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洛芷参借炉炼丹,结果她心大,失手把他师姐的丹炉给炸了。
“师姐,药已经带到,我先回去歇息了。”
问泽遗小心翼翼。
“去吧。”
谷雁锦心情不佳,恨恨磨着后槽牙。
“下回要是你去莳叶谷,记得替我给她带些王八盖去,用龟甲给洛长老补补心。”
一想到自己用了三百年的丹炉让洛芷参给炸得半废,洛芷参还吓得五年都没敢找她,谷雁锦就想雇剑修把洛芷参蒙麻袋揍一顿。
再多灵药,也不能弥补她的丹炉。
洛芷参让谷雁锦道心破碎,问泽遗反倒得以全身而退。
他离开药寮时天色已晚,青藿迈着小短腿追出来:“师叔!”
她把一盏灯举起:“师尊让我给您带着。”
“多谢。”
问泽遗身上没带糖,给青藿从纳戒里取了南疆带来的酥饼。
小姑娘咽了咽口水,糯糯道:“多谢师叔,可我最近在突破境界,不能多吃。”
她说的突破境界不过是突破练气期的某重,一本正经模样仿佛马上就要化神,惹得问泽遗忍不住一笑。
“青藿这么厉害?那等突破了来和师叔要。”
他压低声:“别告诉你师尊。”
“好!”
目送女童跑入灯火通明的药寮,问泽遗这才转身离去。
不光他是人,他萍水相逢的每个书中配角、炮灰甚至无名士,也都是有血有肉的存在。
青藿聪明伶俐,宁康重情重义,穹窿随心而动,洛芷参肆意潇洒。
他们的结局和一生,本不该成为谁的铺垫。
路过万年古松,问泽遗原本想直接走过去,却还是抬头看了眼兰山远的小筑。
已经夜色深沉,但兰山远的小筑依旧亮着灯。
这在他的意料之内。
怕是又在彻夜处理宗务了,在外人眼中,兰山远总是劳碌命。
似乎无论他做多少事,付出多少努力,担起什么责任,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因为他是兰山远。
他慢吞吞晃悠回湖心小筑,鬼使神差地扶在案边,给兰山远飞了纸鹤过去。
€€€€€€€€师兄,早些休息。
写完,他打开窗将纸鹤放飞在漆黑夜空,被外头突如其来的寒冷刺到,问泽遗迅速缩回手。
眼见它振翅高飞,他这才安心躺回床上歇息。
松树下的小筑里,兰山远坐在桌前,从背面看,一动不动宛如塑像。
直到窗外飞来只纸鹤,跌跌撞撞,狼狈掉在他右手边。
问泽遗的术法太过半吊子,纸鹤能安稳飞来都是运气好。
兰山远终于有了动作。
他捡起纸鹤,用指节摩挲着上头清秀带着笔锋的字迹。
手边亮起淡淡银色,原本皱巴巴的纸鹤瞬间被压平,变得簇新。
他捏着纸,藏在了砚台底下,又往里推了推。
第31章 关系
持明宗与世隔绝,整理从外头寄来的书信原本是件清闲活,最近却成了麻烦差事。
原因无它,不过是莳叶谷药修们人缘好,跑去出诊时,有意无意将问泽遗只身剿灭魔尊残魂的事迹传播出去。
什么问副宗主一剑封魔尊的喉,拯救南疆苍生百姓,魔尊残魂见到问泽遗,都得跪下痛哭流涕。
药修们说得绘声绘色,就和真的一样。
眼下此事已经传遍南疆和中土,保不齐过几日都能传去西寰。
一来二去,持明宗那半年前还招人嫌的副宗主,莫名成了谁都想见一面的少年英才。
兰宗主繁忙不方便会客,可问副宗主是出了名的闲人,难道还能见不得吗?
意识到往后问泽遗前途无量,大小宗门拜帖争先恐后飞向持明宗。
信上洋洋洒洒千百字,明里暗里都想见问泽遗,和问泽遗套近乎,弄得专管书信的修士盯着大叠形形色色的拜帖,简直苦不堪言。
只见过阆山冬日飞雪,怎还能飞出比雪片还多的信来,信中还全是无用的话。
尘堰生病,问泽遗回宗后便根据书中描写和自己亲眼所见,陆续寻了很多为人正派的修士代替尘堰的残党,重新构筑起专管宗内俗事的组织。
帮忙整理信件的修士名唤言卿,正是问泽遗一手扶持上去的术修,办事利落,人精明又懂分寸。
依照宗里规矩,哪怕信中通篇废话,也该检查过后拿给问泽遗过目。
“副宗主,这是今日给您的信。”
冬日阳光正好,问泽遗在湖心亭晒太阳。
瞧见又有人送信过来,他背靠亭子,懒懒散散右手背虚搭脸颊,单用左手捏着信:“里头有说要紧事的吗?”
“没有。”言卿低头盯着地面,想起信中内容,略有些尴尬。
“我们粗查过内容,都是在表达对您的仰慕之情。”
问泽遗心下了然,潦草地看了几页。
和之前的信件没区别,都是套近乎的话。
以往背后说他“烂泥不上墙”的曲宗长老,如今夸他“翩若惊鸿,勇如蛟龙”;曾经嫌他孤僻的淬羽教教主,说他那是有自己的真性情;之前支支吾吾不愿让原主借宿的小宗门,现在热情邀请他过去小住几日,顺道指导下宗主的儿子。
这些恭维话问泽遗看了就忘,他谈不上记恨他们曾经的恶意,但也对这几家宗门并无好感。
这些信也就罢了,更离谱的是每日寄来的信里头,还总有几封锲而不舍同他表白的。
€€€€€€€€在下仰慕问副宗主英姿已久,但凡见到副宗主的身影,便心若擂鼓.......
问泽遗扫了两眼信中内容,实在是不想看下去。
寄这封信的修士名字眼熟,应该前些天也和他寄过两三封信,被拒了也不管,听不进人话似得一个劲给持明宗投,像是算准了问泽遗不好说重话。
而且这位还是个男的。
问泽遗盯着里头天花乱坠的话,没来由觉得烦闷。
倒是个狠角色,居然对他个男的心若擂鼓。
“告诉他们我在闭关,谁也不见。”
问泽遗抽出那张情书:“至于这种.......”
他顿了顿:“就回我一心向道,无心情爱。”
“副宗主,恕在下直言,一心向道这理由压根没用。”
言卿之前就管过十年宗内书信往来,对此颇有心得:“之前三长老也遇到过死缠烂打的修士,她也同对面这般说。”
“可寄信的压根不放在心上,只当是自己还不够努力,烦了三长老足足三个月。”
问泽遗好奇:“那后来师姐怎么做了?”
“三长老,她,她和那人说.......”言卿吞吞吐吐,“说她喜欢女人,再寄信过来,她就当他是登徒子,派剑修去收拾人。”
问泽遗:......
不愧是谷雁锦。
可缠着他的这位貌似是男的,谷雁锦这歪招他是用不上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哪点吸引男人。
问泽遗着实觉得头疼。
“那就不回,若是他还寄这种信来,直接拒了原路退回便好。”
现在写什么给对方,都不如冷处理能让人死心。而且那修士也不是来自小门小派,被退回信件,总归是要面子的。
“是!”
送信的弟子得了准话,赶忙收好信,回去给各个宗门拟答复。
问泽遗继续半躺着假寐,享受午后清净的时光,将方才不愉快的插曲抛之脑后。
从南疆回来,他就进入了半闭关的养病状态。
他偶尔会在宗内镜泊之外的地方出现,帮助昏迷不醒的尘堰料理些账务上的琐事。
但多数时候问泽遗都窝在小筑里,只每日雷打不动,出门晒两个时辰太阳。
没人知道他在屋里捣鼓什么,当然除了兰山远,也没人有权过问副宗主的日常起居。
岸边的树已经隐约发了新芽,山上的花和叶总比山下出得晚。
问泽遗估摸着,应是也快到春天了。
这是他在持明宗安稳度过的第一个冬季。
松散的银发垂落在擦拭干净的石凳上,细碎的光透过镂空的雕花,落满他的白衣。
宗门里道路四通八达,但通往镜泊的大路只有一条。
言卿抱着信,恰巧在路上碰到了兰山远。
“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