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讼夜隐约察觉到两人关系不一般,但也没时间细想。
“本尊可立下血誓,对副宗主的秘密守口如瓶。”
“殿下深明大义。”问泽遗正色。
“事不宜迟,劳烦魔尊先找人试药,我想办法将方子递出去,师兄让药修们准备炼制。”
阿怀古九成九没骗他,但毕竟是数百条命,事态再紧急也不能忙乱,该试药还得试过。
反正试药和炼药同时进行也不矛盾。
讼夜颔首赞同:“我这恰好抓了几个发痴的魔,让他们先服用试试。”
“师弟,来魔域入口寻我。”
兰山远那边安静了片刻,再度出声:“我替你将药方和解药转交于药修。”
“现在外边全是魔宫派去的巡兵,我用传送阵送你去。”
讼夜划破手指,蹲在地上布阵。
“师兄,你接我干什么?”
趁着有片刻喘息时间,问泽遗压低声问兰山远:“魔域又不是好地方,你来了损修为。”
“我会出来找师兄,师兄若是担心,支法阵别让外人瞧见我就好。”
他话音落下,蹲在地上画阵的讼夜不满地抬头:”说魔族坏话别太明目张胆。”
真当他是聋子,这就开始说起魔域好不好了。
“待师弟凯旋而归,我自然应来魔域相迎。”
兰山远不理讼夜,声音温和又不容置疑。
这幅样子,看来是劝不动。
身上魔性作祟,问泽遗一会冷一会热,现在燥得巴不得贴在冰凉的雾气上。
他闭上眼整理紊乱的灵力,等到终于冷静下来,讼夜的法阵也画完了。
将昏迷的沈摧玉五花大绑留在讼夜身边,问泽遗踏入法阵中。
一道光掠过,转眼间又回到了魔域入口。
从阵法中抽身的虚脱感尚未散去,他忍着不适,快步朝着黑洞洞的裂隙走去。
裂隙浮在半空,问泽遗脚尖一点,轻巧地跃入其中。
裂隙接纳了他,将他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问泽遗睁开眼,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因为一开始是跌落魔域,他也不认得“门”中的路,只是凭借感知,朝着魔气稀薄的地方走去。
紫蒙蒙的雾紧跟随在他身后,想靠着身上聊胜于无的光亮照出前路。
越走越冷,他呼出的气变成白雾,混杂在魔气之中。
不远处出现了微弱的光,似乎还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如风雪中的松柏。
他脚步骤然加快,光亮越来越刺目。
阑冰城内正是夜晚,可兰山远手中提着一盏长明灯,长明灯的光芒摇曳,比问泽遗挂在他院子里的那盏还要亮堂。
“师兄。”
隔着层薄纱般浅的魔气,两人遥遥相望。
问泽遗欲言又止,将纳戒中的木匣递给兰山远。
“给。”
黑暗之中,伸出只修长白皙的手。
想说的话太多,也不知先挑拣哪句合适,反倒只能公事公办。
兰山远也不言语,他接过问泽遗手中的木匣,用术法结印。
眨眼间,破旧木匣已经不见踪影。
“已传至阑冰城,莳叶谷的药修今夜开炉,各处关隘已有修士把守。”
问泽遗的手刚要缩回,被他牢牢攥住。
“只有我在,你别担心。”
“.......师兄,我就不出来了。”
问泽遗没收回手,却也没离开魔域。
身上的痛觉已经麻木,就像是连续走了数十里路后,脚心传来的触感。
他怕一出来喘息,就不想再到魔域之中去。
他笑道:“要是让人发现冰原有高阶魔修的踪迹,今晚又不得安宁。”
修士们现在对他的信任,都建立在他不是魔修这一前提上。
无论是谁,只要修魔的人露头,就会被千夫所指。
他们之间像是隔着层无形的墙,长明灯的残光落在问泽遗的面具和魔纹上。
现在的他,更像是一只魔。
兰山远的手越攥越紧,问泽遗发觉自己没被抓住的另只手腕处,紫色的雾气牢牢纠缠住。
他的师兄,远没有在讼夜面前表现得云淡风轻。
“师兄,你在想什么?”
他们的身体贴得很近,可问泽遗不肯出去,兰山远却进不来。
“想带你走。”
兰山远的呼吸不再平稳。
带走他。
不理智的念头疯狂侵蚀着兰山远,他也不知问泽遗若是出来,他会不会罔顾师弟的意愿。
问泽遗待在魔域,是明智的。
“这怕是不行,和魔尊说好了。”问泽遗朱红的眼瞳微微转动。
“除了想带走我,师兄还在想什么?”
兰山远沉默片刻,轻声道:“很想你。”
问泽遗说过走夜路哪怕看得清,也要带一盏灯,所以他带来了能找到的,最亮的灯。
魔域不是他该待的地方,他想拉着他走,可他却不愿意。
他说要解决一切,自愿走入险境之中。
“我也很想师兄。”
问泽遗回握住他,刻意摆出的笑容淡了些:“等离开魔域,我们就回持明宗。”
“好。”
魔气染得问泽遗头脑发昏,热劲过去,又开始发冷。
“等回去后我要歇息三五年,过整日就是种花钓鱼的清闲日子。”
明知都是奢望。
但既然是奢望,想想总归无罪。
“好。”
兰山远看出他的异样,想要扶住他,手却被阻拦在魔域之外。
一门之隔,由法器而生和他连心的烟雾替代他,攀上问泽遗的肩膀,又攀附上脖颈,松垮地禁锢着他的咽喉。
“师兄,它这是什么意思。”问泽遗笑,轻轻戳了下在喉结边打转的紫烟。
“想绑住我?”
路上,这团小东西的小心思被他尽收眼底。
魔靠着欲念和本能行事,魔性也能放大人的欲念和本能。
放到之前,问泽遗多半会假装没看到。
可他们能会面的时间极短,不该用来装傻充愣。
兰山远眼神略有躲闪,控制着烟雾从他身上抽离。
离开前,雾气还恋恋不舍地勾了下他的锁骨处的衣服。
他这幅样子,无疑算是默认。
“阑冰城内修士还需我调遣。”
可兰山远似是不想被他察觉到阴暗的心思,缓缓地松开手。
“在魔域内,你务必照料好自己。”他剥下手指上的纳戒,放在问泽遗掌心。
“这里有祛魔性的丹药。”
问泽遗头脑一热,反手攥住他的袖:“师兄,别顾左右而言他。”
“你刚才就是想把我绑起来。”
他无赖道。
“......”
兰山远抿唇,没同他对视。
他很难共情别人,但知道对问泽遗来说,他的一部分心思是被不能接受的。
如果可以,他想把问泽遗绑在小筑,甚至就锁在卧房,只能见到他一人。
师弟身体不好,所以不能用镣铐束住,用术法封上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