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温润书生 第197章

见他从窗子里爬进来,浑身脏污,灰头土脸,面颊上还有几处擦伤,严重的地方渗出了血珠,季子€€愕然失色,赶忙上前搭把手,把他扶下来。

“小祖宗,你跑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发现你不在,心都要跳出来了!还有,你这伤是咋弄得?”

“我遇着季同甫了!”满崽掸了掸身上的土,利落地说道,“我知道这村子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但是来不及同你说,咱们先想办法快点逃出去送信,否则就赶不上了。”

“没法逃。”季子€€摊手,“我方才套过那些村民的话了,他们都嘴严得很,一见着陌生人,就像是见了洪水猛兽似的,躲得八丈远,根本问不出啥来,还有,这小院四周围到处都是人,也就是你机灵些,出去回来,折腾了一趟都没被发现,如今咱二人目标这么大,想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跑出去,几乎等同于天方夜谭,总不能插着翅膀飞吧。”并非是他唱衰,现在敌在暗,他们在明,本就处处受制。

满崽不吭声,不晓得有没有将他的这些话听进耳朵去。

他也跟着闭了嘴,原本还想问问季同甫的事情,看满崽不想提,不得不暂时歇了心思,季子€€平生最怕自己生事,给满崽添麻烦。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满崽一只手捏着自己的下颌,闷着头在屋里转悠起来,偶然瞄见季子€€昨日生火烧水用的火势,他一拍脑袋,“有了!我知道跑出去的办法了!”

“着火了!着火了!快来人救火呐!”

周承平正忙着监督“村民”们往板车上垛木箱,准备运往村外,乍一听着吆喝声,脸色立时阴沉了下来。

“好端端的,为何着火了?”他一脚将传信之人踹到在地,厉声斥责道:“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

“将、将军、是、是软禁那两个外乡人的小院着火了,火势烧得太大,咱们的人根本来不及救火!”小厮疼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喘匀了粗气,还不忘伏在地上报信,“今日是东南风,火已经顺着小院往村子里蔓延了!”

“那两个外乡人呢!”好不容易挣脱开麻绳的季同甫匆匆赶来,不管不顾地揪起小厮,急切地问道。

“季大人?”周承平睨了他一眼,看他狼狈模样,轻啧了一声,“季大人为何这般关心那两个小子?莫不是那俩小子神身上有何端倪?”

季同甫心里正呕着呢,他醒来发现自己嘴里塞着臭烘烘的鞋垫,被熏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这会儿脸色难看得厉害,周承平一番话像是踩中了他的尾巴似的,整个人炸起毛来,“周大人,殿下三令五申,不许外人入村,您非但准许他们进村里借宿,还自作主张不上报,只留几个杂碎看守,本官要替殿下多句嘴,请问您此举是为何意?您对殿下的决策存疑?”

“下官行事鲁莽,言语上冒犯了季大人,还望季大人莫要见谅。”周承平咬着牙道。谁让季同甫比他更得殿下信任,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跟这个蠢货正面起冲突。

季同甫鼻腔里哼出一声轻蔑,似是懒于同周承平争执,他转而接着看向战战兢兢的小厮,“问你话呢,那两个外乡人呢?小院起火,俩人是死是活?”

“火烧得很快,根本不给人逃出去的机会,听庄生报,着火的时候,那两人都在屋里,想来这么大的火,他们根本逃不掉,这会儿怕是已经被烧糊了!”小厮颤颤地转述着话。

“季大人,下官建议,当务之急,咱们应该先把黑货运送出村,别误了殿下的事儿,您觉得如何?”周承平看着季同甫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道:“左右这个村子都是要被烧毁的,如今也省得咱们动手了。”

最好是这样……季同甫心里坠坠着不安,但他不愿让殿下知道自己办事不力,放走了满崽,然同时又祈祷,最好满崽和季子€€都被这场火烧死。

犹豫片刻,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按你说的来,当下城门已闭,晾他们也进不了城,与其在两个小子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做好分内之事,误了殿下的千秋大业,咱们可没几个脑袋可以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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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官员齐聚在上书房已有二刻,仍未见崇文帝的身影,就连平日里常伴他左右的李公公也不曾出现。

季宴礼瞄了眼被团团围住的师文宣,悄然凑到谢见君跟前,耳语道:“查到杂耍班子的事情了。”

谢见君一怔,立时侧目瞧他,“怎么说?”

“那杂耍班子是突然冒出来的,在城中好几处地方都搭台表演过,几乎演完一场就要换一个地方,我听沅礼身边的人说,这些人身手矫健,敏捷警惕,不像是讨生活的卖艺之人,倒像是踩点的……”

“踩点?”谢见君心头那点丝丝拉拉的忐忑又翻涌了出来,他愈发确认满崽和子€€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来不及通知他们,才留下记号后,匆匆离开。

不仅如此,他扯扯季宴礼的衣袖,用只有二人听见的声音说道:“你有没有发现,今日被召来上书房的官员,都是朝中四品以上的文官。”

季宴礼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嘴唇微微蠕动,“我再告诉你一件恐怖的事情,这群四品文官里面,除了季东林几人,几乎没有是那位殿下的心腹爱将。”

谢见君当即倒嘶一口凉气,他知道季宴礼不会骗自己,偏就是晓得这个真相,才让他心惊胆战。

崇文帝召他们前来,却迟迟不露面,上书房中侍奉的内侍又都换了陌生的面孔,种种迹象表明,这都不是一件好事儿。

“师大人,这陛下不是说有要事同咱们相商?如何还不来?”

“师大人,您给拿个主意,咱们不能干等着呢。”

三皇子失势,太子得势,连带着师文宣的地位在朝中水涨船高,现如今他身份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无异,众官员唯他马首是瞻,这会儿纷纷凑到他面前,指望他给指条明路。

师文宣心里也直犯嘀咕呢,早在今日前来传话的小官人换人时,他便觉得奇怪,当下更是心生异样。

“今日召诸位前来,并非是父皇的谕旨。”

雕刻着细腻花纹的红檀木门倏地向两侧拉开,身着金龙点缀的锦袍之人,缓缓迈过厚重的门楣,他环顾四周,见人来得甚齐,似笑非笑地开口道。

“是孤。”

第270章

三皇子前脚迈入上书房,身着黑沉沉盔甲,手握长枪的禁军们便随后跟进门,相继散开后,将被诏令骗来此处的朝臣们团团围住。

饶是再迟钝,眼下也能看出些道道来。

季同甫拽着谢见君连连退后几步,这种时候,敌不动,我不动。

“你已被褫夺亲王封号,终身幽禁府中,怎敢自称为孤,实乃大逆不道!”工部左丞忽而跳出来,指着三皇子鼻子破口大骂。

一朝话了,禁军上前拨开扎堆挤在一起的人群,一左一右将他钳制住。众臣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破了胆,眼睁睁看着他被押送到三皇子的面前。

“尔等如此猖狂,莫不是以为还会有人来救你们?”三皇子嗤笑一声,朝着门口处拍了拍手,立时便有士兵把刀架在崇文帝的脖子上,将他带了进来。

“陛下!”接二连三的轻呼声响起。正是被严防死守看顾的诸位朝臣,他们有些是太子的心腹,有些是在太子和三皇子的党争中独善其身的纯臣,此时都有些不落忍。

象征着皇权的王冠不知被丢弃在何处,花甲之年的老人头发半白,乱糟糟地散落在鬓前,似是被人用力的拖行过,身上的龙袍扯破了几处,松松垮垮地挂着,他们何曾见过这般狼狈的崇文帝。

与之一同被押进来的人,还有事发时正在崇文帝病榻前侍奉的太子,碍于无力反抗,他眸底满是不甘与屈辱,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昂首挺胸,犹如一株不堪折腰的青松。

俩人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太子膝行上前,将崇文帝扶了起来。

“老三,你疯了吗?怎可如此待咱们的父皇?!”他厉声质问起三皇子。

三皇子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薄唇微启,不紧不慢地说道:“太子谋逆,携兵挟持父皇,意图逼父皇退位,朝无正臣,孤举兵诛讨,以清君侧,护父皇安危。”

“够无耻的。”季宴礼皮笑肉不笑地同身侧的谢见君揶揄道。他二人站的位置靠后,身前又有师文宣和方旬这些老家伙挡着,说起话来难免放肆了些。

“快些闭嘴吧,别探着脑袋看热闹了!”谢见君双眉紧蹙。皇子谋逆,不是闹着玩的小事儿,弄不好,他们今日都得交代在此处。

季宴礼耸了耸肩,“这满禁军的人都被三皇子策反了,恐怕现下城门口也关了,别说是逃出城去送消息,出宫都费劲。”

此时城门外不远处的半人高草堆里。

“不对劲!”满崽借由灌木掩住自己的身形,低声嘀咕道。他们刚从深山村子里跑出来,打算进城去找阿兄报官,哪知临到城门口不远处,便发现两扇厚重的铁门牢牢紧闭紧闭,且城门外还有重兵把守,巡逻,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如今才将将过申时,尚未到城门落钥的时辰,的确不对劲。”季子€€抬眸望了眼日头,紧跟着附和了一句。出山的路上,他听满崽说了季同甫的事情,眼下见此情景,第一反应就是那位殿下,已经派兵将整个上京城都包围起来了。

他话音刚落,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满崽,怎么……”

一句话尚未说完,他便瞧着身侧的满崽一脸警惕地盯着自己的身后方,腰间的匕首也已然拔出来一半。

“可算是寻着您二位小祖宗了!打昨个儿您俩人失踪,主君都要找疯了!”

得,是熟人,满崽将从季同甫那里坑来的匕首重新塞回腰间,“梁管事儿,您怎么在这儿,还有这……”他眸光穿过说话之人,朝他身后打量了几眼,拢共有七八人,都是季府的家丁。

“宋大人家的伙计说见着您俩昨日出城了,今天一早,主君就吩咐我等去城郊找你们。”梁管事儿抹了把汗,讷讷道。

季子€€抬手指了指紧闭的城门,问:“城门口是何境况,你可知?”

“关了有一炷香了。”梁管事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顺势蹲下身子,连声音也跟着压低,“方才,小的让底下人办成走街串巷的小商贩前去打探消息,被守门的士兵斥了回来,说圣上有令,今日关闭城门,一律不许任何人进出!”

季子€€闻之,与满崽视线短暂一碰,结合他们从村子里跑出来时,瞧见原本木箱子摞得满当当的库房都空了,沿途到城门口前,还断断续续地遇着沉重的车辙印和马蹄印,想来应是往城中送那些兵器留下的痕迹,就是不知城里现在是个什么光景,诸多兵器送进城,很难不引人遐想。

“莫不是三皇子反了?”满崽脱口而出。关闭城门,城中人出不来,消息自然也送不出去,没人知道城中发生了何事,这就意味着,若他一语中的,将不会有人前来搭救圣上。

“咱们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季子€€叹了口气,身后家丁一个个脸色煞白,他们没想到自己只是出城找个人,竟还能碰着这等事儿。

“二公子,咱们怎么办?这主君和夫人还都在城里呢。”梁管事儿毕竟是见过大世面,不同于已经哆哆嗦嗦的家庭,他此时瞧着冷静多了。

季子€€眉头紧锁,显然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合适的办法,他环顾四周,加上自己和满崽,满打满算就十个人,想要靠着十个人攻破城门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满崽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赶忙摇了摇头,“白搭,想都别想。”

众人虽不知这二位小祖宗在说些什么,但听到“白搭”二字时,都跟着有些泄气,别说是主君夫人了,他们自个儿的亲眷可都在城里呢,这三皇子万一杀红了眼,要屠城,咋办呢!

“得去搬救兵来。”沉寂片刻,满崽忽而开口。

梁管事儿当即一盆冷水泼下来,“这上哪里能搬到救兵,咱手上一来没有陛下的诏书,二来没有兵符,况且,离这里最近的威富军都在百里开外,根本来不及!”

“有救兵!”满崽笃定地反驳道。察觉到众人的眸光齐齐地落在自己身上,他轻咬了下唇,“睿王出使西北,与西戎详谈互市事宜,归来时是常知衍常将军率五千军护送,眼下他和他的常家军就守在城郊五十里处扎营,可以过去找他帮忙!”

经满崽这么一提醒,季子€€也反应过来,他的确听阿兄提起过,“眼下的问题,咱们没有诏书和兵符,调不动常家军,除此之外,还没有马,要靠着腿着跑去营地,少说也得一个时辰。”

“二公子,有马有马!”梁管事儿忙不迭说道,语气里听着些许的惊喜,“我等奉命出城寻您二位,马酒拴在不远处的村子里。”

“那我现在就出发,你们……”季子€€顿了顿,眸光下意识看向满崽。他尚未来得及把话说完,就被满崽捂住嘴顶了回去,“你别想扔下我,单靠你一个人,常将军未必会相信你的说辞,咱们同去,多一张嘴,就能多一点可信度。”

“可你腿上的伤怎么办?”季子€€心里也在犹豫,留下谁保护满崽,都不如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安心。

满崽站起身,活动了活动腿,“这点小伤算什么?”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处,他禁不住蹙眉,即便如此,他依旧在地上蹦了两下,“不妨事,咱又不是走着去,骑马还得费事儿?”

说罢,他一把拽上季子€€,“事不宜迟,别磨磨蹭蹭,瞻前顾后了,咱们得赶紧去寻常将军!”

第271章

“逆子!”听着三皇子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此行是举兵诛讨谋逆的太子,以清君侧,崇文帝手指着他哆哆嗦嗦了老半天,忽而呕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如同行将就木的枯树一般,轰然倒了下去。

“父皇/陛下!”几乎是同时,太子和众朝臣惊呼。

有忠心耿耿的大臣看不下去,想上前搭把手,好将崇文帝从冰凉的地上扶起来,奈何被禁军手中锃亮的长枪一拦,又不得不摇着头退回原处,落下一句“造孽”的叹息。

“来人,去把咱们的太医请过来。”三皇子见状,头也不回地冲身后侍从吩咐道。

说着,他俯身看向匍匐倒地的崇文帝,语气轻佻道:“莫要让孤的这位父皇死在此处,孤还等着他写让位诏书呢,若是不明不白地死了,岂不是昭告天下,孤这皇位来路不明?”

“老三,你放了父皇!”太子挣脱开禁军的钳制,扑倒在他脚下,“杀了我,没有我拦着你,这皇位将来还是你的!只要你肯放了父皇!”

他面露嫌恶地一脚将太子踢开,“你是一定要死的!但不是现在,孤既是前来救驾清君侧,就得给这天底下的老百姓一个交代,至于你……”他轻蔑地笑了笑,对上太子屈辱的神色,“至于你,待孤拿到退位诏书之后,便将谋逆未成的太子殿下食肉寝皮,挫骨扬灰,以平天下人之怒。”

“你这个畜生!”太子面色惨白,他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今日为皇位能杀尽天下人,但你能堵得住悠悠众口吗?”一直沉寂着的工部左丞再度发话,将本就紧张的气氛拉扯到一触即发。

然他刚刚言毕,胸口处就被一把匕首洞穿,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地,只抽搐了两下,便没了生息

滚烫的鲜血从伤口处喷薄而出,染红了三皇子的脸颊,他似是完全不在意,甚至懒得将其抹去,从左丞胸口拔出匕首后,他环顾四周,舔了舔后槽牙,笑道:“现在,谁还对孤的皇位有意见?”

谢见君攥紧拳头,崇文帝哪怕薄情多疑,也不曾滥杀无辜之人,三皇子这般喜怒无常且暴虐的性情,若是有朝一日做了皇帝,也必然是一位得后世讨伐的暴君,如此,岂能还有百姓的活路?

他虽心中愤懑不平,但亦是知道此时并非可以出头的时候,更何况季宴礼牢牢地扯着他,生怕他跳出去,像那位有勇无谋的工部左丞一般给自己找死。

上书房中安静片刻,年过半百的齐太医被颤颤巍巍地带到殿中。

三皇子起兵谋反,将整个宫城都团团围住,太医院自然也逃脱不掉,齐太医一把年纪,还要经历此等惊险之事,临走前,给自个儿喂了两颗速效救心丸,才敢背着药箱来此处。

眼看着崇文帝倒在地上,面色青白,不省人事,他下针的手愈发打颤,稳了些许时辰,才将崇文帝从昏迷中扎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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