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巧洛长老从南疆带了香,所以我临时起意给你拿了盒。”
盒子掩盖不住里头溢出的香味幽幽,光凭着入鼻温和的香气,问泽遗也能猜出这香的用料极好。
木盒雕刻精巧,上头有莳叶谷的徽记,用白蜂蜡制成的封口都未拆过,证实兰山远所言非虚。
之前在西寰给药修帮忙时,他学了好些医药的知识,如今算是派上用场。
明魄香的作用很简单,安神和引梦。
其实导致入睡着后频繁做梦算是副作用,但鉴于修士们都是群成百上前岁的老东西,多数都不会做梦了。
梦对他们非常奢侈,这也导致明魄香倍受高阶修士追捧。
“多谢师兄。”
虽然他其实不缺梦,甚至梦过于精彩,但还是接下了兰山远的好意。
“早些休息。”兰山远温温柔柔地收回手去,“已经很晚了。”
他们看似共处的时间不长,实际在宗门内晃晃悠悠有一个时辰。
很像在压马路。
问泽遗赶忙摒除乱七八糟的想法,冲着兰山远露出个笑:“师兄也是。”
意识到什么后,两人的行为突然好像都不太对劲了。
等到兰山远走远,问泽遗用意念呼唤系统。
【宿主,今天要查哪一段啊?】
系统打着哈欠开机。
它刚要弹出小说页面,被问泽遗连声制止。
一阵诡异的沉默。
先是系统忍不住了。
【宿主宿主,您有什么事?】
给问泽遗做系统,它进账积分少得可怜,压根不想浪费电量开机。
“对不起。”问泽遗真心实意道。
“是我错怪了你。”
【啊?】
系统眨巴着豆豆眼,无比呆滞。
宿主这是怎么了,和它道歉做什么?
【这......不太好吧。】
它后知后觉醒悟,扭捏地夹着机械音。
【您、您往后知错就改就好。】
宿主肯定是终于发现好好做任务才能活命,打算掰直自己痛改前非!
宿主这么聪明,又很厉害,要是按照它给的方案做,他们两个肯定能在三年内做大做强 。
一想到美好未来,系统幸福得直冒赛博泡泡,飘飘然关了机。
问泽遗轻出了一口气,往脚下看去。
镜湖清澈见底,借着旁边的长明灯,倒映出他的面容来。
表情诡异,凤目中晦暗不明。
之前是他狭隘了,总觉得444号系统疑神疑鬼,还振振有词说两个男的做不出什么。
质疑系统,理解系统。
现在看来,兰山远倒是没什么,觊觎师兄的竟然是他自己。
他不清楚自己是何时喜欢兰山远,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按理来说,他不会喜欢这般循规蹈矩的性格才是。
可也许有时候感情就是没道理。
炮灰觊觎主角听着就天理不容,要是让规则知道,免不了给他十八道过不去的雷劫。
而且兰山远只是照顾师弟,理当也不想把人照顾到床上。
怎么处理和兰山远的关系,他还得好好想想。
不管结果如何,他不想和兰山远闹僵关系,甚至兄弟阋墙。
夜风吹得他头脑清醒,原本沾床就睡的人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
一会散开的头发膈得慌,屋里温度热了,一开窗又风冷。
舒适的小筑突然变得比持明宗的天狱都难熬,让他坐卧不安。
问泽遗平日坐着都能睡着,疼得半死都能合眼。他清楚自己没那么矫情,八成是脑袋里挥之不去的兰山远在作祟。
铜镜中映出他发红的眼角。
问泽遗起身来,揉了揉额角乱发,将兰山远给的香点燃。
既然是师兄选的香,肯定不会出错。
昏沉的睡意袭来,问泽遗划灭长明灯,躺倒在床上。
万年松下。
兰山远的寝居灯火通明,他坐在桌边,缝补着剐蹭过的灯笼。
这顶灯笼朴素易碎,反复擦拭还是难免蹭灰刮纸,一盏才五文钱,基本上用个一两次就会废掉。
问泽遗也算穷过,所以在能省的地方不出意料地抠门。
哪怕放到家境尚可的人家,也很少会贪便宜去缝补灯笼,都是直接扔了省事。
兰山远的手法笨拙生涩,已经足够小心翼翼,却还是不慎将本就破碎的灯笼划出道口子。
眼中闪过丝戾气,他手上却不敢再继续动作。
兰山远捧起灯笼,收在设了三层封印的暗柜里。
满室长明灯未熄,亮堂得寻常人压根睡不着,他恍若未见地躺在床上。
镜湖内,明魄香的味道缭绕于暗室。
问泽遗睁开了眼。
远处霞光铺满天边,他脚下是粗粝的石阶。
正是上山的路。
有了之前的经验,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打量了下四周,吵吵闹闹的剑修,气鼓鼓的妖修,还有想插话却因嘴慢说不上话的术修。
他这是回到了两个时辰前?
“兰宗主!”
兰山远站在同之前一样的地方,应下修士们的话。
看似和之前一切相同,也没什么旖旎之处 。
可两人目光交汇,他在兰山远眼中看到的不是温润的笑。
而是炽热的欲念,比落日的灼红都要滚烫。
又要来了。
问泽遗心里没了不安,警觉过后反倒萌生隐隐的兴奋。
反正是在做梦。
看向其他修士时,兰山远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持明宗宗主,斯文有礼。
修士们早就累了,纷纷欢呼着离开。
丹阳,确切来说是谎称自己是丹阳的赐翎蹬着腿,也被匆忙拉走。
一瞬间,广阔的山道只剩下他们两人。
“师兄。”问泽遗喉结滚动,一如两个时辰前那般看向兰山远。
他很相信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但依然害怕刚才那欲念是错觉。
就算在梦里,他也不敢想兰山远会这般热情。
兰山远不动,他也按兵不动。
而兰山远只是看着他,眼中平和。
“这回去,怎么了这么久?”
问泽遗没想到兰山远会问这话,微怔后道:“也没几日。”
“没几日?”
兰山远突然笑了,笑得让问泽遗觉得陌生又熟悉。
“可那是千丈巷,青楼柳巷之地极其危险。”
“你还带着来路不明的鸟妖回来。”
他这番话颇具攻击性,甚至里头暗含着占有欲,和他本人无害的长相形成强烈的违和感。
“师兄既然担心,当时为何不送我,后边也没给我寄书信?”
左右是个离谱的梦,问泽遗发觉这回他能控制自己言行,也就肆无忌惮地问了出来。
兰山远脸上笑容减淡,沉默不语。
问泽遗说出口时清楚自己的话带了气,想到眼前的人是大师兄,赶忙本能地搜刮起找补的话。
没等他想好,兰山远环住他的肩,一阵带着木灵力的劲风扑面而来。
问泽遗站在山道边缘处,又不设防备,恰好被风卷落入丛林之中。
只是风不打算伤他,他落下时竟然一点痛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