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赊雨多聪明一人,立刻就听明白了。
不知道是傅苔岑主动跟刘熠要人,还是刘熠有意拉近关系,总之他是被“牺牲”掉了。
不过夏赊雨不是那种遇到困难就打退堂鼓的人,虽然他不愿意和傅苔岑有过多近距离的私人接触,但工作是工作,既然傅苔岑觉得自己消受得起,刘熠又觉得他称职,那就做做也无妨。
更何况严格来说,给签约作者打下手,也算是他们的工作内容之一。他之前也处理过更棘手的情况,比如签约作者到期交不了稿,电话也不接,他搬到人家对门硬是住了两个星期,倒垃圾,送快餐,买药,最后成功蹲到了终稿,没影响后面的排版进度,如期上市。
想到这,夏赊雨理解地笑了笑,答应下来:“明白的,刘总编。对傅老师,我有求必应。”
这表态叫人放心,刘熠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离开。
之后的整个下午都在郑小筝不断交替的兴奋和哀叹声中度过€€€€兴奋是兴奋在她觉得夏赊雨可以跟到资源这么好的一个作者,简直是运气爆炸,哀叹是哀叹在,夏赊雨跟的两个作者被分给了她,她又比之前更忙了。
夏赊雨也觉得今天一天信息量有点过大,身上的疲乏感还未消散,一到下班时间他就打算立刻回家洗澡休息一番,天大的工作,也是明天再说。
开车回家的路上,接到视频电话,夏赊雨趁着红灯的机会接通,看到他妈万女士在视频那头展示新做的连衣裙。
“儿子你看看,我找裁缝做的,刚拿回来,又便宜又好,好不好看?”
其实孔雀绿的花色到她这个年龄已经有点难以驾驭了,但万芹女士一向不会被这些东西束缚住,她的审美自成一体,要不然也不会专门打视频电话来炫耀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工作再多烦心事在看到万女士拥有这样简单的幸福时也消散不少,夏赊雨笑起来:“好看啊,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万芹也朗声笑起来:“但你爸说难看。我说他老掉牙,不懂潮流,得问问儿子。”
镜头转到沙发上戴着老花镜刷手机的夏寅生,因为看不清字,额纹皱得厉害,听到动静抬头的瞬间纹路才彻底舒展开。夏寅生立刻朝镜头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跟夏赊雨打招呼,结果发现屏幕里露出一条边的方向盘,又责备万芹。
“儿子在开车你烦他干什么。”
夏赊雨看了一眼红灯:“不碍事啊,你们身体怎……”
话音未落,就看到万芹嗔了夏寅生一眼,两个人互相责怪了几句,最后喊了一声“儿子拜拜”就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夏赊雨苦笑,无奈地点火起步。
万女士永远这么风风火火,咋咋呼呼,像点燃的炮仗,一股脑儿烧掉,烧完就哑,多一句废话不讲。
夏赊雨常常想,万芹实在不算传统意义上的母亲,但是她给了他很多富有生命力的东西,她从不顾影自怜,哪怕在夏寅生因为脑溢血瘫痪的时候,她也从没在他面前软弱哭过。这样的教养也给了他在大城市生活的底气与勇气。
别克很快驶出环岛,今天没加班,到小区还算早,所以公寓楼下还剩余零星车位,夏赊雨将车顺利停进车位里,上楼回家。
公寓的房间虽然跟傅苔岑的雅漱别苑不能比,但也算五脏俱全,他很喜欢组装一些轻便的有设计感的家具,加上他轻微的洁癖和良好的收纳习惯,使得这间房屋的利用率比别人高出许多。
他穿上拖鞋,扯下领带,走进浴室。揭掉创可贴后,他扬起下颌垂着视线,对着镜子审视自己。
早上还鲜红,现在变得暗沉了些。甚至还能回忆起皮肤被卷过时的濡湿触感。
夏赊雨禁不住打了个颤,脱去衬衣后,身上的痕迹更惨不忍睹。他这么看了自己一会,随后心烦意乱地关掉镜顶灯,走进淋浴间冲洗身体。
洗完澡后精神大好,头发刚吹到半干,手机震动,他走过去一看是郑小筝的微信。
这姑娘刚加完班,问他要不要去清吧喝一杯,说是师父也在,还为了庆祝他打脸肖云峰,打算把地点选在他公寓楼下,这样他一会儿直接下来就行。
浅酌几杯回来睡觉,倒是蛮惬意的,清吧也不吵闹,又是和熟人闲聊,正好度过这个轻松的长夜。夏赊雨回复道:“你们到了把地址发我。”
这边回复完,他刚要放下手机,突然又震动一下,他以为是郑小筝的回复,一边擦拭头发,一边又拿起看了一眼,却发现是一个此时并不想看到的名字。傅苔岑。
消息的内容更是无法直视€€€€
“夏经理,晚上好。”
“能不能帮我带盒套?”
【作者有话说】
傅作家很会逗老婆
第12章 你在调情吗
不是,傅苔岑到底在干什么啊?和别人上床?让自己送套?而且明明昨晚才和自己……
一个文化人,恬不知耻!
夏赊雨实在没办法有什么好语气,立刻打字回复:“昨晚不是还有?”
傅苔岑非常理直气壮:“就是昨晚用完的。”
“……你楼下买不到吗?”
“不太方便下楼。”
是说已经和人情到浓时,没法下楼?
“我给你叫个闪送。”
“感觉你开车比较快。”
“我过去最快也要半个多小时。”
“可以等。”
“……”
夏赊雨深吸一口气,好像才能抑制住自己的脾气。说来也奇怪,他不是很怕麻烦的那种人,如果是别的作者提出无理要求他可能都可以视其为工作,心平气和地去做,偏偏面对傅苔岑不行。不知道是因为他长着一张非常欠揍的脸,还是因为他在和别人上床。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介意什么。
总之他拿上车钥匙,烦躁地下楼开车,电梯里还不忘和郑小筝取消见面的约定。
消息刚发出去,郑小筝的电话就杀过来了:“傅苔岑让你这么晚去他家?!”
夏赊雨当然没有提买套的事,只说要他帮忙买点东西,怎么到郑小筝嘴里就变成了让他去他家,听起来更奇怪了。
“是送东西过去。”夏赊雨解释,“师父也在你边上?”
“他开车呢。”郑小筝把电话往蒋辛华那边挪了挪。蒋辛华把着方向盘,垂下视线扫过郑小筝手机上贴的情侣贴纸,一边对夏赊雨说:“傅苔岑这人性格就这样,想一出是一出,人未必坏。反正咱们也有心理准备,你沉下心做事就行了,结果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
其实蒋辛华入行虽早,论年龄不过才三十出头,不过就是行事成熟,讲话的时候也很老道,说完夏赊雨就安心不少。
“知道了,师父,你放心吧。”
蒋辛华笑了一下:“还说请你喝酒呢,你没有小筝有口福,下次的吧。”
说罢郑小筝就把手机拿回来跟夏赊雨说拜拜。
车辆行驶在五环上,天有点阴,看上去像是随时会下雨。夏赊雨这才想起自己没有带伞,好在有车,又因为晚上出门没想太正式,穿了件连帽卫衣,回家时总能挡点儿。
到雅漱别苑门口又被拦住,但门卫已经有点认得他的车(毕竟这么便宜的车出入也不多),打电话和傅苔岑确认后,爽快地为他打开门闸。
下车前夏赊雨做了点心理建设,他想象傅苔岑衣衫不整,家里莺莺燕燕,他丢下套就走,应该横竖待不到一分钟。
想到这,他提起扔在副驾的塑料袋下了车。
到了16楼傅苔岑家门口,他先敲了门,没人应,谁知道门里在做什么勾当,他只好又发微信。
“我到了。”
半分钟后,回信:“进来。”
最后一个字刚读完,门滴答一声,从里面遥控开了。
没有预想的莺莺燕燕,可以说是空空荡荡,非常安静,客厅不算亮堂,但还是留了盏餐桌吊灯,暖色调,挺温馨。
已经是第二次来,夏赊雨熟门熟路地换上拖鞋,试探着喊了一声:“傅老师?”
“这里。书房。”
玩得挺花啊。都不流行在卧室了?
夏赊雨硬着头皮,循声寻找通往书房的路。最后在西侧最里面看到一间开着门的,他径直走过去。
到了门口先探头,看到书房靠窗半边是平铺的榻榻米,傅苔岑戴着眼镜,身穿深蓝色的丝绸睡衣背对着门盘腿坐着,脊背挺得不算直,整个人斜倚,肘支在小茶桌上,手背半托住下颌,挺悠然见南山的架势。
这倒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了。夏赊雨悬着的心跟着落下去,走近一看,烟熏雾绕,茶香袅袅,这人面前摆着个棋盘,在研究棋谱。……
下围棋为什么要着急用套啊。夏赊雨无语。
傅苔岑挺专注,落了一子之后才发现夏赊雨已到近前,好像还有点不习惯这人打扮得随性,撑着下颌挺新奇地打量他的白色卫衣和卡其色休闲裤,脖颈上的口勿痕来不及遮,头发更未经定型,显露出洗浴后柔软的蓬松质地。
傅苔岑笑了笑:“围棋会吗?”
“会一点。”夏寅生懂这个,教过他一点,怎么开局怎么破局,但不精通,夏赊雨也无意久谈,将手里的塑料袋递过去,“这就是你说的不方便下楼?”
傅苔岑扬起下颌,不接,只示意他上来到对面坐。语气相当理直气壮:“我正在进行深入的思考,出门就打断了。”
“……”
夏赊雨语塞,只得脱了鞋坐到蒲团上,今天穿的白袜,没那么禁欲的性感,看上去更宜室宜家了些,傅苔岑移开视线,倾身到小炉上取了滚烫的紫砂壶,给人倒了一杯茶,推过去。
“开春的毛尖。尝尝。”
夏赊雨也不是不识好歹的,加之配套的小杯很是趁手,他端起来吹开浮末,饮了一口:“谢谢。”
品茗片刻放下杯盏,他再次环顾四周:“就你一个人?”
傅苔岑执着棋子笑了:“不然呢?”
“那你要我带这个来做什么?”
傅苔岑没直接回答,只是说:“来一局?”
夏赊雨感觉自己好像开始习惯傅苔岑想一出是一出的做派。他自己不愿意说的事情,谁问的出来;他就是想使唤他,他又能有什么怨言。
更何况来都来了,玩一把也无妨,夏赊雨没拒绝。
傅苔岑把盛了黑子的棋罐交换过去:“让你先手。”
面对棋盘静了静心,夏赊雨调动起久远的对规则的记忆,落下一子。第一步确实没什么可犹豫。
夏赊雨下棋是那种非常敏捷的风格,年轻气盛,落子很快,进攻性十足,前期一直很主动,傅苔岑相较而言,就被动得多,只找生路,偶尔还露出破绽。
夏赊雨正有些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在给他喂棋,就看傅苔岑把刚刚下的子提回来,很不要脸地说:“我不下这里了。”
“如果我没记错,落子无悔吧,傅老师。”
傅苔岑挺无赖的,装作很震惊:“随便玩玩而已,这么严格?”
“就跟下象棋,马走日,象走田,一种棋有一种棋的规则,你不能非说我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对吧?”
傅苔岑抿着笑,点头:“你说得对。”又把那一子放回去了。
这时候夏赊雨再凝神细看,越看那一子落的位置越是棘手,这时候也有点难受,人家也许根本不是为自己悔的,而是为他悔的。而他一点眼力都没有,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啥拦着人悔棋。
傅苔岑还是那样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欲笑不笑的:“夏经理,你做什么事都这么认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