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温润书生 第206章

沾染猩红鲜血的柔软唇瓣近在咫尺之间,他下意识抬手,覆上那抹温凉。

被有些粗粝的指腹徐徐摩挲,常庭晚一时心潮起伏澎拜,也不知何处生出的勇气,他紧紧地箍住谢瑭的后颈,迫使他不得不与自己贴得极近,不让他有半点想要退却的余地。

亲吻似乎在此刻并不合时宜,尤其还是在大福重伤不能起身的时候,他被乘虚而入,却甘之沉沦。

营帐外,常知衍攥着佩刀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主主主主将,这俩小子可是....”程琰瞪大了双眸,指着帐中交叠在一起的二人,磕磕巴巴地惊诧道。他眼睛其实不大,遂在惊恐时,瞧着有些滑稽。

但眼下谁都笑不出来,一个是身为百官之首,势倾朝野的权臣贵子,一个是重兵在握,声振寰宇的将军世子,云程万里,前途无量,偏怎么就...

常知衍猛提一口气,当日权臣贵子受伤昏迷,将军世子衣不解带地守了两天两夜,期间自己好心过去相劝,让其去歇息,结果被不顾父子情分地赶出账外。

他早该想到的,这俩兔崽子几年来朝夕相处,形影相随,指定得整出点事儿来!

“主将,咋办呐?这如何跟公主殿下和那位谢大人交代呐!”程琰还在兀自忧虑,常知衍已经走远了,他追上前去,刚要张口。

常知衍摆手,一副俨然看开了,打算由着俩小子自己折腾的淡定模样,“找几个人去把营帐看住了,若非里面人亲召,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

什么咋办?什么交代?世人都有鲜衣怒马少年时,亦有满堂兮美人,忽独与兮目成的情动之时,离经叛道如何?不为世人所容又如何?

于是,时刻关注着楚江十三州军情的谢见君日盼夜盼,又收到了好大儿报平安的书信。

信中不再是以往熟悉的字迹,写信之人似是无法执笔,遂交由旁人代笔。

偌大的信纸上只简简单单地写了四个字,“安好,勿念。”

他心生疑惑,将书信翻来覆去地查探了好几遍,终于发现了掩藏在信纸夹缝中的一行小字,

“阿爹,爹爹敬上,咱家里大抵要添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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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明十七年,北辰来犯。

谢瑭率两千骑兵深入敌后突袭,斩杀主帅,协同常知衍俘获并歼灭北辰王部主力五万余人,使其大伤元气,保了楚江十 三州百姓近十年的安宁。

崇明帝大喜,召谢瑭回京封赏。

风光无限好的谢小将军什么赏赐都不稀罕,唯独要求一道赐婚的圣旨。

崇文帝只当他看中了哪位高官家里待嫁闺中的姑娘哥儿,兴起之时大手一挥要替他提亲做媒,还特地召谢见君到殿前,询问自己能否做得了这个主。

谢见君自知大福的心意,于是在小世子常庭晚昂首阔步入殿中,与谢瑭并肩叩首时,主动替二人说情。

奈何同为男子,两相交合,本就有悖天伦。

朝野上下更是一片哗然。

崇明帝自然也没有应准,还命人将此事压下去,任何人不得再提。

半月后,嘉柔公主请旨面圣,二人于上书房闭门密谈。

无人知晓这场密谈的内容。

但转日,赐婚的圣旨便送到了镇国公府和户部尚书府,一同送来府上的,还有崇明帝给一对新人准备的新婚贺礼,是誊写着二人名字的玉牒小本。

自此,两府结为亲家。

作者有话要说:

大福篇结束了~~~

从当初大福一周岁抓周时,抓到嘉柔公主的小木剑腕饰,作者就已经在铺这个番外了,如今终于写完了,心满意足。

下一章接老谢大人致仕后的闲适生活,不会很长,大概就一章。

第281章 番外三(有修改)

谢见君自少年入仕, 在朝三十余载,辅佐两代帝王,为官廉洁, 持身清正,沥胆堕肝,竭智尽忠,于五十五岁功成身退。

赶着梅霖初歇, 又是一年中夏。

起早,辰时未及,他身着素衣, 头戴宽檐草帽, 蹲在院中收拾自己的小菜园。

“退休”之后的日子过得悠然而安逸,闲来无事, 他索性开辟了一小块四四方方的菜地, 撂些菜籽有一搭没一搭地照顾着。

这一扛起锄头,卷起裤脚,便忍不住想起当初在福水村时,“晨兴理荒秽, 带月荷锄归”, 好不容易晌午头得了空闲,能在树荫下啃着菜饼子, 喝着凉白开歇歇神, 还须得惦记许褚布置下来的功课, 惦记自己那未卜的前途。

大抵因着那会儿心里有盼头,竟从未觉得日子有多苦。以至于如今哪怕有心复刻这些过往, 也再找不回曾经纯粹的心境, 但唯一不变的是, 干农活这件事儿的确太辛苦了。

谢见君锄净菜畦的杂草,锤了锤腰,撑着锄柄,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说是消磨时间,我瞧你这满心思都扑在上面了。”云胡絮絮叨叨地走到他跟前,搭了把手。

谢见君笑了笑,被扶到一旁的摇椅坐下,他摘掉草帽,洇了洇额角的汗,再开口时,语气里带上了些许的自嘲,“当真是岁月不饶人,现在的身子骨可比不得年轻时候康健,我这才忙活了一小会儿,肩背便已酸胀得连抻腰都费劲。”

“莫要逞强...”云胡心疼地给他揉了揉后腰,“昨日许太医前来府上给你请脉,特地嘱咐不许你太过操劳,偏你拿他的肺腑之言当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这若是受了累,将来如何是好?”

这话是再寻常不过的关心了,倒是让谢见君听着平白生出些叹息来。这许太医不光不让操劳,还吩咐府里的厨子往后要做些清淡的吃食,凡他出门在外也得安排仆役们上心着照料,妥妥地拿他当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仔细对待。

“不过摘摘杂草罢了,如何有他说的那般严重?”死活不肯服老的退休再就业空巢老人撇嘴。

“许太医也是关切你的身子。”同床共枕数十载,云胡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小心思,晓得这位老谢大人不满自己嗔怪他年事已高,径自不乐意呢,便点点头,笑眯眯地轻哄道:“先前你在朝做官,日日为国事殚精竭虑,呕心沥血,这好不容易求得圣上许你致仕在家,可不得多享几日福?”

“说的也是。”谢见君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顺了毛,他长臂一捞,将云胡捞搂至身前。

云胡好歹也不算年轻了,一时没防备,便猝不及防地跌坐在摇椅上。

“胡闹...”被吓了一跳,他禁不住出声埋怨,倘若放在从前,他断然是不担心的,然二人都已过了知命之年,怎地能经得起这般突如其来的折腾?

他作势就要起身,想着大不了让府里仆役再搬一把椅子来,自己陪谢见君在日头下坐些时辰。

哪知谢见君使坏不肯撒手,也不晓得何处涌上来的力气,竟将他一整个人都面对面地托抱起,但之后,便也只是安安静静地抱着他,望向他的墨瞳清明缱绻,藏着数载不曾消磨掉的温柔。

云胡脸颊蓦然烧红了,似是喝下一盏陈年烈酒,连眸子里都映着潋滟的醉意。

片刻,他终于受不住,双手遮住眼睛,只余出一道儿细缝,悄然打量起自家这位夫君。

明明早已是名满上京家喻户晓的云掌柜,但在心上人面前,依旧如少年时腼腆羞赧,以至于被趁人之危,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自己这是又一脚踩进了大尾巴狼设好的陷阱里。

少年的绵绵情爱总是热烈明媚,但相濡以沫,多年沉淀下来的默契与熟稔,让这份久违的风月无端变得疯狂起来。谢见君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碰触,檐下窗棂竹影摇曳,团团簇在枝头的栀子花随风飘零,落了一地的雪白。

云胡躺在被揉乱的床榻上,出神半晌,忽而“哧哧”地笑了起来。

谢见君不明所以,慌乱扑上前,见他无事,便挨着身边一并齐整整地躺下,而后意味深长地酸了一句,“笑什么?可是对你夫君不满意?”

云胡双颊的潮红尚未消散,眼尾还氤氲着绯色,他歪着脑袋,侧目睨他,“自是笑你白日宣淫,笑咱们俩都这个年纪了,还端的一副不正经。”

“这..”谢见君顿了顿,故作认真地沉吟片刻,“谁说人至中年,就得剥情剃欲,做个清心寡欲的佛门和尚?”

“中年?”云胡咬字极重,等到某人气急败坏地扑向自己,他又煞有介事地体贴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这般说话的下场,就是被自诩不蒸馒头也得争口气的某人反手摁住,里里外外地给轻薄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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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祈安将不满三岁的小鹤辞丢来府上。

两位胡闹了一整日的外祖父终于晓得要正经起来,谢见君逗趣孩子,用过晚膳后,燃起一盏赤红灯笼,带他在庭院中踩影子。

月色如银,皎皎清辉覆在青石小路上,铺洒下大片大片的光影。

鹤辞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跑在光影之中,如藕节般白嫩的小胳膊扬空摆动,身下那团乌黑便也跟着默契地跳动起来,远远望去似是翩翩起舞的蝴蝶。

许是发现了新奇的玩意儿,小家伙一双秋水剪瞳里清清亮亮,扯着谢见君的衣袖,要他垂眸去瞧地上修长的影子。

被唤作外祖父的人忽而起了玩心,他作势挥了挥手,那影子从二人头顶上一晃而过。

尚还分不清真实与虚无的小鹤辞,自以为被影子偷摸扒拉了一下,一个屁股蹲儿摔倒在地上,他紧抿着嘴,一脸要哭不哭的可怜模样,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外祖父。

“瞧瞧这是什么?”谢见君并不主动上前扶他,而是朝着烛光打过来的方向,随意摆弄出几个手势,光影随之变换着模样,一会儿似灵动娇俏的兔子,一会儿又似玲珑敏捷的小狸奴,小家伙起身的功夫,又变成了咕咕叫的鸽子,追着他身后嬉闹。

云胡抱臂倚在朱红木栏上瞧了小半个时辰,直至鹤辞哈欠连天,不住地伸手揉搓眼睛,他让嬷嬷将人抱回卧房去哄睡。

喧闹声连连的庭院重归于静谧。

“在看什么呢?”谢见君半倾着身,瞥见云胡目不转睛地盯着青石小路,好奇发问。

云胡眉梢微翘,“你瞧,这里有两处光影,其中一处是我的,另一处...”

他稍作停顿,蓦然转身,粼粼月色为其镀上一圈温柔的光晕。

谢见君的眼前,倏尔闪过刹那间的恍惚,眸中心上人的面容与记忆里的少年相重合,他仿佛看到当年那个藏在石壁下,义无反顾握住自己的人正站在面前,言笑晏晏地对他说,

“也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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