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温润书生 第45章

谢见君连连应好,他这次走了,怕是要许久才能与许褚见上一面,故而临走之前,还劝慰许褚要照顾好自己身子,如今来学堂上课的孩子们越来越多,若是看顾不过来,不妨让村里年轻人过来搭把手。

许褚目送他出了门,往后山长水远,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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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好要搬去府城后,谢见君先行去了趟县衙,一是为了同县令大人知会一声,自己要去上府学一事儿,二是,他如今是秀才之身,律法规定可免除八十亩的田税。

从县衙领了免除田税的册子回来,他便直奔里长谢礼家。

当初芸娘过世时,他身份尴尬,置办棺材等诸多下葬事宜,都是谢礼帮着云胡操办的,往后三年,也承了谢礼的不少情分,故而,这八十亩的田税,除去自己名下的二十亩地,谢见君在免田税的册子上给谢礼家登记上了二十亩。

之所以分给谢礼,他还有旁的考虑,他虽不是正主,芸娘和谢三也并非他真正的爹娘,他自然可以不在乎二人,但是满崽不行,这福水村毕竟是他的家,也是他的根。

他们这一趟离开,大抵年节也不会回来,到时还得麻烦谢礼清明寒食,帮着祭拜下谢三和芸娘两口子,也好堵上村里人的嘴,不让满崽背上这个不孝的罪名。

谢礼也知道他的意思,当下拍拍他的手背,就将此事儿给应了下来,“你且安心在府城读书,你爹娘的墓,我都会常去照看,我同你爹娘,静等你高中,衣锦还乡。”

谢见君晓得谢礼的为人,他但凡应下的事情,就绝对能做到,免除了这个后顾之忧,他又带着免田税的册子,分别去了一趟福生家和柳哥儿家。

这几年得了这两家不少的照顾,福生和他娘都是重情义之人,平日里得了什么稀罕吃食,都少不得要送过来些,逢年过节,还常来搭把手。

柳哥儿更是如此,云胡性子怯弱,不常同村里人来往,多亏了柳哥儿,得空就来家里陪他闲聊,亦或是拉着他出门赶集戏耍,云胡才慢慢敞露心扉,现下人瞧着都鲜活多了,这里面可少不得柳哥儿的功劳。

谢见君一直知着他们的情分,遂考中秀才,得知能免八十亩田税后,便同云胡商量了一番,要将余下的这四十亩免赋税,匀给福生家和柳哥儿家。

得知这喜讯,福生拉着谢见君的手,磕磕绊绊好半天,连句谢都说不利索,末了,要跪下给谢见君磕个头。

这可把谢见君吓得够呛,眼疾手快将人一把托住,说什么不肯承他这个礼。

福生娘抹着眼泪,止不住地道谢,一遍遍说道自己没看错人,这谢家小子是个良善之人。

“婶娘,福生哥,其实我此次前来,还有一事儿想要问您二位。”,填好册子后,谢见君接过福生递过来的茶,浅斟了一口。

“见君兄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只管开口,就是让我送你去府城,我也在所不辞。”,回过神来的福生忙不迭开口问道,因着巨大的欣喜,他这声音还有些颤。

“倒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只是我此行去府城,打算将满崽和云胡一并带走,我们这一走,家里的地就没有人种了,辛辛苦苦地照看这么久,如今有些舍不得见它荒废掉。里长那儿,我同他也知会了一声,让他帮忙打听着,将这二十亩田地给租出去。只前些日,我听福生哥说想要在置办几亩良田,这不才同您们开这个口。”,谢见君斟酌着说道,把田地租出去,是他和云胡商量过的。他们暂且也不会回村里种地了,这田地若是荒了当真有些可惜。

闻声,福生和他娘二人对视了一眼,福生娘问道,“见君,你往外租这田地,租金如何算?”。

他们的确有想要再置办几亩良田的打算,实在是福生马上要成婚了,就守着这点田地过日子,怕老丈人家嫌弃他们穷酸,瞧不上福生。

“婶娘,我不要银钱,这一年两岔丰收,我就要两茬的粮食抵作租金。”,谢见君将心中想法娓娓说道,这府城物价高,买什么都贵,与其要那零星半点的租金,倒不如实打实的粮食来得踏实。

如此一听,福生娘坐不住了,与其花些银钱买回地来,每年再多交一份田税,倒不如将谢见君家的二十亩田地给租下来,左右这二十亩已然免税,只出些粮食罢了,算下来还是租划算。

当下,三人就将这事儿敲定了下来,去谢礼那儿立下文书,两边盖上手印,这事儿就算是成了,只待谢见君在府城定了落脚处,到时候传予福生罢了。

从里长家出来,谢见君刚要走,福生将他拦住。

“见君,我从前就觉得你同我们不一样,如今看来,倒真是没看错你。旁人都说你运气好,但你这些年读书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你合该能有今日的成就。

只是,你走之前,我还想请你吃盏酒,我同珍珠的婚期统共不足半月,那会儿你们要还在村里,过来捧捧场可行?”

婚事一事儿,福生早先便同谢见君说过,那时还想着拜托他誊写礼金册子,但如今他现已是秀才身份,福生哪里还敢提这事儿。

但谢见君立时就应下了,他原就是打算待福生的婚事一过再走,因着还答应了写礼单,成婚那日,他特地带了笔墨,早早地赶去了福生家里。

云胡去灶房帮福生娘操办宴席上的酒菜,他便搬了桌子,坐在院门口,同福生一道儿招待前来参加婚事的村里人。

福生的新妇是当年那个在集市上被抢了耳环的女子。

福生羞赧,同人家姑娘见了好些面,连名字都没问出来,还是□□动提及,他才结结巴巴地告知了自己名字。

珍珠性子爽快,几番相处后,便同福生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福生连连叫苦,他哪里是想多个兄弟,分明是想迎珍珠过门。

就为这个,福生还单独去寻过谢见君,想让他给自己出出主意,但谢见君能起瞧得出来,珍珠并非对福生没有半分情意,便叫他顺其自然。

这一顺就是三年,末了还是珍珠憋不住,说他常来她家帮着干活,难不成是想娶她?福生闹了个大红脸,转日就让他娘找了媒婆上门求亲,才将这亲事顺顺当当的定下来。

定亲那日,福生脸红得同那秋日里熟透的山柿子似的,耷拉着脑袋,愣是不敢看人家姑娘,交换定情信物时,仅仅敢抬眸,迅速瞄了珍珠一眼,又垂下眼眸,把福生娘气得直拧他胳膊。

如今即便是在自个儿成亲之日,他都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谢见君一面誊写礼单,一面还得宽慰着他,好说歹说让他宽下心来。

可临了入洞房时,福生还是脚下一软,一头栽进了洞房里,将珍珠都吓得一哆嗦,惹来门外汉子们好生笑话。

最后还是珍珠将盖头一掀,大步迈出门,掐着腰把想要闹洞房的汉子们都给“骂”了回去,也成了村里茶余饭后闲聊的一道趣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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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生的婚事一过,谢见君和云胡便开始忙活着搬家的事儿。

鸡鸭这等家禽带不走,云胡就将其都卖给村里人,仔细将养了这几年,当年的小雏鸭当今养得都壮实着呢,他打心里舍不得,背地里还偷偷掉了眼泪。

村里人虽早就听说了谢见君要去府城读书,但瞧着云胡张罗着卖东西,才惊觉谢见君这是打算举家都搬去府城呐。这村里的大多农户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操劳一辈子,能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镇子上了,府城,那可是他们想都没有想过的地方!

“瞧瞧咱们云胡,当真是生得好福气,这做了秀才夫郎不说,还要去府城过日子呢。”买了鸭子的赵家婶子,拉着云胡的手,一脸的慈眉善目,她是真心替这俩孩子感到高兴,这谁家还没个主事儿的长辈?偏偏谢三和芸娘走得早,撇下一堆烂摊子,这几年,她可是眼睁睁瞧着俩人相互扶持着,硬生生把这个家给扛了起来,其中诸多辛苦,又是旁人能知晓的。

云胡腼腆地抿了抿嘴,他们能在村里卖豆腐,还是得亏了福生娘和赵家婶子帮着宣传的,头着刚开始生意不好,也是赵家婶子常来捧场,这情分,自己也都记在心里,故而将鸭子卖给她时,价钱也比寻常外面的要低上一些。

卖完带不走的东西,他又张罗着那些个能带走的。

谢见君十月要去上府学,之前浆洗得发白,又打了补丁的衣裳定然是不能再穿了,他挑拣了几件还稍稍能对付的布端留给自己,旁的就都送给了村里人,只待去了府城,再给谢见君做上几身新长衫,别让他被府学的同窗笑话。

家里面能用的锅碗瓢盆,他也都收拾进箱笼里,府城东西贵,不能什么东西都置办新的,钱还是得花在刀刃上才行。

谢见君得了闲空,帮着他一道儿拾掇,这一收拾不要紧,还真给翻出来不少东西,光是这几年零零散散给满崽买的小玩意,就找了满满一箱子。

他每每出门,即便只是去邻村卖豆腐,看见旁的孩子们手里把玩着什么新鲜的玩意,定然会想着法给满崽也带一个,日积月累,没想到,竟然买了这么多。

云胡从中捡了几件,都是小崽子玩几日就不稀罕的拨浪鼓,娃娃哨,陶响球,他仔细收好,现下想走前给福生送去,他和珍珠成亲后便被福生娘催着要孩子,正巧将来能用得上。

末了拾掇自己的东西时,才发现谢见君其实买给他的更多,小到平日里扎头发的发带,摸脸的香膏,大到一件件外衫棉衣,样样他都舍不得丢,塞了好几个箱笼,要不是顾念着牛拉不动这么多行李,他怕是要把整个家都带上。

这一番收整,又是两日过去了。

转眼就到了要离开的日子。

牛车上满满当当地码满了行李,三人将院门锁好,望着空荡荡的院子,总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

“没事,这家里我们会帮忙照看着,你们以后想家了,随时可以回来。”,福生来给他们送行。

“麻烦福生哥了。”,谢见君拱手谢道,他在这间屋子生活了三年,乍一走还有些眷恋,风一吹,连鼻尖都泛起了酸意。

小山和满崽抱作一团,泪眼汪汪地给彼此道歉。小山还把当初“割袍断义”扯掉的那半截袖子还给了满崽,惹得来送行的人纷纷哭笑不得。

天将将大亮。

拜别了来送行的人,谢见君带着云胡和满崽踏上了去府城的路。

晃晃悠悠地走了一整日,天黑时才摸到府城。

城门口有老兵检查入城的路引和文书,头回见着这般不苟言笑的兵吏,云胡和满崽都有些害怕,躲在谢见君身后,眼眸都不敢四处瞟。

“别怕,没事。”,谢见君安抚了他二人两句,将包袱里一早准备好的文书都递给兵吏。

兵吏草草地翻看了两眼,便将三人放行。

“阿兄,府城的大门可真高啊,我仰着脑袋都看不到顶呢!”,过了城门后,满崽才敢开口说话,转头又被这府城里的繁华景象吸引了去。

宽敞的青石街上,屋宇鳞次栉比,满街灯火,人声鼎沸。

他同云胡似是刚从乡里出来,初见世面的两个小土包,见着什么新奇的东西,都“哇”得惊叹一声,一直到拐进一处小巷,二人才消停下来,只觉得下巴处张得都要脱臼了。

谢见君将牛车停在一处屋外,下车轻叩了叩门。

这是他和卢笙宋然当初来府试时住过的地方,退房时,老太太曾说,若是他们来府城,可以到她这儿先落落脚,没有考试时,她这房间,单日便只收三十文。

敲了两声,门内便传来老妇人沙哑的应答声。

云胡霎时就屏住呼吸,扯着满崽,两人都€€了声。

老妇人推开门,见来者是谢见君,满是皱褶的脸颊上见了笑意。

“奶奶,晚生来叨扰您了。”,谢见君将满崽和云胡带到跟前来,让他们俩也跟着唤了一声。

“进来吧,正巧我这儿还有空房间,天色已晚,你们自行烧水洗漱便是。”,老妇人将他三人引进门后,带着往南边一间小屋走去。

因着先前住过一次,灶房柴房的位置,谢见君都门儿清,故而也没有继续麻烦老妇人。

他们赶了一天的路,都有些乏累,草草擦洗了下身上,垫了两口饼子,就歇下了。

第二日,谢见君早早出门去赁居看屋子。

离着府学近些的屋子都贵得很,听赁居报了价钱后,他就打消了住在府学旁边的念头,但他带着云胡,还有满崽一孩子,也住不得太偏僻破旧的地方。

赁居一听他们还要做卖豆腐的营生,当即就将谢见君带去了一条算不得很繁华的街道上。

“小后生,我瞧你也是实在人,我也不同耍那些个花招,你瞧瞧这地儿,前面是铺面,地方虽不算大,但你们卖豆腐定然是绰绰有余,你再看看这后面……”。他因着谢见君穿过铺面,进了后院。

后院很是宽敞,青砖白墙搭起来三处屋子,正南面是睡觉的地方,东西两处卧房,中间是待客的堂屋,灶房和柴房各立于两侧,方方正正的很是好住。

但让谢见君更满意的是,后院里也有一处老石磨,这样他们平日里磨豆腐就省劲儿多了。他进卧房里打量了两眼,屋子还算是干净,东西也比较齐整全乎,要住进来,也不须得置办许多东西,可这给他们省下不少银钱。

他当即就同赁居的牙商定下了这间屋子,租金一年十五两银子,虽觉得有些肉疼,但好歹还能承受得了。谢见君合计着先住上一年,只待明年考完乡试再做打算。

交了银钱,拿到了房屋的钥匙后,三人便赶着牛车搬了进来,忙忙活活地收拾了一整日,到晚些临睡前,院子里还是一片乱糟糟的,东西堆放得到处都是,只把两间卧房拾掇出勉强能睡觉的模样。

入夜,

满崽抱着自己小枕头站在东屋门口,仰面瞧着抱臂堵在卧房门口,像座门神似的的谢见君,

"所以阿兄是要跟云胡生弟弟,才把我赶出来的吗?"

云胡脸颊霎时通红。

第56章

谢见君抿了抿嘴,没忍住笑意,双手搭在小满崽的肩膀上,将他调转了个身,拍拍他身后,“回屋里睡觉去!”,想着明早怎么也得给他纠正了,他家阿兄和云胡生的孩子,是要唤这崽子为“小叔叔”的。

目送着他进了西屋,他才敛回眸光,瞧向羞红了脸的小夫郎,捏捏他柔软的耳垂,“咱们也歇下吧。”

云胡低垂着脑袋,猛地扎进了被子里,将自己裹得严实,跟小豆包似的。好半天听不得动静,他拉开被子的一道细缝儿,如霜月光下,谢见君静静地站在炕边看着他,眉眼缱绻温柔,清润沉和的模样,直直地撞进了他的心底。

一颗心如擂鼓般砰砰砰乱跳起来,他慌乱无措地缩回自己的“壳”中。

片刻头顶罩下来一片昏暗,只觉得身侧床榻微微一沉,他被拥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谢见君连人带被子一整个都抱住,银辉乍泄,铺满一地柔和清淡的光晕。隔着薄被,二人的心跳交织在一起,缱绻缠绵。

好半天,云胡从被子里探出脑袋,一双杏眸如小鹿似的,湿漉漉的映着无辜。

“我还当小蘑菇今夜都不肯见我了呢。”,谢见君将人扒拉出来,亲了亲他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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