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一呆。
“啊?”他傻站在原地呆了半天才急匆匆的跟上父亲,急急的问道,“打破了赛会纪录?那个新手?”
如果只是身为百米选手的自己打破了校级运动会的赛事纪录,那绝对很正常,可是那个连起跑器都不知道怎么调的新手打破了…
信完全无法想象,他想从父亲嘴里听到'没有,开玩笑的'之类的否认,但很明显,身为教练的父亲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佐藤停下脚步,他认真的看着信,“他是新手,所以这意味着他在短跑上有着远超正常水平的天赋,但他却对成为短跑运动员没有任何兴趣,你知道为什么吗?”
信呆呆的摇头。
“因为他在其他项目上有着更高的天赋。”
佐藤的声音平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信,你很有天赋,但是在这之上你也要端正好自己的态度。”
光是这段话信就知道,父亲已经发现自己背着他耀武扬威的样子了,他一开始还想慌乱的辩解,但看着父亲的眼睛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自己的确错了。
他羞愧的低下了头等待着父亲的苛责,但佐藤并没有那么说。
佐藤只是摇了摇头,轻轻的扶了扶信的肩膀,“有的人有天赋却没能挖掘出来,有的人有天赋却不选择,而你的天赋与热爱都在同一处,我们以后一起努力吧。”
信猛然抬头,眼睛里已然全是泪水,佐藤从口袋里取出几张纸巾将信的泪水擦去,继续说:“不过在那之前你必须得对所有人好好道歉才行。”
信用力点头:“是!”
看着真的认识到自己错误的信,佐藤微微一笑,他走在前面,带着信朝树荫下其他坐着的男子陆上竞技部队员走去。
在经过路口时,佐藤教练看了眼正好从路口通过的排球部众人,他微微眯了眯眼,但只是一瞬,他又恢复成了以往那笑呵呵的和善模样。
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高傲的天才啊。
*
乌野作为一个普通的地方公立学校并没有自己单独的餐厅,学生一般都是自己带便当或者在商店里买面包牛奶,各自回教室坐在位置上吃。
但难得学校举行活动,几乎没有人回教室吃饭,大家都三两好友聚在一起随便找个操场天台的位置吃。
谷川到校门口保安处拿好阿姨送来的食盒后跟着大家到了天台。
天台处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大半个乌野不说边上还有一处遮阳篷,一向是聚餐的热门地点,多亏了仁花提前占位排球部才顺利拿下今日份名额。
菅原走出楼梯间,一眼就看见了正在铺报纸的仁花,他忙上前帮忙,“仁花!辛苦辛苦,我来一起铺吧。”
仁花回头,这才注意到大家都上来了,她笑着说:“没事没事,马上就铺好啦,倒是大家参加运动会辛苦了,今天上午比赛怎么样?”
日向双手一起炫耀的摊出,如同在介绍什么最珍贵不过的宝藏一般,“谷川100米拿了第一名!”
“€€!超级厉害€€!”仁花惊叹的说。
她对自己体育废的认知十分清晰,所以全程没有参加任何项目,一直在为班级跑后勤。
边上的清水倒是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她一边递给菅原一些废纸让他们帮忙一边对仁花说道,“后勤工作也是运动会的一部分,仁花酱也辛苦了。”
日向郑重回答:"是的!辛苦啦!”
大家也同时点头赞同。
仁花一呆,突如其来的肯定让她颇为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看着仁花红红的耳尖,清水微微一笑。
人多力量大,在众人的共同努力下场地迅速被收拾好,大家各自坐下打开便当盒。
食物看起来都相当诱人,日向的便当盒里毫无疑问是他从早上就开始念的赛前必备€€猪排饭,影山的是咖喱猪肉和温泉蛋。
按日向的说法是影山君实在是太喜欢这两样了,干脆改名叫咖喱山或者去代言咖喱算了。
或运动或加油了一上午大家都已经饥肠辘辘,谷川还没来得及打开自己的食盒其他人就已经开启了暴风吸入模式。
对,不是便当,是食盒。
谷川看着自己眼前的硕大包装犯难,明明昨天阿姨准备的还是正常大小的便当,怎么今天就变成了这种夸张的尺寸,简直就像是小学生参加运动会时家长会带过来全家一起吃的那种,已经完全是年节菜的程度了!
缘下注意到了谷川动作的迟疑€€€€事实上也很难不注意到那一“堆”便当。
他问道:“要帮忙拆吗?”
谷川捂脸点头,“拜托了。”
缘下三两下麻利的揭开包在外面的布料,奇怪的手感让他一时之间判断不出来具体的材质,总之就先叠好放在边上,露出来包裹在里面精致的三层木质盒子。
这盒子的复杂程度完全不是能一个人操作的类型,谷川怀疑阿姨是把老宅的那些盒子拿来废物利用了,他和缘下两人一起才成功把盒子打开,三层拆开平放占了一大片空间。
三层里最上面一层是正常大小的便当的样子,另外两层全部尺寸夸张,一层是满满的水果,一层是寿司,大小都比四个便当盒平摊还要大。
边上的另一侧放餐具的袋子里有筷子各和小叉子,一数,果然是在场人数的数量,不多不少。
然后非常适时的,谷川的手机响了,点开新邮件,上面是一如既往的粗体字:
“幸南今天参加运动会幸苦啦~昨天新做的食盒没来得及送过去所以就没来得及,还好今天赶上啦!饭是我精心准备的哦~幸南开心的吃吧~ps.虽然我还没有认可那些奇奇怪怪的家伙,但今天我很高兴,勉勉强强让他们吃一点点也行吧,但爱心便当绝对不能分享!”
谷川草草扫了一眼,然后立刻将手机关闭。
他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那人会发来些什么了,不就是不准给别人吃之类的话吗。
很久没有被谷川拓北单向联系过的谷川有些不爽,自己和被自己认可的伙伴分享食物和他有什么关系,这个人真的是更加讨厌了。
想着,谷川逆反的把盒子往前推了推,小声对大家说:“家里人准备得有些多了,我一个人肯定吃不完,这些我们一起吃吧。”
大地也被食盒的规模吓到了,迟疑着说:“多,是的确有点多,但真的没关系的吗?”
他记得谷川有洁癖。
谷川摇头,“大家没有洁癖的话我也会没有洁癖的。”
他的话有些奇奇怪怪,但和谷川相处了这么久,之前还经历了那么多,菅原奇异的大概理解了谷川的意思。
看来谷川的洁癖也是之前他为了“融入”某一个群体而做出的改变。
见大家依旧有点犹豫,谷川将水果和寿司的盘子放在了众人中间,又在边上垫了一张餐巾,将叉子一一放在上面,“要是吃不完原原本本的把这些带回去垃圾分类和洗碗都很麻烦,所以就麻烦大家了。”
谷川轻轻鞠躬,他低着头看着地上的报纸,默默的想:对不起阿姨和洗碗机,擅自的把你们的功劳算在我头上了...
菅原把差点要鞠躬鞠到地上去的谷川扶正,笑着说:“好啦,大家会一起帮你解决的!”
日向和西谷也一副不辱使命的样子,“保证完成任务。”
成田默默吐槽,“有西谷和日向在,无论是什么都可以完成的。”
“一仁!我听到了哦!”
至于坐在最边上的月岛,他默默往后面坐了一点,可惜这点小动作立刻被刚刚还在和成田拌嘴的西谷发现了,最后在挣扎失败后成了离餐盒最近的人。
午饭就这么吵吵闹闹的吃完了,吃完后大家并没有直接回教室,而是打算继续呆在天台休息
十月秋风凉爽,天台也比开着风扇的教室更加舒适。
将东西收拾好腾出充足的空间,日向几人自告奋勇的去扔垃圾放东西,菅原他们也被老师叫过去临时有些事,一时之间天台上只留下了谷川和成田木下。
谷川和两人不熟,他也不是会主动找话题的类型,就这么靠着墙壁,看着楼下的风景发起了呆。
木下和成田对视一眼也觉得有些尴尬,两人没有出声,默默的离开了。
并没有过很久菅原他们就都回来了,看到天台上只剩了谷川一人他一愣,坐回到位置上他小声朝谷川问道:“木下和成田呢?”
“好像是去扔垃圾了。”谷川回答。
“对哦,他们中午是吃的便利店的面包和寿司来着,可能去扔包装袋了吧。”
“不不不,应该是又去便利店了吧,感觉他两就吃了自己买的一点点东西。”
菅原微微皱眉,他起身说:“我去找他们,大家先休息吧,要是觉得休息不太好回教室也没有问题哦~”
“好€€€€”
菅原离开后,天台上剩余的人又一起玩了两局小游戏,困意逐渐袭来,大家才发现天台实在是不适合睡觉,各自告别往教室走去。
谷川也揉了揉眼睛,被缘下扶着迷迷糊糊向下走。
突然,走着走着缘下停下了脚步。谷川以为是到教室了,但当他抬头却发现这只是在一楼连通教学楼之间的一处走廊上。
他奇怪的侧了侧头,想问缘下发生了什么,却注意到缘下正愣愣的看着某个方向。见状,谷川也顺着视线看过去。
走廊侧边种着几颗大树,树荫遮盖下的阴凉处常有学生打闹嬉戏,但也许是已经是午休时间的原因,树荫下空荡荡的,只有三个人站在一起说着什么。
那正是菅原,木下,成田三人。
几人好像已经聊了有一会了。谷川现在站着的地方与那边不远,能很清晰的听见他们的对话。
只见木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说实话我总感觉谷川同学相处不太来...”
成田也尴尬的笑了笑,“虽然知道他人很好但总是,怎么说呢,一开始转过来的时候我们就不像缘下田中他们一样和谷川同学有交集,好像一开始就错过了那个相识的点。”
缘下担心的看了谷川一眼,最看重别人对自己看法,无比珍视乌野大家的谷川听到这些话会不会...
但谷川并没有露出任何不安的表情,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一段他都要遗忘了的记忆。
在一次小学的运动会时他好像也这样偷听过别人的对话。
小学阶段的孩子年龄太小,所以大部分学校举办的都是亲子运动会,学校会邀请孩子的父母加入运动会一起参加,当时谷川家中应邀参加的自然是他的父亲,实际上的养父。
当时的谷川非常开心,他带着父亲参观介绍学校的每一个角落。后来虽然谷川有马上要上场的项目,但父亲说自己累了,谷川就让父亲在树荫下休息。
之后,比赛完兴冲冲回来想和父亲分享夺奖喜悦的谷川幸南就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
一个陌生男子说:“还来参加运动会,不是亲生的你也这么上心,看不出来谷川你是这种老好人啊。”
父亲靠着树,懒懒的抽着烟,无所谓的摊了摊手,“钱难挣,屎难吃,要不是主家给那么多钱谁愿意干啊,更何况说不定未来还能骗到点...”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双指相搓,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啧啧啧,也亏他爸妈那么放心把孩子交给你。”
“害。”父亲一摆手,“那哪能啊,我每个星期都要交又臭又长的报告,定期发照片呢,麻烦死了。”
“哦...所以才来学校拍照啊...”那人说着一顿,然后朝父亲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回头。
父亲这才看到谷川在他身后,神情一僵。
谷川不太记得当时自己想的是什么了,可能是年龄太小了听不太懂大人们在说什么吧,他只是上前,给父亲展示奖状,获得了一个单手摸头的奖励。
父亲的另外一只手还在吸烟,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但谷川记得当时的自己很开心。
啊…原来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有迹象了吗。
谷川恍然,原本的父亲在现在的他看来好像突然变成了狰狞的爬虫,从一开始就妄图吸干他的养分。就连当着他的面也毫不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