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筛下来,他怀疑兰山远在报沈摧玉的生辰八字。
拳头越攥越紧,他想不通兰山远的意图。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兰山远可能想主动收下沈摧玉,都让他觉得无比荒谬。
哪怕现在的沈摧玉瞧着构不成气候,依旧是个危险的存在。
凉亭里的两人已经开始说其他事,为了不被发现,问泽遗强忍着怒火,悄悄地原路返回。
等到他离开后,兰山远朝着问泽遗刚才呆的树下不着痕迹扫了眼,面上神色未变,周身气场却沉了些。
在问泽遗离开的同时,他的识海之中以问泽遗死亡为结尾的剧本愈发黯淡,已经到了半透明的地步。
而另一本主角是沈摧玉,内容是杀沈摧玉证道的剧本,亮到凝聚出实体。
“宗主?”言卿犹豫地喊他,鼓起勇气道,“收徒之事,希望宗主三思。”
兰宗主在其他方面无可挑剔,但他到底没做过师尊,挑选徒弟的眼光未必好。
宗主万一找个来路不明的徒弟,持明宗往后该如何是好?
“言掌事不必担忧。”
兰山远温声道:“我仅是有意收徒,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也只能再等往后开山时再看。”
“原来如此。”言卿松了口气。
如果对收徒有高要求,各家宗主掌门就算有意向收徒,也可能要二三十次才找到心仪人选。
兰山远只是给更多人机会而已,不是要把阿猫阿狗带入宗内。
深感自家宗主人美心善,言卿大为感动。
咚咚。
他刚想应下,小筑中传出细微的响声。
“言掌事的问题,我会尽快答复。”兰山远瞥了眼小筑的方向。
“眼下我有些私事需要处理。”
“需要我帮忙吗?”言卿紧张。
他不记得宗主养宠物,他屋里怎么会有声响。
“是师弟捡的狸奴,暂存在我的住处。”
兰山远语调无奈。
言卿也不好多问,利落地收拾东西离开。
兰山远片刻未停,快步推开小筑的门。
方才问泽遗不慎把情绪传播开,导致没人管教的银蓝色元神失了控制,气鼓鼓在庭院乱窜。
它想闯点祸出来,却舍不得砸院落内本体细心栽种的花。
后面跟着一团元神想要劝它,却无济于事。
“小泽。”兰山远温柔地呼唤它,“过来。”
以往元神会蹦蹦跳跳贴过来,可今天它只是下意识飘两步,随后愤怒地往后退。
本体的自控能力很强,但元神思维简单,想一出是一出。
它只知道本体很生气,它也很生气。
它不要见兰山远。
轻叹一声,兰山远掐诀控制住元神。
他想用灵力安抚元神,谁知元神上突地冒出来金红色火焰拒绝他靠近,像是呲牙咧嘴的猫。
到底是化神期修士的元神,不可能真的人畜无害。
可兰山远像是没看见,径直将手背贴上去。
发现他来真的,问泽遗的元神慌忙收回火焰,只是把兰山远手背上的皮肤熏得微红。
“......”
挣扎无果,元神瘫倒成一片,拒绝和兰山远沟通。
第90章 小泽
直到走到镜泊前,问泽遗的头脑都是一片乱麻。
兰山远没追上来。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原本就是偷偷来的持明宗,想给兰山远个惊喜。
为了让兰山远觉得意外,他将自己的行踪隐藏得极好。
问泽遗这才惊觉,自己怕是已经习惯了兰山远随时随地会出现,才会觉得兰山远应该出现。
兰山远总是会及时来哄他,却怎么也解释不清。
更气了。
他踢开一根拦路的枯枝,阴沉着脸推开小筑的门,端起盆水开始洗脸。
冷水冻红了他的脸颊,接下来是眼尾和耳廓,冷得他的指节直打哆嗦。
要是让兰山远看见,怕是又要说他不注意身体。
他管兰山远作甚!
问泽遗悻悻擦干净脸,这才能分出些心情环顾四周。
以往他不在宗内,小筑总有洒扫的修士会帮忙打理。
书架上的书整齐排列,连边缘都对得分毫不差,被褥摊的一丝不苟,原本随意摆放的摆件也被非常细致的归类。
整间屋子过于干净,一点人活气也不剩。
问泽遗清楚,这并非寻常修士的手笔。
相处这么久下来,他发现身边只有兰山远有严重强迫症。
他不光平日里一丝不苟,心情不佳的时候甚至会展露出躯体症状,只是不明显而已。
放眼宗门上上下下,问泽遗也只见过他会这么整理房屋。
......所以他不在的这段时日,都是每日忙得脚不沾地的兰山远在帮他整理。
桌面上摆了一碟点心,看样子还很新鲜,像是早就知道他要回来。
要是他在兰山远屋里放点心,他高低也会写张字条或者摆个花样。
但兰山远不会,他只会放一盘点心。
他好像和浪漫绝缘,却总是出现得恰到好处。
心头的火略微消了些,问泽遗拿了块点心放在嘴里,却没尝出多少甜味。
屋外,隐约有熟悉的灵气靠近。
原本清淡的点心像是带了酸涩,问泽遗没来由地觉得委屈。
“师兄,我今天很累。”他装作若无其事,和屋外和颜悦色道,“你先回去休息,我明日去找你。”
说完,他的嘴角迅速垮下。
演得太拙劣,别说兰山远,他自己都不信。
要是真的没事,他至少会出去和兰山远见个面。
可他见到兰山远,实在是不知道用哪种情绪更好,又该问什么话。
理智提醒他兰山远有苦衷,可情感上却难免无法接受。
“好,你注意休息。”
兰山远带着关切的声音传来,听着一切如常。
灵力消散,兰山远像是走了。
真是干脆利落。
问泽遗又尝了块糕点,也没琢磨出什么味来,甚至没心情想这是桃酥还是杏酥。
时间分秒流逝,他心头的郁结稍微解了些。
冷静下来想想,在这节骨眼上收徒,兰山远怕是被规则要挟了。
毕竟两个人之间,只有两种无法互通的消息。
一是自己的来路,二是自己的任务。
要是是因为任务,兰山远才不能告诉他,倒也是没办法。
可若是任务阻拦,兰山远分明能明目张胆地暗示他,干嘛背着他做,偷偷摸摸引得他误会?
越想越乱,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问泽遗这才收回思绪。
恍惚间,窗外竟然下起了雨,转瞬就从绵绵细雨变成倾盆大雨。
可他回来时分明还是万里无云的艳阳天,这种好日子,分明不会下雨才对。
眼见着雨势越来越大,问泽遗想关上窗户。
他的心脏怦怦直跳,像是哪处传来的预感,让人不安。
刚走到窗前,他的身体僵住了。
窗外静静站着个人,乌黑的长发已经被雨水沾湿。
雨已经很大了。
他难得这般狼狈,低着头,怀中抱着一团淡蓝色的元神。
元神被他的灵力阻隔,不安地咕踊,着急地试图提醒着本体。
“兰山远!”问泽遗顾不得其他,手忙脚乱地丢给兰山远一件斗篷,着急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