如影随意的恐惧。
那些扭曲的面容咧开嘴,血盆大口袭来,要吃掉幼小的垂耳兔€€€€
小於陡然从噩梦中醒来。
冷汗已经浸透了睡衣(咦?他什么时候换了睡衣?),崽崽茫然地看了看周围,既没有五哥九姐,也没有那些骇人的脸孔。
他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屋子里只有他自己。
这里是哪里?
Mama……
小兔兔猛地想起来,mama!
他一骨碌爬起来,床比家里的还要高一些,下来有些困难。
幼崽一脚踩空差点摔着,还好地毯足够厚实,小兔子只是在地上翻滚了一圈。
他顾不得那毛刺刺的触感扎得皮肤不舒服,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往外面跑。
门没有关。
门外面,有人在说话。
……严格来说,是在吵架。
“回去。我不想看到你。”
“来不及了,你知道的,星舰一旦起飞就不能……”
“星舰途径任何星域都可以紧急停靠。”
“你忍心把我丢在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星球吗?”
“忍心。”
“……”
“我现在去跟裴先生说。”
“哥!别,别赶我走……”
“别在这死皮赖脸出洋相,不嫌丢人啊?”
“为了你,丢人又怎么了?更何况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反正我也可以以私人身份拜访帝国的陛下……”
“你看皇后的样子是希望你去吗?”
“我知道,我知道他们恨我,我知道你也恨我。没关系,哥,都是我的错,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赎罪,好不好?”
“我不需要。你走吧。我再说一遍,我不恨你,我只是不想看到你。”
“哥€€€€”
成年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们的目光同时落在门缝探出的那个小脑袋上。
幼崽怯怯地看着他们,他还从来没有亲历过家长吵架的局面,不确定自己应该做什么,出来也不是,进去也不是,无措地站在那儿。
岑寻枝第一眼看到的是小孩子光着脚没有穿鞋,身上也穿着薄薄的睡衣,没有外套,皱了下眉。
星舰里的中央温控调得比家里要低,这样下去容易感冒。
在他有所动作之前,边临松率先大步走过去,一把抱起孩子。
崽崽因为突然变化的高度小小地惊呼了一声,条件反射搂住边临松的脖子。
边临松一直以为自己的心冷硬得像铁,除了岑寻枝,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触动。
可是这双暖呼呼的小手搂上他被空气循环系统吹得发凉的脖颈时,他心中的某一角,就那么柔软地塌陷了下去。
小於还是有点儿怕高,尤其边临松的个子又超过了平时会抱他的几个人,他不敢放开手,但还记得小小声问好:“Papa……”
边临松摸摸他的头发:“嗯,你也好。”
就这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称呼和设定。
一问一答和谐得要命,好似早就成为了吉祥的一家,看得旁边的岑寻枝直皱眉。
小於眼里全是监护人,很想被mama抱,可又想起来papa和mama在吵架,有种莫名的歉疚和“背叛”感,只得比刚才更小声:“……mama。”
岑寻枝清楚现在不是纠正小孩称呼的时候,他先是道:“下床要记得穿鞋。我……”
边临松抢先:“我去给他拿。”
他抱着幼崽迅速进了房间,在卧室的床边找到摆得整整齐齐的小鞋子,爱整洁的崽崽每回都会把他们摆好;给小於穿上鞋和外套后,本要再回到走廊,岑寻枝却已经进来了。
之前他们是不想打扰到孩子睡觉,才去的外面,现在既然小家伙已经醒了,确实也没必要在走廊上吵架给外人看笑话。
外人……吗。
边临松自我安慰又自嘲地笑了笑。
也就只能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抠字眼,才能让自己感觉离岑寻枝没那么远。
岑寻枝见他突然笑了,简直莫名其妙。
不过现在没工夫管这个大人。
他的视线落在小孩的耳朵上。
又重新成为了毛茸茸的、浅灰色的兔耳朵,乖顺地垂在脑袋旁。
先前变成人类耳朵的场景,仿佛一场梦。
……果然和纪攸预料得差不多。
当时被桑克斯掳走的小於,危机之下突然爆发,是一种求生的本能,而非小家伙已经掌握了完全化形的能力。
小於也感觉到了mama在看自己的耳朵,抬手摸了摸。
他在边临松怀里僵住了。
不久前的噩梦,成了现实。
他根本不会收起耳朵。都是梦。
他依旧是最笨的小兔子,而mama仍然可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被抓走€€€€
幼崽张了张嘴,话却畏惧地哽在喉咙里:“Mama,我……”
监护人猜出他无助的疑问,坚定地点了点头:“那个时候,你真的有收起来。”
他向来吝啬夸赞,今天并不:“做得很棒。”
小兔兔的眼里泛起点点泪光,有后怕,有短暂的、一闪而过的喜悦,也有在打架的自信和自卑。
无论如何,他安全地在这里,mama也是。
Mama没有被坏人抓走,更没有不要他。
这对小小孩来说,已经足够了。
先前在船坞发生的事,边临松已经大致了解了。
见小於这样难过,岑寻枝很明显也不好受,他的眸色暗了暗。
那个老东西。
他会让他为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边临松轻轻拍着小於的背后,又温柔地给他擦眼泪。
这些哄孩子的细节他做起来如此得心应手,许多年前,也有一个人如此耐心地对自己。
他弄丢过一次。
所以说什么都要抓紧第二次。
“待会儿让休斯和小九过来看看,不会有事的。”岑寻枝拿出那根凤凰羽,“这个,你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他本意是让小孩儿自己过来拿,可边临松抱上瘾似的根本舍不得把小家伙放下来,一手揽着小於,一手过来取。
指腹无意间(也可能是有意)擦过岑寻枝的手心,为那冰凉的触感一惊。
这个人,还是一贯这样低温。
很多年前的冬天,岑寻枝会把年幼的他抱在怀里取暖,他虽然每次被冻得差点跳起来,但还是很愿意做哥哥的人形暖风机的。
没有人不喜欢被需要的感觉。
如今他早就长到可以把哥哥完全抱在怀里的个子,什么时候能再实现一次愿望、重温旧梦呢?
如果那需要一辈子的时间,就让他付出一辈子来慢慢偿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