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到鸡汤的香味,问泽遗险些落下泪来。
问泽遗的眼睛还是看不清,可习惯了黑暗,自己吃饭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他小口小口喝着汤,鸡汤刺激迟钝的味蕾,又划入胃中,发冷的身体瞬间暖了起来。
为了他能吃上口热饭,兰山远作出的牺牲不可谓不大。原本还能神隐几天的他,被迫暴露在大众视野之下。
他想招呼兰山远也吃点,外头好巧不巧传来敲门的声音。
兰山远本尊回宗,来找他的修士自然会变多,连带着会带些麻烦事。
可问泽遗也没想到,有人动作这般快。
他感受不到灵力,只能好奇问兰山远:“外边是谁?”
“是三师妹。”
“那师兄快去,别让师姐等急了。”听闻来者,问泽遗更好奇了。
谷雁锦怕麻烦,刚听到师兄回来就急急来找,怕是有要紧事相告。
“能不能让她进院子里说,我也想听听。”他拽拽兰山远的袖子。
“行,你当心烫手。”
兰山远犹豫了下,终究是也不放心走太远。
他替他搅了搅鸡汤,这才快步推门离开。
问泽遗费劲挪着凳子,让自己靠得离窗更近,方便偷听。
院子里有石桌,方便同来客落座商谈。
谷雁锦坐下时还有些不自在。
“大师兄神魂归位,当真是喜事一桩。”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宗主的小筑鲜少接待外人,谷雁锦本以为宗主会让她去议事亭内说事。
“多谢师妹。”
兰山远礼数得体,只是不经意瞄了眼窗户的方向,又收回目光。
“不知师妹突然前来寻我,是有何事?”
谷雁锦不擅客套,犹豫了下,道:“我此次来,其实是为二师兄。”
问泽遗喝了口汤,听得更加仔细。
“为二师弟?”
兰山远疑惑。
“正是。”谷雁锦喝了口茶,“昏迷两年,他倒是捡回来一条命,可修为从分神跌到元婴后期,一时半会补不回来。”
“唉。”
听闻此,兰山远语带惋惜:“二师弟修行不易,当真可惜了。”
屋里,问泽遗险些呛着汤。
他刚才真是多虑,居然还怕兰山远在人前语出惊人。
几月过去,兰山远依旧比他能装得多,沉稳可靠宗主的形象屹立不倒。
“修为没了还能再练,我说的要紧事倒不是他的修为。”谷雁锦叹息。
“是二师兄最近心思不太对,怕是因为病了太久,在钻牛角尖。”
兰山远眸色微动,示意她往下说。
“我昨夜研药没离开丹房,瞧见有二师兄的弟子进出药寮。”
“想着二师兄最近总来宗主这胡闹,还和总和我问四师弟的近况,我就留了个心眼。”谷雁锦重重放下茶杯。
“我听见二师兄的屋里反复说什么......他要让他的弟子把四师弟的消息传出去。”
谷雁锦蹙眉:“我怕他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想着还是同宗主说一声。”
兰山远若有所思:“我会多留意。”
“辛苦师妹了。”
“应当的。”见他重视,谷雁锦松了口气。
“最近难得安稳,我实在是不想宗内再有麻烦事。”
同门一场,若是尘堰眼红权力眼红到不惜用腌€€手段,她希望能在尘堰犯下弥天大错之前制止。
“四师弟去秘境历练,当真无事?”
临走前,她忍不住问兰山远。
“最近宗内总有些风言风语,说他是受伤昏迷了。”谷雁锦压低声音,语调变冷。
“更有事多的,还说四师弟已经死在了外边,是被长老们压着消息才没传出来。”
“他从秘境出来后,还是得快些回宗报平安。”
就算问泽遗最混账的时候,也不会毫无声息消失数月,她实在放不下心。
可放眼宗门上下,只有兰山远能掌握持明宗内每个修士的动向。
兰山远温声道:“四师弟无性命之忧,目前身体也康健,请师妹放心。”
他将她送到门口,轻轻掩上屋门。
“师兄以为,他能散播出去什么消息?”
问泽遗身上盖了毯子,躺在椅子上喝着汤,连说话都懒懒散散。
兰山远坐回他身边,替他卷好毛毯的边缘处:“自然是你的谣言。”
“我想也是。”
问泽遗夹了块肉,执拗地喂给兰山远:“可他要是有脑子,就不好和前些天来找师兄时那般,接着传我争功诿过、行事莽撞。”
尘堰是昏迷了两年,可他手底下的弟子都醒着,他们会告诉他两年中发生的一切。
现在的问泽遗,已经不是尘堰光靠抹黑行事作风就能扳倒的存在。
问泽遗思忖:“我若是他,怕是会用更合理的谣言来抹黑......”
是想到什么,他面色微冷。
“我知道了。”
谷雁锦刚才也提起过,宗内最近在传他受伤昏迷,这恐怕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尘堰的手笔。
问泽遗身上除去原主曾经犯下的劣迹,还有个致命的缺陷,而尘堰恰好也清楚。
€€€€€€€€就算没有规则作梗,他的体质依旧远差于其他修士。
所以昏迷导致无法见人放在其他大能身上少见,在他身上却合理。
尘堰在用这一点做文章,让自家弟子不经意散播出去谣言,足以勾起持明宗修士们心中的不安。
谣言散播开后,问泽遗会处在两难境地。
他要是出现不了,就算坐实谣言昏迷不醒;而安然无恙出现,也会被扣个身为副宗主目无宗门到处跑,让师兄师姐担忧的高帽。
尘堰想必不清楚他的行踪,本意应当是为了逼他出现,好进行弹劾。
没想到歪打正着,还真让他蒙对了。
问泽遗现在身体抱恙,这才刚能走几步路。
若是急着去找尘堰算账,更像是给尘堰留下话柄。
“谷师姐不太和人打交道,谣言能传到她耳朵里,怕是知道的人已经不少。”
问泽遗感觉自己的头隐隐作痛。
不是因为束手无策,而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就算真的废了,副宗主的位置也远非尘堰能企及。
嘴里塞着吃食,兰山远只能点了点头,连动作却不急不缓。
“胡来。”
问泽遗蹙眉:“流言蜚语宗内传也就罢了,可等传到宗门外去,丢的是持明宗上下的脸面。”
尘堰只想着拿回曾经属于自己的权力,压根没想过这么做的后果。
兰山远咽下肉,又盛了一小碗汤递给问泽遗:“别担心,身体要紧。”
问泽遗抬起头,恰好看到眼前模糊的身影。
兰山远的态度很从容,身上残存的不虞,仅仅是因为尘堰造谣他身死。
问泽遗怔愣片刻,眉头舒展。
“我多虑了。”
他笃定道:“师兄早就知道。”
光顾着想尘堰的小动作,他险些忘了就尘堰那点本事,谷雁锦能知道,消息灵通的兰山远自然也能知道。
所以兰山远刚才没问和尘堰勾结的人是谁,也自始至终没太多讶异情绪。
兰山远没正面回答,只道:“造谣生事之人,已经不能再害师弟了。”
看起来兰山远不光是知道,甚至是赶在谷雁锦开口之前,早把麻烦给解决了。
设想好的四五个计划瞬间消失在问泽遗的脑海,碗里的鸡汤突然又变香了。
“师兄真厉害。”
他在兰山远脸上亲了下,调笑道:“倒显得我在家里头无所事事,也没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他得快些好起来,不能单独让兰山远去扛。
“师弟能在我身边,已是帮我的忙。”
兰山远心情好了不少,不满足于刚才浅尝辄止的亲吻,小心和问泽遗索吻。
“我一直都会在师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