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执蓝印象里,可能是受家庭影响,应淮对感情需求特别淡,爸妈不回家他无所谓,从小带他的保姆被换掉也不见他有什么留恋。
喜欢的东西虽然不少,但他那种家境,想要什么都可以轻易得到,到手之后很快就没兴趣了。加上脑子聪明身体素质好,感兴趣的运动上手都很快,成绩来得多轻松,他的热情丧失得就有多快。
谢执蓝认识他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他对什么人或事保持过长时间的热忱,更别说女孩子了。
谢执蓝想了想,对乔安安说:“我觉得,他对女孩子没兴趣。”
乔安安瞪大眼睛:“他喜欢男的啊?”
这话戳中了谢执蓝的笑点,他突然笑起来,肩膀不停抖动,桃花眼里闪动着光亮,像是发现了某种邪恶又好玩的事情。
“蓝哥,你别笑了!”
谢执蓝这才收敛起笑意,正色说:“这我真的不清楚,应淮没有喜欢的人。”
乔安安问:“他没谈过恋爱吗?男生女生都没有?暗恋的都没有?”
“没有,他能暗恋谁,别人暗恋他他都嫌烦。应该也不是男的女的的问题,他对人没兴趣,喜欢人还没有喜欢狗多。所以€€€€”谢执蓝看着她说,“小星星没戏的,换个人吧。”
“很少人会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吧,可能他比较迟钝?”在乔安安身边,多的是感情史可以追溯到小学幼儿园时期的朋友,从揪女孩子的小辫子,抢她们橡皮擦开始,最早也没人意识到那是喜欢。乔安安认真猜测,“说不定他有呢,只是一直都没有发现。”
“都说没有了还问,这么不死心?”谢执蓝凑近,笑眯眯地问,“到底是小星星喜欢还是你喜欢啊?”
他离得太近,两人之间呼吸可闻。
乔安安很容易被他那双明亮的眼睛晃晕,脸颊微微发烫,想问他“你吃醋了吗”,谢执蓝又倏地退了回去,随口道:“你说的也有可能,女生的话,林见善吧,应淮夸过她做东西越来越好吃了。”
这件事可以追溯到小学某次校园义卖活动,林见善找他们俩当门面一起卖手工饼干,应淮当时的原话是€€€€“林见善厨艺进步确实大,她以前煎蛋就没熟过,不吃还要挂脸,现在居然有人买。”
说完就被林见善听见了,往应淮后脑勺扔了几块姜饼要他闭嘴。
乔安安不带脑子地问:“那男生呢?”
谢执蓝弯了弯眼睛,一指自己:“我?”
乔安安拖长嗓音“啊€€€€”了一声,谢执蓝的姿态放得太轻松随意,她总是分不清他什么时候是认真的,什么时候只是开玩笑。
应淮突然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闷闷不乐的谢祈枝。
谢祈枝眨眨眼睛,停在门口,叫他一声:“哥哥。”
“祺祺,你先别过来。”谢执蓝听到他声音时第一反应是戴口罩,可当视线落到他挽起的裤腿下,膝盖的擦伤扎眼又可怜,还是没忍住质问一脸事不关己的应淮,“我让你陪他吃饭,你带他去打架了?”
应淮仰头在喝水,喉结滚动几下,咽下去拧紧瓶盖才瞥了眼谢祈枝:“说反了,他想带我去打架。”
谢祈枝听到了,眨巴几下眼睛,一脸无辜地与他们对视。
谢执蓝愣了一下:“真的假的?”
应淮懒得解释,把谢祈枝的药水和板蓝根一起放到谢执蓝桌上:“具体你问他吧,下午我有事,一会儿就走。”
“有正当理由吗?”谢执蓝问,“昨晚又失眠了打算回去补觉?”
“我妈回国了,要我去接她,”应淮轻描淡写地说,“顺便陪她离个婚。算正当理由吗?”
谢执蓝直觉这里面有更大的问题,没有应淮说得这么简单,但教室不是讨论这些的地方,他便没有追问。
只是乔安安刚议论过别人就被撞了个正着,有些面热,问应淮:“我们刚刚说的你都听到了吗?”
“你指什么?”应淮回头,他对熟人态度还算友善,可换成半生不熟的人,语气就冷淡多了,“听到你们说谁喜欢我,还是说我是个同性恋?”
乔安安愣了一下,被他生硬的语气噎得讲不出话。
应淮没看她,把课桌上几本课本和钢笔收进抽屉里。他微微弯下腰,漆黑的发梢覆住眉眼,直起身时,影子落在后墙的黑板上,像根风里的劲竹,筋节强硬。
“你们对这个很好奇吗?”他问,没等乔安安回答,便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答案,“我不喜欢男的,也不喜欢林见善,还有你€€€€”
他淡淡地扫了谢执蓝一眼,这个人脸皮厚得很,不像乔安安那么容易尴尬,如往常一样朝应淮弯起眼睛,笑意稠艳,故作惊讶地问:“喜欢我啊?”
应淮言简意赅:“滚。”
林见善就是这时候过来的,谢祈枝闻到一阵香风,甜甜的,带着酥烤小饼干的味道。
清越的女声从身后响起,惊讶道:“这么多人,我来得不是时候吗?”
谢执蓝霍然抬眸,和她打了个招呼:“善善中午好啊。”
林见善笑起来,学着他的语气说:“蓝蓝中午好。”
她打量谢执蓝的脸:“听说你生病了?我看精神很好嘛,有漂亮妹妹关心就是不一样。”
谢执蓝仰头注视她:“有漂亮姐姐关心我也很开心的。”
林见善往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少来。”
她没有废话,将包装好的蓝色素纹盒子放到他们桌上:“来看看你,顺便感谢应淮早上帮我忙。”
谢执蓝假装失望:“不是单纯来看我的啊。”
林见善瞥见乔安安不悦的脸色,警告他:“你想清楚再说话啊。”随即一摆手,高马尾在身后轻轻晃了一晃,“就这样,我走了。”
谢祈枝退开给她让路,林见善瞧见他,有些惊讶地笑了一笑。
她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女生,和乔安安是不同类型,个子高挑,不柔弱也不显得骄傲,面容素净,有双古典的眼睛。
即便撞破了应淮拒绝人的绝情场面,也能表现得像什么都没听到过一样得体自然。各个方面都赢得很彻底,不怪乔安安会瞪谢执蓝一眼,负气走人。
谢执蓝没有追。
他回过头,见到乔安安避开日光走在走廊里,但没完全躲开,短发扫过白皙的后颈,被照出蜜糖般的光泽,明明是从前会觉得可爱、忍不住上手摸的模样,此刻却那么快厌倦了,觉得索然无味。
应淮嘲讽般瞥他一眼:“渣男。”
谢执蓝弯起眼睛:“木头。”
应淮不搭理他,拿起林见善带来的小饼干随手塞给了谢祈枝:“拿去吃。”
谢祈枝乖乖接住,哦了一声。
应淮按了下他的发顶,什么也没说,径直走了。
谢祈枝回头,看到他走在日光底下,灼亮的天光往他挺拔的背影上镀了一层晕。
谢祈枝叫了一声:“哥哥。”
谢执蓝从抽屉里拿出一瓶免洗消毒液,戴好口罩洗干净手才去牵谢祈枝,有些心疼地看他破皮的手心,问他:“怎么弄的?”
谢祈枝小声说:“不小心摔的。”
他盯着哥哥的抽屉,觉得他和应淮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就连抽屉也不一样,哥哥的像哆啦A梦的口袋,什么都能掏出来。
想着想着,他又忘记自己刚刚想说什么,呆了几秒才抬头看哥哥,他似乎看出自己说的不是真话,却没有追问:“你吃饭了吗?”
谢祈枝摇摇头,抱着饼干盒说:“我饿了。”
第0017章 “要不要做我弟弟”
周一的晚自习,应淮没有回来。
谢祈枝没在下午的延时课上写完作业,谢执蓝以为他有不会的题,问他又说没有。
磨磨蹭蹭地又花了一节晚自习的时间写完作业,谢祈枝放下笔,低头看自己的手臂,轻轻按了按,终于和哥哥说实话:“我骨头痛。”
谢执蓝愣了一下,小心问:“摔伤的痛吗?是骨头还是膝盖?”
谢祈枝说:“不是摔的,就是骨头。”
“今天的维生素有没有吃?”
“吃了。”
“书包给我。”
谢执蓝在他包里拿便携药盒,打开递给谢祈枝,看着他自己找出布洛芬就着水吃下去,慢慢地趴在桌面上。
额发软软垂下来,盖住了他恹恹的眼皮,呼吸也迟缓得多,每一次呼和吸都显得很用力。
谢执蓝体会不了谢祈枝在忍受怎样的疼痛,只觉得他的脸色比平日又苍白了许多,像层一戳就破的纱纸。
“想不想回家睡?我打电话给伍叔,让他带你回去好不好?”
谢祈枝轻轻摇了摇头,脸颊压在玫红色的小兔抱枕上没有说话。
谢执蓝安静看着他白惨惨的侧脸,不再吵他。
应淮是在最后一节晚自习出现的,黑猫一样悄无声息从夜色里走进来。
谢执蓝起初没有发觉,专注整理谢祈枝的书包,阴影倏地从他后脑勺掠过,他敏锐回头,目光与靠在后墙黑板上的应淮撞了个正着。
是和平时总穿的那身松松垮垮的、没有版型和设计的仪中校服截然不同的模样。
今夜他可能出席了某种特殊场合,来不及换衣服就过来了。黑色西装裁剪得体,恰当好处地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形,垂下眼眸看着谢执蓝时,有种说不出的神秘与矜贵。
没人说话,应淮率先移开视线,或许是觉得束缚,扯领带解扣子脱外套,一整套动作进行得行云流水。
谢执蓝全程盯着他,目光从微敞的领口回到应淮冷淡的脸上,很欠揍地朝他吹了记口哨:“少爷亲自上晚自习啊。”
应淮:“……”
他一脸冷漠地无视了谢执蓝的调侃,却回避不了随之而来的整个班的目光。
平静无波的晚自习骤然沸腾起来,间或夹着几句“我艹应淮”“应哥好帅”“我应哥从不装X,一装就装个大的”。
上晚自习的老师维持纪律,敲了敲讲台问:“都没见过是吧?要不要让他上来走一圈啊?”
这个提议得到他们的热烈响应€€€€
“老师,这个真没见过!”
“应淮你上来我就承认你比班长帅!”
“应哥快一点,反正你没座位,不如从了我们!”
老师都被他们逗乐了,问应淮他的意见。
“不要。”应淮想了想,找理由说,“我觉得蓝哥比较帅。”
谢祈枝睡眼惺忪爬起来时,意外听到应淮的声音。
“你也不怕吵醒他。”
“快放学了,本来就该醒了。”谢执蓝问他,“你是不是喝酒了?”
“一点,醉不了。”应淮说,“我手机落我妈车里了,她把我扔校门口,我都没反应过来,连人带车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