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温润书生 第9章

焦黄剔透的糖衣脆脆甜甜,一口咬下去,嘎嘣响,内里红山楂果子吃起来香糯糯的,清甜中还浸着点点的酸意。他嘴里吭哧吭哧没停下,犹如过冬屯粮的小仓鼠,两颊塞得鼓囊囊,转眼一串糖葫芦就落了肚。

他意犹未尽地抹了把嘴,连嘴边的碎糖渣都不舍得放过。

满崽亦是如此,他虽说从前也吃过糖葫芦,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吃完便钻进谢见君的怀里,伏在他肩头,意有所指地念叨起来,“阿兄,糖葫芦可真是好吃。”

谢见君年长他十来岁,如何看不出他的小心思,遂松口道,下次再来镇上,定少不了他的糖葫芦。

“那云胡呢,云胡呢!”这小崽子也是仗义,当下就问还给不给云胡买。

云胡正垂着脑袋,乖顺地跟在他俩身后走着,闻声,立时抬眉,惊慌失措地连连摆手道,“我、我不用、我已经尝过了。”,能吃到糖葫芦是什么味道,就算是如了心愿了,他哪里还敢再惦记。

谢见君眸光微动,瞥了一眼他紧张局促的模样,抬袖抹去他脸颊上没蹭掉的糖渣,轻笑着应了声,

“嗯,云胡也有。”

第16章

收了栗子摊儿,去他们常去的那家粮食铺子卖了鸡蛋,这小布兜又添进去二十文钱,云胡护得紧实,搁腰上拴着,贴在内兜衬布里,生怕被镇子上的白日鬼给摸了去,他弟弟云松那般得爹娘疼爱,还因着去集市上买糖果子弄丢了五文钱挨了打呢,他虽晓得谢见君不曾恶待于他,但也不舍得他们一上午赚来的银钱打了水漂。

这般想着,他愈发谨慎起来,时不时便四下张望两眼,冷不丁被人拍了下肩膀,他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立时扭头往身后望,眼神中的怯意还未褪去,就见谢见君面带歉意地轻声问起,“可是吓着你了?”

他摇了摇头,松下一口气来,到底是自己太紧张了,揣着这一布兜的铜板走哪儿都小心翼翼的,叫旁个人看了笑话去。

但谢见君没笑话他,仔细瞧着他不像是有事的样儿,才压低声音说,“方才,我问过这铺子里的掌柜,说是今年雨水多,豆子搁仓里存不住,怕生了芽不好往外卖,遂收购的分量不多,价钱也低,等会儿咱们再多询上几家问问,价钱合适的话,咱就卖了去,你觉得如何?”

云胡懵懵懂懂地点头,他原是打算卖了豆子的钱给谢见君读书用,他听村里人说,这读书可花钱了呢。这豆子虽说是他和芸娘种的,可都是谢见君费劲巴拉收上来的,怎么处置,自是他也能说得上话。

谢见君没再说什么,沿街挨个又打听了几家卖粮食杂货的铺子,各家的说法与金谷掌柜的,差不到哪儿去,想来是今年豆子的行情不好,如今看来,别说是收回本钱了,哪怕是他们亏着钱硬卖,人家铺子也吃不下多少存量。

起早卖栗子得来的喜悦被当头这一盆冷水浇灭得彻底,他轻叹一声,心中怅然若失,本想着卖了豆子,手里能留些余钱好过冬,如今看来怕是难了。

云胡瞧出他的失落,斟酌着小声开口道,“你、你别愁、你安心读书、我有、我有法子赚钱。”。

谢见君展颜一笑,“无碍,咱们再想别的办法便是。”,他打定主意要读书,自然不能把筹码都压在这点豆子上,左不过他还能跟着福生在村里帮工,亦或是去码头上干点零活贴补家用,这有胳膊有腿的,还能被银钱难为得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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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粮食铺子出来,路南侧是一家青云书铺,谢见君就想着顺道儿去问问纸笔的事儿,嘱咐云胡和满崽在门口稍候片刻,他整了整衣衫,挺直了腰杆子,提步迈进书铺。

听着门口处有风铃摇动的叮当声,书铺里的小屋走出一身穿长马褂的白发老头,将谢见君从头到尾粗略地打量一番后,笑得一脸褶子迎上前来,“小后生,可是要来置办些什么?”

谢见君清了清嗓子,“掌柜的,晚生想买些练字用的笔墨纸砚。”

闻之,白发老头微微欠身,将他引至一旁,指着柜台上摆放的文房用品,同他细细介绍起来,“小后生,你瞧这四尺整的宣纸,寻常我们铺子里都是卖二百文一刀,您若是买得多,我这可作一百八十文一刀。”

谢见君抿了抿嘴,来时他有心理准备,这东西定然是便宜不到那儿去,但听着掌柜的这般说,他心里难免颤了颤。

掌柜的见他眉头轻拧,一脸为难,又瞧着他一身洗得褪色的粗布长衫,袖口处缝缝补补添着碎布头补丁,便知是寒门学子,家境算不得好,就拉着他另看一处,“我们铺子里还有这毛边纸,论纸质,那必然比不得宣纸敦厚吃磨,光而不滑,但胜在便宜,二十文一刀,平日里用来练字堪堪是足够了。”

二十文一刀……谢见君心里默默嘀咕起来,这毛边纸因着是竹制,色泽呈淡黄,摸上去薄而松软,眼下对于兜里无粮的他来说,最是合适不过了。

他登时开口要了一刀毛边纸,掌柜瞧着他实在囊中羞涩,便说道,倘若他从铺子里买墨锭,就送他两管兔毫笔,兔毫笔不值几个钱,质地较为柔软吸墨,也算是寒门学子常用的笔了。

谢见君拱手作揖,谢过书铺掌柜。待将这练字的家伙什儿都置办齐全后,盖房子那日得来的工钱已是花了个精光,他拍拍自己干瘪的钱兜子,心里沉甸甸的,这刚入门便掏空了家底,往后可如何是好?

他将买来的东西小心放在身后背着的竹篓里,正要拜别,一青衫打扮的书生急急慌慌地掀开书铺的门帘进来,把书箱往柜台上一搭,“掌柜的,前些日子我借来抄好的书,给您送回来了,您瞧着无碍,便可结算工钱了。”

谢见君脚步一顿,没急着出门,隐到身侧的书柜旁,见这书铺掌柜将书生迎进屋里来,顺手招过小二,嘱咐他给书生奉茶,语气较之前于他,客气恭敬了许多,连带着结算给书生的银钱都是双手奉上。

能得掌柜的这般敬重,想来这青衫书生是有功名傍身的,但谢见君并不在意这些,他本就不是喜好八卦之人,之所以没走,是听着书生说给书铺抄书。

若是他也能给书铺抄书,换些银钱回来,他和云胡手里便能松快些了,况且许褚说了,他的字并不差。

书铺掌柜送走书生,转头看谢见君只身立于门厅,身形挺拔端正,风骨峭峻,一时晃了眼,回过神来,才想起来问问他如何还没离开,可是还有东西要买。

谢见君打心里斟酌好字句,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初闻掌柜的铺子里招募抄书之人,晚生自诩一手字尚且拿得出手,不知可否为掌柜的排忧解难。”

“这……”,书铺掌柜顿了顿声道,“恕在下眼拙,敢问小后生可是有功名在身?”

“不曾。”谢见君拱手道,“晚生本是农家子,承蒙村中学堂先生厚爱,于近日方开蒙,正直家里母亲孝期,三年内不可参加科考。”

书铺掌柜捋了把稀疏的胡须,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他这书铺其实并非缺抄书之人,只不过是他想借着抄书之事,送个人情罢了,倘若将来有功名在身的书生,青云得路,一朝翻身入了朝堂做了官,他也好跟着沾沾光。只眼下这人,虽气质温润儒雅,一身读书人的清贵,但毕竟这个年纪刚开蒙,自然比不得那些个童生秀才,更有指望。

谢见君并非愚笨之人,见状,便是知晓书铺掌柜的心思,他沉默片刻,照常行了个礼,转身掀开门帘,出了门。

云胡正乖顺地坐在屋门外的石阶角落里愣神,满崽依靠在他身侧打起了瞌睡,因着怕他着凉,他从竹篓里翻出今早特地带着的夹袄,将人一整个裹在怀里,挡住穿堂而过的瑟瑟冷风,抬眸见谢见君从书铺里出来,他神色惶惶地挪了挪身子,翘首问起,“可、可是都买好了?”

谢见君颔首,收敛起沮丧的心情,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嗯,都买完了。”

“那、那就好。”云胡眉眼弯了弯,“趁着天儿、天儿还早,咱们往回、往回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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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因着心里盛满了事儿,谢见君闷着头,走路飞快,他步子迈得本就宽大,几步就将云胡甩到了身后。只待他从忧虑的心绪中拔出身来,才惊觉自己已经走出老远,忙不迭扭头,云胡背着竹篓,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小跑着追着他的步子。

他顿觉歉意,“对不起,是我走得太快了。”

云胡摇摇头,他虽不知谢见君在书铺里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瞧出他眼下心绪不佳,他手伸进衣袖里掏了掏,摸出两个油亮的毛栗子,这原是特意留着哄满崽的,怕他一路哭闹起来,折腾个不停,而现今他小小一人儿缩在谢见君身后的背篓里,身上盖着薄夹袄,正睡得昏天黑地,只怕是到家前,都不会醒来了。

他放心地掰开栗子壳,将栗子肉递给谢见君。

“这……”谢见君不解,温润的目光中带着疑惑。

“你、你吃、是甜的。”云胡往他面前推了推,他懊恼自己笨拙,竟是连句像样的安慰人的话都不会说,只干巴巴地低声道,“吃甜的、高兴”。

谢见君微微一怔,反应过来这小少年此举大抵是在哄他开心。他从云胡手里接过白嫩的栗子肉,这栗子肉入口脆生生的,嚼起来“咯吱咯吱”,甜津津的滋味萦绕在舌尖,久久不散,抚平了他心中失落的情绪。

他眼眸眯了眯,喉咙深处溢出一抹低笑,“若是一会儿满崽醒了,闹着要吃甜栗子,可就没有了。”

云胡踮起脚尖,打眼看了看背篓里熟睡的满崽,伸手给他掖了掖夹袄,再望向谢见君时,眸光中透着一丝难掩的狡黠,他手挡在唇边,将声音放得更低,

“我们、我们不告诉他、偷偷吃掉。”

暮色西沉,缥缈浮云间,落下一抹余晖,少年腼腆的笑容浸润在细碎的光影中,谢见君呼吸一滞,好似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打心底里破土而出,细枝抽芽,嫩绿冒尖儿。

第17章

从四方镇子上回来,已逾几日。

寻常白日里,福生那儿接了活,谢见君便跟过去帮着搬搬东西,搭搭屋顶,赚个二三十文,这村里人都是紧着裤腰带生活,出手自然赶不上老秀才许褚大方,但好在能赚一文是一文,碰上东家管一顿晌午饭,还能省下一口家里的粮食。闲时,得了空,忙完家里的活儿,他便窝在院子里练字。

买来的毛边纸虽较之宣纸,价钱上要便宜些,但这般大手大脚地拿来挥洒,到底是舍不得,他从田地里找了块略显平整的方砖,平日里用毛笔蘸了水,在方砖上练字。被毛笔润湿的方砖只肖的往太阳底下一扔,三五刻的功夫就晒干了,如此还能反复用,一直练到对某个字有把握,他才誊到纸上去。

转眼,自那日拜别许褚已有十日之久。

起早,天刚破晓,山林间薄雾将散未散,谢见君被鸡鸣声吵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侧身往旁边一探,被窝里已经凉了,隐约听着屋外传来“咕咕咕”敲打食盆的动静,他麻利裹上外衫,推开屋门,乍寒的冷风穿堂而过,他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哈出一口白茫茫的雾气。

院里的云胡将拌好的鸡食倒进食槽里,带着满崽站在屋檐下盥洗,今个儿适逢初五响水大集,他们俩要去集上置办点东西。

谢见君因着要去许褚家送字帖,便没得与他二人同行。

吃过早饭,赶着日头还没爬上来,他背上竹篓,锁好门,将俩人送到村口界碑,眼见着人走没了影,才紧赶慢赶地往村南边的小院走去。

远远见许褚的小院,谢见君放慢脚步,先是喘匀了气,又整了整一路走过来有些不平整的衣衫,方才抬袖轻叩了叩院门。

许褚等他良久,听着动静,立时就拉开了院门,将人迎进来。

谢见君从竹篓里拿出两吊猪肉和十来个鸡蛋,双手递送给许褚,恭顺作揖道,“学生谢见君,特前来拜见先生”。

前来拜师,他不好空着手,提早从孙屠户那儿买了猪肉,又将攒了几日的鸡蛋,一并拿了来,抵作束€€礼。

好在许褚也并非那贪财之人,平日里农户送孩子来读书,也不过就是拿些鸡蛋,提一兜子白面,赶上家里实在揭不开锅,孩子又卯着劲儿想读书,过来磕个头,行个拜师礼,他也就收下了。

如今见谢见君这般懂礼数知人事,他脸上难掩欣赏之意,“莫行这些个虚礼,你的字呢,快些拿出来给我瞧瞧。”

谢见君低低应了一声,腰背躬得更深了,他将猪肉和鸡蛋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把好生保存的字帖拿出来,展给许褚。

许褚相看片刻,不由得蹙起眉头,好半天,才缓缓说道,“你这字……”,他顿了顿,“先前见你字写得清雅秀朗,怎练了十天,落笔反而虚浮软弱,不成大器,可是偷懒了?”

“学生每日都在石砖上练字两个时辰,不曾懈怠一日。”谢见君连忙替自己正名。

“缘何在石砖上练字?”许褚不解。

谢见君面上闪过一抹难为情,“不瞒先生,我家中境况,先生亦是知情的,学生前些日子去镇上买纸,单单这毛边纸便是二十文一刀,即便我正反两面用,这一刀纸也用不了多久,学生一手拙笔,不敢轻易浪费,便想出在砖石上练字的法子,如今看来,倒是学生愚笨了。”

许褚颇为意外,先前他也曾听村里人说起过这谢家小子的事情,只是那日好心提点一二,这小子就满头应下,十日不见,他还当这农家子一时兴起说,过后便抛之脑后了,不成想,竟是个有心之人,但尽管如此,对于谢见君在石砖上练字一事,他还是不太赞成,“这石砖比不得纸张,你落笔轻重,还是要写在纸上才能切身体会。”

谢见君自是也知道其中的道理,如若不是家中一贫如洗,他断不会为难自己。一时间,想要赚钱的念头迫不及待地涌上心头,他微眯了眯眼,敛去心中的燥意,“先生之意,学生领悟了。”

“孺子可教也。”许褚满意地捋了把细长花白的胡须,从书箱里抽出他当年科考用的书,拍去上面的浮尘,递给谢见君,“这几本书你拿回去,仔细誊抄一份,书上有我先前读书时标注的注解,你可试着先行理解一番,如有不懂之处,便记录下来,待几日后,考校时,我再同你细细讲解。”

谢见君轻手轻脚地接过这几本书,如获至宝地小心翻看了两页,果真有密密麻麻的注解,他上学时曾研读过这些个四书五经,虽不得其中全部要义,但也懂个一知半解,如今结合着许褚的注解,已是能通晓个差不离。

许褚见他待书如此看重细心,便放心让他拿走,带回家中誊抄,临走时还叮嘱他,读书之事急不得,切不可好高骛远,急功近利,须得脚踏实地,砥志研思。

谢见君前世十载寒窗,读书一事亦有自己的习性,但因着是许褚的教诲,他微微躬身,端正恭敬地谢过,赶着孩子们来学堂上课前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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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云胡和满崽还未回来,谢见君进门时,顺手将院门一并带上,平日里满崽叽叽喳喳地围着自己身边转悠,如今屋里屋外安安静静的,反倒是有些不适应,他将背篓往墙边一挂,抬眸望了望不远处的山林间,琢磨着云胡和满崽这会儿也该走到响水大集了。

如他所预料那般,

走出村口没多远,就碰巧遇上同去赶集的福生和他娘,云胡带着满崽搭了福生家的牛车,没费什么力气就到了集市上。

谢过福生后,云胡紧紧握着满崽的手,俩人挤在乌泱泱的官道上,被熙熙攘攘的人群裹挟着,在集市里慢腾腾地转悠起来。

这响水集是附件几个村落里最为热闹的大集,每逢五日,十里八乡的人都会来这儿赶集买卖东西,各式摊铺比比林立,挑着担子的小贩好似滑溜溜的泥鳅一般,在拥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中钻来钻去,肆意穿行,清脆的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云胡一面牢牢抓着满崽,不敢松懈,生怕人多,他给挤没了影儿,一面垫着脚尖儿,抻长了脖子,四下张望着。他赶在这个时候来响水集,是想裁段粗布,回去好给谢见君做两身正经衣裳,他现在穿着的,还是从前那人的破衣裳,在地上摸爬滚打,已经折腾得不成样子,恐是再洗上个两水,就能扯破了。

先前他们去四方镇卖栗子时,那金谷小二就因着谢见君穿着素朴,磨破的袖口处补了两口碎布补丁,便斜着眼睨他。他晓得谢见君从不会将这种事儿放在心上,但自个儿心里怎么也不是个滋味,这才冒出想要给他做两身整齐衣裳的念头。

他从布匹贩子那儿扯了截黛青粗布,盘算着拿来给谢见君做长衫,这镇子上的读书人可都是这般穿着,谢见君本就生得雅致端方,这布料衬他正正好合适。

至于换下来的旧衣裳,他想裁了做布鞋,满崽个头窜得快,脚也跟着长,今早给他穿鞋时,他便摸着这鞋有些打脚,小家伙的大拇指顶得绷直,几乎要将鞋尖戳破。他自小穿得都是云松不要的鞋子,自是知道挤脚的苦滋味,左右不过他勤快些,总不能再委屈了满崽。

他心里合计着,冷不丁觉察到衣袖被轻扯了扯,他微微垂眸,满崽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圆眸,正懵懵懂懂地望着自己。

“怎、怎么了?”他半蹲在满崽面前,给他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额发。

“云胡,阿兄还会来寻咱们吗?”,满崽嘴里咬着麦芽糖,含含糊糊地问起。

云胡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不晓得满崽怎么突然问起谢见君来,他讷讷地解释道,“他、他不来了、他去找先生识学问了。”

满崽低低地“哦”了一声,看不出喜怒,好半天,才又开口,“那阿兄是真的要去读书了吗?”

云胡点点头,想来大抵是平日里他们俩闲聊,叫满崽听了去,他没往心里去,却见满崽探出脑袋,紧张兮兮地朝着四周围张望了一圈,而后攀住他的脖颈,煞有介事地凑到他左耳边,小声耳语道,“云胡,我觉得现在的阿兄,同以前的阿兄不一样了。”

云胡乍然顿住,脸色倏地煞白,他不自觉地咬紧嘴唇,直愣愣地盯着满崽,好半天,才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装作无事地颤颤道,“怎么、怎么就跟从前不一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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