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不明白,既然不认可大师兄,为何要连续降下感应,邀他渡劫!”
谷雁锦替兰山远愤愤不平。
这一年内,兰山远返常地渡劫数次,却都不得善果。
他的德才,哪一点不配安稳渡劫?
问泽遗盯着兰山远不自然攥紧的手。
“若是天道再为难他,他还能撑住几次?”
问泽遗开口,语调艰涩。
兰山远太会演戏了,方看着压根不虚弱,身体却已经走到极限。
“天劫反噬,一年内至多还能有一次,要是再有,会有性命之忧。”
谷雁锦烦躁地翻着丹药,却发现手头居然没有有效的丹药可以用来极快解决当下的麻烦。
因为这种情况太少见了。
天劫可能一年内三五次,也可能百年都不出现。但依照兰山远这一年来的情况,他们怕是要做好极坏的打算。
“不,他不会死。”
听到问泽遗的话,谷雁锦瞪大眼,清秀的面容上满是不可置信。
她错愕看着问泽遗:“怎能如此掉以轻心?”
“修道之路一步错步步偏,就算到化神期,依旧有万种危险难以预测。”
问泽遗的视线移向兰山远的脸。
许是昏迷前听到了想听的话,兰山远的面上并不痛苦,只像是陷入了场冗长的梦里。
规则是想折磨他,逼着他就范,去乖乖走原书的老路。
偏偏兰山远是一身反骨。
降下后又收回的雷劫,就是规则对他的惩罚。
眼见问泽遗一副失魂落魄模样,谷雁锦以为他只是不愿接受,放软态度:“我也相信师兄能逢凶化吉,可总归要做好准备。”
劫难的反噬只能自己熬,她在兰山远手背小心谨慎地施过针后,拿了些调养的高品丹药搁在兰山远床头。
“你想亲自照顾师兄,还是我带药修来照顾?”
说是照顾,其实只是盯着兰山远,察觉到不对及时通报给她。
他们住在一起本就是互相照应,谷雁锦觉得,兰山远定是想要问泽遗来照看他,也想醒来之后,能第一个看见问泽遗。
“我来照顾他。”
问泽遗毫不犹豫地应下。
谷雁锦细心叮嘱了他丹药的用法,遇到紧急情况如何处理,这才不放心地离开。
兰山远的身体素质优秀,所以状态在极快地转好。
只用了半日时间,原本微弱的呼吸开始趋于平稳。
“还是这么喜欢扯衣服。”
问泽遗碎碎念着,又试着取了几次他攥在手心的碎布,依旧是失败告终。
手指蹭了蹭兰山远眉心的红钿,问泽遗干脆搬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看书。
第二日,莫且行来了信,直直飞落到兰山远的小筑。
问泽遗折开纸鹤,密密麻麻又狂放不羁的字迹看得他眉心一跳。
与之前没营养的信不同,这封信的信息量巨大。
先是演月阁的阁主卜卦,发觉今年冬时会格外寒冷,这也将导致魔域提前开放一到半月。
他们的计划需要提前了。
这算个不好不坏的消息,可问泽遗接着往下看,越看心中越沉。
安分了几个月的魔又开始闹妖。
就在兰山远渡劫的这几日,修士们突然在北境的市井中发现摧元丹,其数量极多。
各大宗门对魔非常警惕,魔族无法趁虚而入,便把目光投向普通百姓。
他们打着摧元丹能够生出灵根的幌子,大肆欺骗百姓。
一时之间,摧元丹受到北境百姓的热捧。
没人不想修仙后谋得长生,更何况北境常有天灾,当地居民隔几年就要处在水深火热中,自然更想追求玄之又玄的另条路。
贩卖摧元丹的魔极其狡猾,把摧元丹价格降了七成,正好卡在许多穷苦百姓拼拼凑凑后,也能买得起的界限上。
可这也是许多百姓几年的积蓄。
北穹剑阁为首的几个北境宗门焦头烂额,他们能管的住自家修士,却管不住北境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
而后,真有百姓吃摧元丹,晨起发觉自己有得灵力,觉得自己可以修仙。
他们跪在北穹剑阁门前,央求其收留。
眼看这种人越来越多,北境的宗门不堪其扰,可又解释不清,只得纷纷闭门谢客。
整个北境陷入片诡异的狂热之中,谁也不知丹药几时会扩散到别处。
阆山早已放晴,和煦的风卷着秋意,窗外的风景美得似一幅画卷。
可无形的山雨欲来,已经从北部吹起暗风。
€€€€€€€€寻摧元丹交付莳叶谷,速速归来。
问泽遗给莫且行修书后,又给其他中土宗门轮流写信。
兰山远的玉印就在触手可及的位置,若是以兰山远的名义请求,效率显然会更高。
但为不显得像在惑乱朝纲,问泽遗还是盖了自己的印戳。
现在的他,也能够在大能们中间有话语权。
问泽遗看向床的方向。
兰山远的呼吸已经与常人无异,至多明日就会醒。
刚答应他不会走,可现在不得不暂时分别。
分别也好。
或许他离兰山远稍微远些,至少能让雷劫暂且少折磨兰山远。
兰山远醒时,问泽遗正在束起发冠。
窗外晨光微熹,清脆的鸟鸣声声入耳。
问泽遗听到布料摩擦的动静,赶忙停下动作 。
发冠没了支撑,银发如瀑披散。
问泽遗顾不得这么多,满脸欣喜地走到床前。
“师兄终于醒了。”
兰山远仰头看着他,接过问泽遗递来的水。
“你睡了两天多。”
问泽遗这才找到机会,抽走他另只手中攥着的碎布:“感觉还好吗?”
“我很好。”
迎着从窗口倾泻的朝霞,兰山远的声音尚且虚弱。
铜镜中映出问泽遗修竹般的颀长身姿。
白鲛绡织成的内衬,镶烟青的玄丝凤纹,腰间系了冰玉玉带。
这是剑修在正式场合常穿的着装,问泽遗平日嫌麻烦,不会穿得太认真。
“你要去哪?”
他仰头看着问泽遗。
“过会要同和别的宗门议事,北境情况有变。”
问泽遗将信递给兰山远。
兰山远飞快地看完,眉头微蹙。
“我随你同去。”
“使不得,师姐说师兄伤得很严重。”问泽遗连忙按住他,“你安心养病,我很快就回来了。”
“若是放心不下,师兄可以用窥天镜看我。”
兰山远在场无疑能让持明宗有更大话语权,但还是身体要紧。
他掰开兰山远的手检查,伤口已经愈合如初。
见他坚持,兰山远不再勉强,安静地服下丹药。
自始至终,他面上没显露出一丝初醒的不适。
离正式同各宗长老会面还有一个多时辰,问泽遗捧起玉冠。
他喜欢扎发带,所以戴玉冠的动作极其生疏。
“过来,我帮你。”
兰山远的手伸过来。
“麻烦师兄了。”问泽遗将梳子递给他,随后乖顺地坐在床边。
梨木梳一梳梳到底,问泽遗原本总要冒出的几撮乱发被理得服服帖帖。兰山远将发冠小心给他带上带上,扎得松紧刚好。
整理完背面,兰山远将梳子搁在床头。
“好看。”
他看着铜镜里问泽遗的面容,轻声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