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耳兔幼崽和大佬监护人 第91章

四只爪爪踩了踩冰凉的地板,又蹦了蹦,脚下没有飘忽的空气感。

小於这才确信自己真的已经回到地面上了。

他松开嘴,牙牙咬得发酸,揪着手帕一角的爪爪也握得僵硬。

将绳子和手帕都从身上卸下来之后,小兔子再度直立起来,鼻子一皱小爪一抖,开始感应mama的位置。

他所熟悉的、残破的精神力仍在战栗。

小於难过地想,Mama还在难受。

那么,兔兔小勇士要出发去解救高塔上的公主mama了!

*

方才幼崽怎么喊都没回应的人们,全都聚集在房间门口。

老奶奶是最先发现不对劲儿的,正比比划划向着后赶过来的休斯解释:

“那位边先生啊,一早不知从哪儿弄来很多珍贵的食材,找我们借了厨房,还问我一些做法,说是要做给他哥尝尝。我还不知道他和岑先生是兄弟呢,你说这不一个姓,长得也不像啊。不过兄弟嘛,就算有什么不和,也总是……”

念叨着念叨着就跑题了。

休斯做星际游医这些年,见过太多太多容易忘事儿和爱唠叨的老人家,很懂得怎么跟他们交流,不动声色把话题牵回来:“您继续说,去了厨房,然后呢?”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说着说着就给忘了。”老奶奶一拍脑门,“我教了边先生怎么料理,他悟性高下手也灵活,他做饭的时候心情可好哩!结果……”

休斯轻声道:“结果,就成这样了吗?”

老奶奶也叹气:“是啊,我听见吵架的声音赶过来,已经……”

幼崽蹦蹦跳跳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满地打翻饭菜的狼藉。

KFC正在收拾,家务是他的专长;他从一地陶瓷玻璃碎片中捡起什么亮晶晶的、没有沾上脏的东西。

是一串螺旋形状的耳坠。

这耳坠是一对,一只在边临松那里,另一只则交给了小於。

幼崽天天挂在脖子上,最近变回小兔子之后太小只了戴不了项链,又暂时放回了岑寻枝那里。

现在可怜兮兮扔掉的这一只,也不知是属于谁的。

除了正在做清洁工作的机器人,其他围观群众只在门口偷窥、耳语,谁都不敢靠近。

除了紧急赶到的小於,仗着自己体型娇小,灵活地从人们的缝隙中间钻进去,直起身怔怔地看着里面。

岑寻枝背对着门口。

边临松杵在一旁,捏紧拳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那剧烈的、精神力的波动,便来自于这场不知从何而起的争执。

小於虽然不能完整地接收整个过程的投射,却能感应到一些幻影似的片段。

边临松端着饭菜进来。

两人提到了什么事情。

“……离开……?”

那是幼崽唯一捕捉到的关键词。

继而原本平和的语调陡然上升,从争执到了争吵。

然后,就成现在看到的这样了。

小兔兔懵了。

以前医生叔叔说papa是混蛋的时候,他不能理解,因为在他看来papa对自己很好,对mama也很温柔。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是混蛋?

崽崽知道,“混蛋”是骂人的词。

而此刻,他终于亲眼“看见”了。

原来papa就是那个一直以来,让mama走不出伤心泥沼地的源头。

Papa为什么要气mama?

不是、不是跟小於约定好了,要保护mama的吗?

是骗崽崽的吗?

Papa说谎。

说谎的不是好孩子。

边临松的余光瞥见溜进来的小兔子,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起伏剧烈的胸口平静下来。

他并不想让幼崽看见吵架,现在的情形也不适合再谈话,每个人都需要冷静。

成年人抬脚要走。

小於脑海中警铃大作:不能让papa走!

他、他刚才欺负了mama,是不是?

让mama这么生气,还这么难过……

欺负mama的都是坏人!

小於再也不要喜欢papa了。

再也不要叫他papa了!

兔子急了是会咬人的,哪怕是这样柔弱胆怯的小东西,在有了自己想要守护的存在,也会变成勇敢的小战士。

小於眼看边临松要走,奋力一蹦,一口咬在成年人的裤脚上,试图拖住。

若不是边临松一直注意着小东西,否则就这么一点儿轻飘飘的重量,根本注意不到。

他及时刹住车,不然很有可能再往前迈一步,幼兔就要被甩飞出去了。

幼崽从没做过这么大胆的事儿,紧紧咬着不放,既怕自己掉下来,更怕papa€€€€不对,那个人,嗯,以后就叫他“那个人”好了€€€€就这么走了。

那个人,应该给mama道歉。

大人总是教育小朋友,做错了事情要道歉。

可是为什么大人做错的时候,就不道歉?

崽崽眼睛都急红了,模糊地发出呜呜嘤嘤的细弱叫声。

边临松听不懂,担心小崽子这样会伤到自己的牙,想把他弄下来。

他弯腰伸手,被兔兔一口咬在手指上。

这一下可跟此前与岑寻枝玩闹时的轻咬完全不同,小幼崽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咬破了他的手指,殷红的血渗出来。

边临松猝不及防,疼得“嘶”了一声。

幼崽的口腔里充斥着难闻的铁锈味,叫他直犯恶心。

然而小於依旧没有松口,边临松也不敢再动他,忍着疼,一大一小僵持不下。

有谁的声音冷淡响起。

“岑小於。”

小兔子和大人顿时停下对峙,同时扭头看向发声者。

岑寻枝转动轮椅,面向他们,神情隐匿在昏暗处模糊不清。

但他的语调冰冷而平稳,丝毫不见此前的尖锐波动。

仿佛那一地摔得稀巴烂的餐具和弃如敝屣的耳坠都是错觉。

“让他走。”

他说。

在小家伙乖乖松口之后,抬起眼看向边临松,目光无波无澜,带着刻骨的疏离。

“走吧。”

“就像你六年前答应我的那样。”

“走了,再也不要回来。”

边临松最后一次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摩挲着指尖上滴答的鲜血,转身离去。

……

门关上了。

把绝情人的脚步声,叫人心碎的往事,围观者的窥探目光和窃窃私语全都关在了外面。

房间骤然静默下来。

原本就没有开灯,现在漏进的几丝光亮更是惨淡。

轮椅面板上几排呼吸灯不规律地明灭,如同岑寂宇宙中孤独旋转的小星球。

唯一被留下来的小兔子再也忍不住了,三步并做两步蹦到监护人脚下,小爪爪急切地攀着他的裤腿,想往上爬。

岑寻枝弯腰把幼兔捞起来,双手捧着,放在脸颊边,像小家伙最喜欢做的那样轻轻地蹭了蹭。

幼崽的小爪爪轻轻摁着监护人,呜呜嘤嘤地哭起来。

他心疼mama。

Mama外表有多平静,内心就有多难过。

一丝一毫的疼痛,小兔兔都感觉得到。

但mama是大人,大人有奇怪的法则,不可以哭。

没关系。

崽崽不是大人,就让崽崽帮mama哭吧。

岑寻枝眼眶干涩得厉害,酝酿不出半滴眼泪。

他贴着幼兔毛茸茸、软绵绵的小身体,声音喑哑地喃喃道:“还好,还好……”

还好,你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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