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山远将通判和生和卸下,并排放在一起。
随后,他躺在草地上,缓缓闭上了眼。
世间万物都有他的痕迹,却都不是他。
距离约定还有三月。
不到百日,兰山远原本恢复鲜活的感官再次麻木,彩色的世界再度蒙上灰白,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到几时。
这不重要,再问泽遗没回来前,他会一直等。
从清晨等到正午,再到黄昏,或许过去了一整天。
时间的概念,已经变得不重要。
“啾......”
细弱的叫声落在他身侧。
兰山远睁开眼,一只圆滚滚的胖鸟衔住他的衣摆,力道让兰山远极其熟悉。
小胖鸟锲而不舍地拽着,甚至不惜被摔了个屁股墩。
被摔掉两片羽毛后,它继续着急地拽着兰山远。
“啾!”
兰山远身上的气场冷漠,和问泽遗一起喂鸟时还把鸟吓跑过,小灵兽一般不会亲近他。
除非情况极其特殊。
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随时都要随着春芽一起破土而出。
他站起身来,顺着它指向的方向走去。
兰山远朝着绿洲深处去,脚步越来越快,步伐凌乱又仓促。
心脏剧烈地跳动,仿佛要在胸膛炸开。
远远地,银发青年身姿修长,依靠着笔直的梨树。
梨树上长满绿叶,焕发出勃勃生机,像是新生的青年。
风带起他的银发,一起一落间,展露出问泽遗俊美的容颜。
他的薄唇微勾,看似出神地看着前方,心思却飘在别处。
不属于西寰的梨花肆意绽放,一片雪白,随着风落在青年的肩头。
问泽遗缓缓转过头。
他银发如瀑,眼眸明亮,除去气色好了不少,同初见时别无二致。
“啾!”
圆滚滚的山雀落在问泽遗肩头,得意地叫着,表明自己的任务完成。
“我来得急,就请位小友去喊师兄。”
问泽遗拨弄了下胖鸟的羽毛,胖鸟扑棱着翅膀,识趣地飞远。
“还好师兄到了。”
否则他只能放下惊喜,亲自去请。
兰山远沉默着朝他奔去。
衣带和衣服太碍事,他便扯下衣带,脱下长袍。
他的力道很大,发出急切的撕裂声。
“师兄。”
问泽遗向兰山远伸出手,大声喊着:“别急,走慢些!”
三丈,一丈 ,三米.......
他们之间剩下的距离,不过三步而已。
一道白影扑在问泽遗身上,扑得他的后背紧靠着梨木,抖落一树的梨花和梨叶。
前胸被贴得生疼,呼吸的空间被剧烈积压,可谁都甘之如饴。
这回摸到的,是实实在在的人。
兰山远还是沉默,一手摩挲着他虎口处的茧子,越抱越紧。
问泽遗的手上有薄薄的剑茧,其他地方却很光滑,这做不得假。
他还是他,未曾改变。
问泽遗的鼻子开始发酸,回抱住了他。
“我回来了。”
在444号的协助下,重铸规则出奇顺利,硬生生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他终究是带了私欲的人,不适合也不愿继续作为天道活着。
在完成任务的同一时间,他选择归一切属于世界的气运。
身上的细碎光点归于天际,他重铸的规则自行运转。
“多谢了。”
他对444道。
“自此之后,九州不再是一本书,而是个真真正正,不为任何人掌控的世界。”
完成任务的444号不日就会脱离,他和兰山远,都将获得彻底的自由。
紫色的山菅兰悄然开满草坪,簇拥着巨大的梨树盛放。
兰山远像是被巨大的惊喜砸中,难得地迟钝起来。
他出神地看向问泽遗,抚摸着他的脸。
“兰山远,我们往后不会再分开了!”
问泽遗的声音很大,回荡在草坪,惊得树梢上打盹的肥啾险些倒栽葱摔在地上。
兰山远如梦初醒,强硬摁着他的头,凶狠地吻上了他。
唇齿间充斥着血腥味,他这才动作放缓。
“我想回家。”
问泽遗和他分开,抿掉嘴唇上的血丝,放软语气。
“让师兄担惊受怕了足足三月,师兄来罚我吧。”
他笑得狡黠,将一朵完整的梨花放在兰山远掌心,像是只偷到鱼的白猫。
“怎么罚都行。”
为了生存,他用三年摧毁规则,再用三月重构万物。
为了万物,他从人变成规则,再从规则成为人。
无论往后如何,他只为了自己和所爱之人活。
“好。”
春风浮动,兰山远小心翼翼牵起他的手,声音带着沙哑。
“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