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不光有中土的修士,也有北境宗门,和一些其他地方的大宗。
赐翎代表着苍雀族,也在修士们之中。
兰山远取出透明的卷轴,交于问泽遗手中。
卷轴上不断浮现出各大宗门的名字,忽明忽暗。
抬眸看向满堂修士,问泽遗目光如炬。
“魔荼毒我人族修士,欺我人族子民,而今更是公然挑衅人妖二族,使两族立于危难之地。”
“摧元丹不除,九州一日不得安宁。”
“今日我与诸位道友在此立誓。”
他松开手,卷轴浮动在空中,缓缓地展开。
“持明宗上下一心,誓定北境、破魔障,取作乱者性命,还九州清明太平。”
他提起玉笔,毫不犹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持明宗问泽遗,愿以身为焰,入虎狼之穴、百丈魔窟。”
莫且行咧嘴笑了笑,也签下龙飞凤舞的字。
“持剑之人不畏敌强,唯怕己懦。”
“持明宗莫且行,且听副宗主差遣。”
赐翎咬着牙,低声说妖族话,也歪歪扭扭签下名字。
“苍巽山,赐翎。”他搁下笔,大声喊着。
他要还苍巽山彻底的安宁。
其他宗门的修士们被氛围感染,也纷纷承诺签字,原本黯淡的卷轴登时发出耀眼的银光。
卷轴转了一圈,落在兰山远怀中。
“今日在此,我为诸位作见证。”
兰山远垂眸掐诀,宛如出世谪仙。
“违天契者,将受天命责罚。”
卷轴上覆盖着灵力织成的锁链,锁链缚紧,将天契彻底密封。
签了契,原本踟蹰犹豫的各个宗门没了顾忌,情绪反倒高涨起来。
“多谢诸位。”
北穹剑阁的修士眼眶微红,朝着众人行一礼。
上下一心,万难皆平。
其他宗门的修士先行离开,偌大的议事堂空空荡荡,只剩下了四人。
“现在,我们走!”
赐翎兴致高昂,巴不得马上收拾行李直捣魔族老巢。
“臭小子,哪能说走就走。”
莫且行瞄了眼他,恭敬地问兰山远:“宗主,请告知我们该何时出发?”
遇到不好定夺的大事,向来都是让宗内修为最高的术修进行卜算。
“我卯时已问过卦,后日最合适。”
“这么快?”
问泽遗收敛住脸上公式化的笑。
“才不快,我还想马上走。”赐翎反驳,“早点走,早点抓住他。”
“师兄说后日,那就后日走。”问泽遗不理他,只是示意莫且行先带着赐翎离开。
早些走也好,能提早适应北境苦寒的天气。
莫且行得令,干脆地拎着赐翎出了门:“走了,出发前我再教你个刀法。”
赐翎闻言,果然不挣扎了。
“真的?我要学!”他眼睛发亮。
重重闷响过后,两人的大嗓门被隔绝在外。
“我给你备了纳戒,放在桌上。”兰山远全然不在意刚才的巨大动静,只是看向问泽遗。
“纳戒里面灵石足够,你们到底不是同族,一路上住店挤在一间屋,终归不合适。”
问泽遗心领神会:“我知道了,到时候要是得住店,我们单独住一间。”
虽然他只听说过男女不能住一间,没听过不同族不能住一间。
“路上当心。”
兰山远把情绪收敛得很好,就像只是单纯地关心问泽遗。
问泽遗环顾了圈四周。
议事堂早已无人,外部嘈杂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他往前了半步,轻轻抱住兰山远。
兰山远面上温柔又公式的表情骤然碎裂,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会早回来的,也会多给师兄写信。”
温热的怀抱很快抽离,问泽遗笑得眉眼弯弯:“我会想师兄,师兄也记得想我。”
“嗯。”
兰山远像是忘了接什么词合适,连着嗯了几声。
“那我先走了,还有行李要收拾。”
“好。”
等到眼前人离开,兰山远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臂。
师弟刚才揽过,很轻很轻地抱着。
他的眼中全是欢欣,低着头都难以维系住表情正常。
与此同时,远在数十里外的水年镇里,男孩在暗巷中睁开眼。
他的瞳中漆黑如墨。
眨了眨杏眼,男孩整理好破旧的衣衫,控制着傀儡躯体,跌跌撞撞朝着阳光下走去。
问泽遗正在小筑收拾行李。
兰山远得去忙着和其他宗门修士打交道,所以这回只有他自己收拾。
因为是暂离,他没打算把自己的书和笔墨搬走。反正兰山远的隔壁屋是给他的,现在是往后也是,和沈摧玉没关系。
纳戒放在桌面上,被午后的阳光一照,刺目得极其显眼。
问泽遗拾起纳戒,看了眼其中内容。
饶是早知道兰山远有多少灵宝,他还是被纳戒里的内容惊到。
各种御寒和驱魔的法器琳琅满目,最低也有三品,最高甚至有九州都没几件的九品灵器。
而且兰山远怕他看不懂怎么用,还用正楷字写了厚厚一册说明,说明详细到来个赐翎都能看得懂。
而纳戒里藏的灵石,更是多到问泽遗都无法快速清点。
这不像是拿来给他住店的,倒像是给他盘下百来间客栈挣钱用的。
兰山远像是志怪书中带着宝石珍珠回巢的上古灵兽,把天材地宝都塞在了纳戒里面。
见不到兰山远,没法让他把灵石取出来。
问泽遗只能等着遇到兰山远,再和他商量。
可兴许是兰山远刻意不让他还纳戒,整整两日,问泽遗都没见到兰山远。
离开的日子如约而至 。
不知兰山远何时归来,问泽遗压了张道谢的字条在砚台下。
他也有小金库,到时候回来把灵石全数还给兰山远也不迟。
拿上笤帚,他最后替兰山远扫了次院子里的落叶,再给自己养的花浇了水。
灵鸟眼巴巴地从窗外探头,问泽遗撬开二三十个松塔,装在篮子内,满满当当放在窗外。
“等我回来再喂你。”问泽遗趴在窗口,看着灵鸟啄食松子。
“师兄就算不理你,你也不能和他生气,知道了吗?”
灵鸟忙中抬起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做完一切,已经是深夜。
问泽遗换了身夜行装,将银发收拢在斗篷下。他趁着夜色下山,朝宗门口去。
哪怕两日没见,问泽遗知道,兰山远今夜一定会出现。
他刻意放慢了脚步。
外面万籁俱寂,只偶尔有蝉鸣风动,沿路上的小亭却点着灯。
灯下,有人在等他。
“师兄。”
问泽遗压低声音,面露惊喜。
兰山远冲他颔首,熄灭石桌上的灯。
“我送你一程。”
漆黑的夜里,两人并肩而行,亦如之前那般。
兰山远今夜同问泽遗一样束着发带,导致被风吹得青丝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