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下静了,静不到两秒,又轰地炸开了。
这回饶是贺春景再糊涂,也明白过来人家和自己说的不是一个意思了,他慌慌张张往陈藩脸上看,却见陈藩捂着眼睛,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们是问你,看没看过爱情动作小电影,”陈藩蹭了蹭眼泪,放下手看着贺春景,眼里都是戏谑的光,“可别血口喷我啊,我可没带你看那个。”
贺春景这下子比菠菜卡了嗓子眼儿还难受,脸都要埋进饭盆去了。
梁辉笑得不行,还在那没完没了:“这话我可记着了,藩哥,我知道你好东西多,也拿出来跟我们分享分享呗!”
陈藩拿筷子往饭盒边上一扫,笑着骂他:“滚蛋,有瘾上网吧开包间去!”
一屋子人又是嘻嘻哈哈一阵笑。
贺春景脸涨得通红,紧赶慢赶把饭吃了,撂下筷子一抹嘴就说我上课去了。
“还有十五分钟呢,打铃了再走也来得及啊!”梁辉几个还没吃完,晃荡着易拉罐里的饮料底子留他。
“吃你的吧,当人家跟你一样踩铃回班睡懒觉啊!”
陈藩知道贺春景脸皮薄,被笑得不自在,应该给他点时间缓缓,于是主动开口解围,还伸手替他拽了拽坐堆了的衣角。
想了想,陈藩又怕贺春景没吃好,抬手递过去一罐可乐:“放学过来,我再点个烧烤。”
贺春景摇摇头,打了个嗝,把可乐推回去:“别点,再吃就撑了。”
陈藩这才放心,给那易拉罐放回桌上:“行,那你去吧。”
贺春景人是走了,心却飞了,整两节大晚课都没上好。
一会儿是想着晚上又要面对陈藩,两会儿又想着梁辉他们该不会真在宿舍里聚众看片吧,再想起晚饭时自己没头没脑的“污蔑”陈藩,贺春景一张小脸对着数学卷子是红了又绿,绿了又白。
好在下晚放学回宿舍,屋里就陈藩一个人正拄着拐练走路,没别人在。
陈藩见他推门进来,还愣了一下,拐杖差点杵到床角上去:“你放学了。”
贺春景也吓了一跳,赶快过去扶他坐下:“刚才不还坐轮椅呢么,这么快就能站起来了?大夫允许了吗?”
陈藩为了博同情讨关注,故意跟贺春景夸大了病情,这会儿只好打着哈哈蒙混过关:“轮椅在学校里上下楼不方便,刚才叫他们拿去退了。大夫让多练习拄拐,适当复健,适当复健。”
“啊,这样啊。那你再练一会儿?”贺春景一听是医嘱,没意见了,还主动把那副叮咣乱响的大铁拐拢起来递过去。
陈藩看看拐,又看看贺春景。
他这几天轮椅不白坐,俩脚一离地了,病毒就关闭了,啥都上不去了,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了。
“不用拐了,你把着我吧。”陈藩两眼一边一个写着诚恳,大狗似的看贺春景,“拄拐去上课太醒目了,我有点不好意思,最好能练习一下被人扶着走。”
贺春景被他的诚恳目光唬住了。
一时间他也忘了全学校最不怕万众瞩目丢人现眼的就数陈藩第一名,这人在操场上当着全校的面,升那个什么窗帘王八旗的时候,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害羞腼腆这种情感,压根儿就不存在于这位哥的人生字典里。
贺春景站起来,在陈藩面前站定,抿抿嘴:“怎,怎么把着啊,你来吧。”
陈藩伸出两只手,手心朝上,手指头朝里勾了勾:“你先抓住我的手。”
贺春景依言把手覆在他手心上,轻轻抓住,陈藩一个紧握接力,呼啦一下从床沿上站起来。两人就这么面对着面,贺春景额头差点贴在陈藩嘴唇上,他这才反应过来这姿势不能再糟糕。
贺春景把手往外挣了挣:“……我从侧面扶着你走吧。”
陈藩奸计得逞,怎么可能放人。他两只手搭在贺春景肩上,双手在对方脑后交握住,倾身把重心放了大半在贺春景身上:“别啊,我现在走不稳,很容易摔倒的。”
这句带着笑意的话,和着气流轻轻从贺春景耳垂边上擦过去,堂而皇之告诉他,这是又中他人一计。
贺春景被圈在陈藩身前,连吐息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的地方,满脸通红,伸手想要推开他逃走,陈藩却突然往前迈了一小步。
这下两人是真贴在一起了。
还不等贺春景抬头骂他,陈藩先故作无辜的缩回脖子瞧了瞧他:“你退一步啊,不然我怎么练走路?”
贺春景被他抱着,挤了半天挤出一句:“你这叫练走路?”
“不然呢?”陈藩抱着他摇摇晃晃又迈了一步,贺春景被迫往后退了一小步,“你看,就这样。”
“你打算被人这么扶着去上学?谁扶着你?高主任?”
钱益多减肥成功,现在姑且算个帅哥,用来假设已经失去了以往的威力。贺春景急中生智,从周边老熟人里又挑中一员猛将。
陈藩立刻发出吃了苍蝇的声音:“有时候我过于敏感丰富的想象力是挺多余的。”
贺春景也跟着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没绷住,吭吭笑起来。
“你自己说的,还好意思笑。”陈藩伸手从后面揪他头发。
贺春景被抓得仰起头,红润唇瓣明晃晃擦过陈藩刻意压低的下巴,心跳狂飙。
他甩甩脑袋挪开注意力,忍笑道:“你都好意思耍流氓,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笑的。”
“我哪儿耍流氓,我这是循序渐进!”陈藩义正言辞道,“这么走稳当,省得我再摔回住院部去。”
两人就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抱在一起,在屋子里左摇右晃慢慢走路。
贺春景恍然想起来自己很小的时候,在老家曾和幼年玩伴误入过一次歌舞厅。
那是夏天夜里八点钟的样子,街上都已经宁静下来了,人们大多已经进行完毕饭后的散步,回到家里正准备洗漱睡觉。
可歌舞厅里人出奇的多。
贺春景和同伴仗着身材矮小,弓着腰从售票窗口下头悄悄溜过去,掀开一层酒红色的绒布,扑面而来的是电扇吹不散的人热气,还有廉价啤酒小吃的味道。
一群叔叔阿姨挤在屋子里,也不怕踩脚,连日光灯都不开,只有昏黄的几盏壁灯在角落缀着。贺春景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看到他们贴在一起摇晃的腰胯,和缠绵细碎的步伐。
就像现在他和陈藩的样子。
明明是学校里的单人宿舍,白炽灯亮晃晃挂在头顶,桌上还有翻开未动笔的练习册。明明不是纸醉金迷的颓靡气氛,可贺春景就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攀上脊背,将他和陈藩紧紧绕在一起,越贴越近。
是陈藩的手臂。
贺春景猛地清醒了,一些不愿回忆起的肉欲片段闪现在脑海里,他停住了脚。
陈藩的手也不再施力,不再将他往身前的怀抱里推。
“我该回寝室了,作业还没写完,再过一会儿宿管就要掐热水了。”贺春景低着头不敢向上看,闷声说。
“你在我这洗吧,香皂毛巾都有。”陈藩呼出的热气打在贺春景侧颈上。
贺春景直起腰,一下挣脱了陈藩的怀抱,往后撤了半步:“不用了。”
陈藩脸上多了几分尴尬。
半晌,陈藩朝旁边磕绊一步,扶着墙缓缓走回床边。贺春景看得揪心,但强迫自己没再冲上去,他知道今晚他们间的距离最好到此为止。
“那你洗漱好了……能不能过来帮帮我,我不大方便去水房。”
陈藩摸索着在床边坐下,摸了摸靠在床头的拐杖,可怜巴巴望向贺春景。
“……”贺春景深吸一口气,拒绝的话卡在喉咙口。
“没事,你先上去洗吧,不用急,宿管掐掉热水也没关系的,我可以用凉水。”陈藩眨眨眼睛,“真的,我身体好,不会因为这个生病的。”
要说可怜,大雨天躲在桥洞下的流浪小动物也就不过如此了。
贺春景自然是败下阵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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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亲个嘴,握握手
“……就给你打盆水,”贺春景坚定道,“我就给你打盆热水,别的你自己处理!”
陈藩可怜巴巴的表情实在杀伤力巨大,贺春景道心不稳,一时间丢盔弃甲,仓惶奔逃。
等他回过神,就发现自己正端着满满当当一只大塑料盆,晃晃悠悠从水房往陈藩寝室走。一边走,他一边还满脑子回荡着公益广告里那句:“小鸭子游啊游啊,游上了岸”。
一会儿陈藩要是真哄骗自己给他洗脚,贺春景琢磨着,那一定要把他的狗腿打断,送回医院躺两个月,躺消停了再回来。
哪知道推门一进屋,发现里面黑洞洞的,日光灯被关了,只剩个暧昧昏黄的小台灯,倚在书桌上朦朦胧胧地亮。
陈藩光个膀子坐在床边,两眼放光的看他,一股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的危险氛围,吓得贺春景差点把盆扣地上。
“什么,什么意思?!”
贺春景后背紧贴着门板,开始考虑自己是应该直接夺门而出,还是应该把水盆扣在陈藩头上再夺门而出。
前者构成紧急避险,后者或成防卫过当,让他拿不准主意。
陈藩看他脸色都变了,赶快从背后摸出条干毛巾来,朝他扬一扬:“别误会,就纯洗漱啊,我怕把衣服弄湿了才脱的。”
贺春景站在门口不敢动,手指被盆沿压得发白。
“怎么了?”陈藩看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只好又讪讪把旁边的T恤拽回来往头上套,“那我穿上,我穿上总行了吧。”
看他穿了件衣服,贺春景这才重新挪动步子,用脚把桌前的椅子勾出来挪到床边,再把水盆放好在上面。
陈藩把干毛巾放进水盆里浸了浸,开始洗脸,却因为坐着的姿势不方便,有不少清水顺着脖子和手肘流到身上。脸是洗完了,身上这件白T恤也全湿了,软趴趴贴在陈藩身上。
“要不你还是脱了吧,这都变成洗澡了。”
贺春景有点看不下去,小小的自责爬上心头,开始反思自己确实是有点反应过度。
陈藩水淋淋抬起脸:“那我脱了?”
“……脱吧,湿漉漉的,我给你拿走。”贺春景点点头。
陈藩弓起腰,抓着后领口一用力,那件半透明的上衣又被扯了下来。衣服是柔软的纯棉质地,吸饱了水,还着体温。
贺春景接过这件衣服,拿在手里竟一时有些局促。
布料明明应该是微微温凉的触感,他却像捧着一块火炭一样想要尽快脱手,于是飞快地往椅子背上一搭:“怪我了,一会儿我拿上去洗。”
“不用,明天中午湘姨会过来一趟,叫她拿走就行。”陈藩把毛巾拧得半干,托在掌心望着贺春景,“能帮我擦擦背吗?”
“啊?”贺春景发出了个极短促的疑问。
“在医院躺了一周,头发倒是能在理发店洗,但腿上有药,就一直没法洗澡。” 说着,陈藩左右闻闻自己,“一身的消毒水味,我自己都熏得慌。再不擦擦,上学都出不了门了。”
他一脸无辜地看向贺春景:“而且刚刚洗脸把身上都弄湿了,你就帮我擦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