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雁锦靠着石栏,站在角落里发呆。
“师姐!”
谷雁锦闻声看向他,揉了下眼睛,朝他点点头。
两人中间隔了一人多宽的距离,藏在角落里躲清闲。
“非要长老都来看着,所以我就勉强待会。”谷雁锦懒散地眯着眼。
“可药修也帮不上忙,过两刻我就走。”
“你不好好养病,过来做什么?”
问泽遗从善如流道:“我出门活动筋骨,顺道熟悉下他们入宗的流程。”
“每次不都是一个样。”
话虽如此,谷雁锦还是耐心道:“五日后就是初次遴选,届时数千修士攀登阆山三万料峭石阶。
“石阶陡峭,剑修一天一夜,术修、药修两天一夜内登上山顶的才算过了初选.......当然,石阶是幻境变的,才能容纳足足三五千人。”
她指向忙忙碌碌的术修:“等到他们将阵法开启,上山的路就会变得无比艰难。”
问泽遗不语,静静听着她往下说。
“老宗主认为心性不足者,不论根骨好坏都难成大事。”
谷雁锦道:“其他宗门初选一般是筛查根骨,鲜少有和持明宗一般,先筛查修士心性。”
问泽遗笑道:“可说到底,其实也是在筛查修士的天资,毕竟根骨好坏的区别,也会体现在体力差距上。”
“若是年纪轻轻就会轻功、御剑的修士上山,远比其他人轻松得多。”
三万阶台阶,普通人不眠不休要走两天两夜,寻常练气、筑基的修士也只能堪堪踩着一天一夜的死线。
若是只想当外门弟子,或许仅凭努力能做到。可想要被长老甚至宗主看上,自然不能卡着死线上山。
原作中的沈摧玉十七岁便学会百岁修士都未必会的御剑,身上还带了只品阶极高的苍雀以及无数法宝秘籍。
其上山仅用半天,且根骨绝佳,可术剑双修,天资惊艳整个修真界。
“能过第一关者,十之一二。”
谷雁锦侧目看向问泽遗,意味深长:“修仙之道,天资、努力与运气本就缺一不可。”
阆山云雾缭绕,层层叠叠笼罩松竹苍柏,像是将山顶和山脚隔绝出无法逾越的天堑。
能留下来的,终究只是少数天才中的少数人而已。
“他们入山之后歇息几日,随之而来的又是下个幻境,幻境内又是十天十夜。”像是想到年少时的自己,谷雁锦长出一口气。
“这般筛三层之后,剩下的人都是百里挑一,而他们再进行对垒,才能筛选出外门弟子。”
至于内门弟子,就看当届有没有表现特别亮眼的少年。
只有足够优秀,才有被长老们看上的资格。
当然,如果能如同原书的沈摧玉那般惊艳,他甚至可以选择自己的师尊。
因为慕名而来的人太多,导致持明宗挑选弟子的规矩繁琐。
正式拜师都是秋时,可选人要从夏天开始。
即使是选不上的修士,持明宗也会保障他们试炼时的安全。
问泽遗又问了几个遴选的细节,随后若有所思:“师姐,我也想来看初选。”
“你就算了,伤都没养好,别给大师兄添乱。”
谷雁锦不甚赞同:“不如安心养好眼睛,到时候让师兄借水镜给你看。”
“可尘堰也能来,我比他身子总好些。”
“没大没小,要喊二师兄。”谷雁锦哼笑。
“而且你怕是打听错了,二师兄也不看初选,只是后边才到场。”
问泽遗还想问,兰山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师弟。”
“大师兄。”谷雁锦朝着兰山远颔首。
“时候差不多,我也该喊青藿走了。”
“师姐慢走。”
谷雁锦打个哈欠,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透过纱,问泽遗看到谷雁锦又闭了闭眼睛。
“她的视力变差了许多。”眼见谷雁锦走远,问泽遗脸上笑意荡然无存。
这几个月来,谷雁锦的眼睛情况一直不好,正朝着书中她的结局靠拢。
可谷雁锦是个性子倔的,虽然懒散却对药寮十分上心。如果单他提醒,谷雁锦为了药寮内一炉炉丹药,也未必会放在心上。
“我会提醒她。”兰山远拉住他,“随我来。”
问泽遗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明白兰山远开了结界,心跳这才恢复正常频率。
他跟着兰山远找了处偏僻的石亭,兰山远取出帕子俯身擦了擦,这才和问泽遗并肩坐下。
问泽遗拆了脸上的纱布,随意缠在手腕上。
说了太久话,他久违地感觉到口渴,取了水壶出来,小口小口喝着。
兰山远从纳戒中拿出一枚水镜,镜中画面流转,出现了一群年轻到稚嫩的面孔。
是群少年少女,看面相,年龄最多不过二十。
他们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脸上洋溢着神往的笑容。
隔着水镜,问泽遗都能察觉到他们身上扑面而来的青春气。
突然,他喝水的动作停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沈摧玉的脸。
沈摧玉混在人群之中,却因为萎靡的神色和人群格格不入。
他烦躁地把玩着手中的药瓶,正朝着人群边缘处去。
有些少男少女觉得他长得好,好奇地看了他眼,却因为他满脸郁色,吓得不敢上前搭话。
沈摧玉很快挪到边缘处,藏在一颗高大的树后,步子变得快了些。
“他要做什么?”问泽遗皱眉。
“去河边。”兰山远语调淡淡。
“方才他已经去过一次,只是被巡山的修士拦住。”
联想到沈摧玉把玩药瓶,问泽遗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莫不是要往河里下毒害人?可他理当没这般蠢。”
这群少年修为不够,还不能辟谷,自然需要打水带在身边。
看起来下毒是个排除竞争者的好办法,可溪流流速再缓慢,也不至于靠着三瓜俩€€毒药就能害装水的人中毒。
更何况这些少年中半数都来自修仙世家,不说灵宝傍身,也都带了解毒的丹药。
“他手里没有毒药。”
兰山远垂眸:“是想找入山的捷径,好提前进山。”
果不其然,沈催玉频频看向阆山的方向,小心打量着来回巡查的修士。
他已经不是原书中的沈摧玉,身上没有灵宝,还落了病根。
在规定时间内到达山顶对他来说都算勉强,更别说在几千有天分的少年中出类拔萃了。
这般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结界已经布置,他现在根本无法进......”
问泽遗说了一半,瞳孔骤然散大。
不正常的困意铺天盖地。
他两眼发黑,在几秒内失去意识,径直昏死过去。
兰山远扶住他往前倾的身体,面色冷若寒霜。
手上的灵符忽明忽灭,依旧察觉不到任何危险靠近。
除了问泽遗,其他人无法感知€€的存在。
他收起符,不敢贸然唤醒陷入沉睡的银发修士,怕节外生枝。
问泽遗的额头冒出细密汗珠,睫毛和唇瓣剧烈地颤抖,像是梦到了什么糟糕的事,或是在做什么激烈的挣扎。
嘀€€€€
嘀€€€€€€€€
极度紧绷的情绪催生躁郁,兰山远的耳边再次出现了许久未见,无序的耳鸣和噪音。
世界仿佛被隔绝在他与问泽遗之外。
他看得分明,问泽遗的手腕上冒出了丝丝缕缕的魔气。
极其细微,但确实是魔气无疑。
问泽遗的面前,正是满天黑气笼罩。
他找€€的速度,比先前每一次都快。
臆造出的沈摧玉和兰山远早已破碎消弭,问泽遗的右眼隐隐冒出血色,鲜艳的魔纹从眼尾浮现。
可他脸上一片清明。
剑锋抵着不成人形的黑雾,往黑雾中刺了三寸。
“封窍?”€€哈哈大笑,难得地没仓皇躲开,声音却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怒意和被冒犯的不甘。
“难为他想了办法,让你苟活下来。”
“可惜封窍原本就不稳固,尤其是你身上魔性足够深,而你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