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辉又道:“你也说了,这钱谁都能赚。你信不信我随便说两句话,就能换人试镜。”
江岫白简单干脆:“你愿意,张导未必愿意。”
“行,你有种。”张辉沉着再三,眼中寒意一闪而过。本来他想着如果能帮陈丰搞到江岫白,算是大功一件。到时他就可以到陈丰手底下工作,不用再在太阳娱乐这个小作坊浪费时间。没想到,江岫白居然是个硬茬。
“下周末商贸国际大厦302,《雾时》试镜,准时参加。”
江岫白起身时眸光微敛,浓密纤长的眼睫轻轻扫下:“我会的。”
望着那抹背影,张辉露出一丝阴恻恻的笑。
…
解决完这件事,江岫白心神难得放松,随便吃了两口饭,洗完澡躺在床上发呆。
重生后,今天是他为数不多心情不错的时刻。但他并未像预想中的那么满足,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按理说能参加《雾时》试镜,算是弥补了年少时的遗憾。可他现在,并不开心。
起身来到阳台,他发现窗外的月色格外干净。仰起头,淡白的月光倾泻而下,落在他那瘦弱颀长的身上,
他垂眸打开手机,背影清冷又寂寞。
这段时间,一直没看见隋宴。
没有意外,两人今后不会再有交集了。
休整两天,江岫白接到陈黎的电话。TSK组合即将宣布解散,公司准备帮他们办一场告别会,并与他们聊一聊今后的发展方向。
江岫白最近没出门,一直窝在家里读书。他其实很宅,没有工作时就喜欢享受一个人的时光,或读书喝茶,或看一部电影,从不觉得寂寞。
和隋宴恋爱后,他保持着一贯的生活方式,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看书时总会被隋宴连脚带手的搂在怀里。对方没事就爱蹭蹭他,扰得他根本沉不下心做事。
但结婚三年,他已经习惯了。
就像这两天,他坐在榻榻米上看电影,总觉得背后空落落的。
第二天下午,江岫白准时来到江景饭店,推开包厢门时,里面一张张陌生的人脸让他险些怀疑自己走错房间。
张辉坐在最边上,笑眯眯地把门撞上:“岫白来了,陈总等你很久了。”
江岫白瞬间明白自己入了张辉的圈套,神色冷滞片刻,看向张辉:“总监,我走错房间了。”
他刚侧身,两名保镖已将门堵住。
“说什么笑呢。”张辉朝王卿笑了笑示意,“这就是岫白,陈总想跟岫白认识很久了。”
王卿正满脸谄笑地给陈总敬酒,一听陈总对江岫白有意思,连忙道:“岫白,快来陪陈总喝两杯。”
江岫白指尖骤然握紧,权衡目前形式后,被张辉催促着走向陈丰。
他如果将今晚搞砸,不光王卿会雪藏他,陈丰那边估计也会给他使绊子。
陈丰坐在主位,锐目已将江岫白从头到脚打量完毕,就像欣赏即将到手的猎物。
他盯上江岫白很久了,这身段这相貌,在美人拔尖的娱乐圈,也非俗物。
“我不知道今天要陪陈总喝酒。”江岫白拿起红酒,声音一贯清冷:“最近我身体不舒服,刚去疾控查完,正等待结果。陈总不嫌弃的话,我敬您一杯。”
听见疾控二字,陈丰脸色瞬间阴冷下来,甚至兴师问罪般地睨了眼张辉,将酒杯重重撂在桌上。
他们这种人虽然爱玩,但更注重干净。
王卿脸色一白,恶狠狠瞪着张辉:“你他妈的怎么办事的?”
张辉哑口无言:“我€€€€”
江岫白帮陈丰倒酒:“陈总,我敬您。”随后,将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喝得太猛,不熟悉酒性的江岫白咳了一下,眼尾瞬间凝起一层雾气,几滴红酒不小心沾上纤长白皙的颈前,异常鲜艳夺目。
陈丰看得口涩,奈何又吃不到,只能作罢。为了缓和压抑的氛围,张辉连忙嚷嚷:“岫白,快给陈总唱首歌。”
江岫白没推脱,扶着桌椅站到众人面前。
接下来的酒桌上,靡费香艳,无数名贵的红酒被端上桌,供陈丰挑选。为了讨陈丰开心,王卿将公司其他的艺人叫来,大家使用浑身解数,才博得陈丰露出笑脸。
可虽如此,陈丰注意力依旧在唱歌的江岫白身上。
江岫白的嗓子已经哑得厉害。被张辉逼着又喝了几杯酒,胃里的东西被刺激得不断向上冒,搅得他疼痛难忍,到最后,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天。
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他蹲在马桶前眼神冰冷空洞,思考自己重来这一世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么看,一点意思都没有。
这时,孟卿碰巧走进卫生间,当看见江岫白狼狈地瘫坐在洗手台前时,好奇留意一眼。
这人好像是太阳娱乐那个洒了隋宴一身酒的小明星。看这副醉醺醺的模样,应该喝了不少酒。
晚上十点,酒席勉强结束。
江岫白吐了不少,眼下倒清醒几分。酒店在江边,夜里起了不小的海浪。沿着岸边,他步履沉重,最终停在桥侧,凝望着汹涌的江水,思绪飘渺。
微信与短信相继弹出。
一条是来自张辉的威胁,一条则是一个陌生号码。
[岫白,舅舅想你了。]
胃里的恶心不断翻涌,想到舅舅那个人,江岫白难以控制地干呕,头疼欲裂。
他好像发烧了,这么冷的天额头却是滚烫的。但他不想这么早回家。
目光慢吞吞地望着江水,他越过围栏,沿着台阶下去朝堤岸靠近。
奔腾叫嚣的江水不断击打着白石台阶,溅在江岫白的衣服上。
他再也撑不住精神,无力地将头枕在腿前。
江面漩涡重重,浪花激荡。
张辉的威胁辱骂不断提醒着江岫白今晚的事。
他面色苍白,呼吸随之急促。
另一边,孟卿结束酒席与隋宴通着电话。
“今天我请张董吃了饭,他们家那块地你如果真的看上了,还是要拿出点…”
孟卿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被堤岸前那抹白色身影吸引。
“不会有人要跳江吧。”
隋宴正在跑步,黑色发带下的汗顺着脸颊两侧蔓延。他屏息道:“你报个警,也算日行一善。”
孟卿让司机停下,透过车窗仔细张望:“江边的人好像是那天洒你酒的小明星。”
这句话如同重击狠狠凿入隋宴原本悠闲的思绪。身躯骤然间失去平衡,他跪倒在跑步机上,手机甩到一侧。
他来不及多想,疯狂朝手机吼道:“你说什么?”
…
隋宴记不清自己是如何驱车到江边的,下了车,他两条长腿拼命飞驰,当看见守在岸边的孟卿时,惊惶不安的双眼红得慎人。
孟卿见到他,眉间迟疑:“他好像不是要跳江,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动。”
身上弥漫的寒意与夜色逐渐重叠,隋宴站在阴影里,用手轻轻按压胸口,企图抚平颤抖不安的心脏。
幸亏江岫白没事。
“他怎么…突然这样了。”额角的汗早就被冷风吹散,隋宴双眸漆黑焦灼,他能察觉到,江岫白心情很差很差。
对方失魂落魄的模样孟卿看来眼里,忍着好奇,客观陈述:“我猜他们公司强迫他陪酒。”
“什么!”隋宴眉心阴沉得可怕,呼吸在这一瞬停止,“他被欺负了?”
孟卿:“这我不清楚。”
隋宴握住拳,指骨咯吱作响:“我知道了,今天谢了。”
孟卿欲言又止:“隋宴,你跟他很熟吗?”
隋宴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朝江岫白缓慢靠近。
江水的裹挟着寒风,犹如砾石碎裂的声音不断传来。江岫白浑身滚烫,痛感袭击着身体的每一处。
张辉刚刚说,下周末的试镜他不用去了。张臣那边也发来许多条消息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无力回答,有一瞬间甚至在思考,如果真正死在车祸那天似乎也不错。
“江岫白。”
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
江岫白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朝后面望去。
“大晚上的,你在这坐着钓鱼呢?”隋宴注视着那双憔悴疲惫的眼睛,插着兜吊儿郎当坐下:“还穿着白衣裳,不知道的得被你吓死。”
江岫白突然跟着笑了下,勾起苍白如纸的唇角:“在散心。”
忍着心脏的钝痛,隋宴尽量掩饰着情绪,把两人当作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关系:“我送你去医院吧,你瞧着生病了。”
江岫白恍惚了下:“不用,回头我自己去。”
“你怎么那么固执呢?”隋宴径直起身将他扶起来:“生病了不能拖。”
寒风吹拂着江岫白额前凌乱的发丝,他就这么注视着隋宴的不加掩饰的担忧神色,总觉得很熟悉。
这种熟悉感来源于他们三年的婚姻生活,过去他生了病不按时吃药,隋宴也是这幅心疼又拿他没办法的模样。
江岫白鬼使神差,突然问了句:“隋宴,你是不是喜欢我。”
隋宴一怔,矢口否认:“我信佛,日行一善而已。”
这句话令江岫白苍白一笑。他温柔地盯着隋宴的眼睛,轻声道:“不喜欢,挺好。”
上一世是一见钟情。
这一世还是不要了吧。
…
医院里,江岫白输着点滴,隋宴与医生沟通完病情后,在走廊里和秘书通电话。
江岫白被强迫陪酒的始末他已经基本了解,TSK报团排挤江岫白的事,秘书也顺嘴与他说了说。
靠在冰凉的墙壁前,隋宴眉眼深深,当想到江岫白上一世也可能受公司和同事的欺凌时,眉间透出几分冷厉和懊悔。
为什么,这些事他从来不知道。
病房里,江岫白裹着羊绒被睡得很香。隋宴静静守着他,一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