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南就坐在后头不远处的前台,简芮希转头看了他一眼,才倾身靠近孟醒小声说:“你们都这样了,还没有在一起吗?他不会是只想跟你搞暧昧,吊着你吧?”
孟醒也不知道江措到底是怎么想的,毕竟他连自己现在是怎么想的都还不清楚,虽然也分不清简芮希所说的暧昧的明确定义,但想了想,还是觉得江措没什么不好。
“我不太清楚,但是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还在了解阶段。”
他也没什么不满意,因为这样十分符合他想要的慢节奏恋爱。
脚踏实地,以后要是能在一起,也好从长远开始规划。
简芮希思索一阵,觉得也对,“也可以,毕竟先深入了解以后再做决定,可以避免遇到一些品行不端的人。”
“所以呢,你们现在互相了解到什么地步了?”
简芮希大约带着揶揄,只是开个玩笑一般问他:“你知道他的全名叫什么了吗?”
“藏族人的名字不是大多数都是四个字嘛,来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他的全名叫什么呢。”
孟醒敲键盘的手停住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朋友们
第30章 人死之后的灵魂会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孟醒合上电脑,“我没问过他,他也没和我讲过。”
简芮希都不知道能说什么好了:“啊,这个、可能,嗯,也没事的,名字不影响,反正平时都只叫他江措……”
孟醒点点头,不再多说,拿着笔电和简芮希一起上楼。
走到楼梯口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开门的动静,两人同时转头,却见到个从没想到的人。
次仁的腿已经好得大差不差,去学校的前几天才拆的石膏,穿着学校统一发放的校服,书包背在身后,头发上淋满了屋外的雨水。
他面色也不大好看,那张从来都是纯粹的笑脸此时布了一层丧气的灰蒙。
“次仁?”简芮希叫了他一声,疑惑地问道,“怎么现在回来了?学校放假了吗?为什么还淋雨了。”
孟醒什么都没说,但担心让他皱了皱眉,抽了一张纸巾递过去。
“学校……没有、放假,姐姐,我是,有事情。”次仁接过纸巾擦了擦头发,他去学校只堪堪满一周,但汉语水平好了不少,至少能抓取关键字听懂简芮希大概说了什么。
他这副样子,简芮希还以为他在学校被欺负了,但原本一直坐在前台后面的索南也看了过来,又看了眼门外,神色顿时凛冽。
“阿措。”索南朝门口叫了声,孟醒和简芮希便再转头,看到一个很高的影子。
江措走进来,也没有撑伞,不过冲锋衣的兜帽稍微遮了下脑袋,额前的头发还是湿了。
索南站起来,走到江措身边,声音很低地用藏语说:“你去接次仁了?是不是……”
“嗯。”
江措兴致也不高,但从面上看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索南叹了口气,明知这是早晚的,心里却还是有些难以言说的情绪:“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23号晚上走的。”江措说,然后把钥匙递给次仁,“自己上去洗个澡,换身干的衣服。”
他们用藏语说话,明摆着是不想要别人听懂。亲眼看着次仁上去了以后,江措收回目光,终于把那些黑甸甸的重量的目光放到了孟醒身上。
他也就是看了孟醒一眼,然后略过他,看着简芮希,很寻常地对她笑了一下。
简芮希会看人脸色,她在这里属实多余,就说:“那我先上去了。”最后幅度很小地对几人挥了挥手。
气氛有些沉重,索南见的场面多了,人精一个,见江措没有避着孟醒的意图,就直接地问江措:“那你怎么回去?这么大雨。”
然后碰了下江措的左手,“还痛吗?你这手这样,能开车吗?”
江措把手抽回来:“你不碰就不痛。”
孟醒被塞了一耳朵听不懂的藏语,反应也要比简芮希慢一点,简芮希走完大半个楼梯,他才慢吞吞地朝江措和索南点了点头,也抬脚要走。
“等一下。”江措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眼神平又直地看向孟醒的眼睛,被这样的眼神照到的那刻,孟醒的呼吸是有一瞬间的失措。
不知道有没有错觉的出现,孟醒觉得江措现在心情很差,就算他竟然还是对自己勾了勾唇角。
“有空吗,”江措很慢地问,“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次仁洗澡很快,随意冲了一下就出来了,江措又让他返回去把头发也吹干。
他头发还湿着,脸上的水倒是擦干了,只是眼眶红得不像话,然后又被江措教训:“不能哭。”
“我知道,落泪对灵魂而言相当于下冰雹,”次仁说,“阿措哥哥,我没有哭。”
孟醒回房间把笔电和资料都放好了,再收拾了一点东西,翻出来一个便携的斜挎包把东西都装进去,把边牧托付给索南,打点好一切后,和江措一起站在民宿一楼等次仁吹好头发下来。
“他怎么了,”孟醒看着次仁的背影,只能从脸上一些不寻常的色彩发现端倪,“眼眶好红,鼻子也是。”
江措让次仁从楼上带了个像是用布包裹起来的长条形的东西,背在背上。从口袋里摸出盒烟,很久违地燃了一支,边低头按开打火机,一边沉默了几秒。
“他阿爸去世了。”
“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江措吸了口烟,呼出白色的雾气,“我以前被我阿爸赶出门以后,我都是住在他们家。”
孟醒愣了愣,不知道能说什么,但人死以后,亲属的情绪一般不会太稳定,于是他靠近江措,用自己的肩膀贴着他的肩膀。
“怎么了?”江措对他笑了笑,“没事,我不难受。”
“强巴叔是很好的人,在藏族人的观念里,人死后灵魂与肉体分离,灵魂转生是能去往三善趣的,不用难过的。”
然而孟醒认真看了看他的眼睛、鼻子、嘴巴,从每一处的肌肉纹理的走向观察,好像并没有发现江措有什么开心的痕迹。
好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孟醒收回目光,问他:“那你是要去参加葬礼吗?”
“不,”江措平静地说,“我去引导他的灵魂进入三善趣。”
坐到车上的时候,孟醒才从次仁口中得知江措背的那一个又长又重的长条形布袋里装的是什么。
江措把那东西放进后备箱的间隙,次仁看孟醒的目光一直黏在那东西上,就对孟醒说:“那是、阿措哥哥,工作的、工具。”
孟醒确实很感兴趣,“是什么呢?”
那些东西的汉语称谓对次仁来说太复杂,便只能给孟醒比比划划。
孟醒理所应当地没有看懂,在江措坐上副驾驶看过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茫然。
江措关了车门,往后座看了一眼:“你在做什么?”
“手舞足蹈的干什么?你手也坏了?”
“不是!”次仁觉得自己像个长嘴的哑巴,指了指后备箱,换了藏语舒服不少,“我在和小哥哥说你带的东西是什么。”
江措在手机上给孟醒调导航,头也不抬地告诉他:“锤子、斧头。”
“铃杵、手鼓、骨号。”
香港同胞对此并不了解,江措便说:“还有我的衣服,天葬仪式要用到的,我的本职工作是天葬师。”
这些东西从他从业开始就一直带在身边,从拉萨带到色达,从色达带去不丹,最后回到香格里拉,就一直放在索南的民宿的二楼储物间。
这就不怪孟醒不知道了,就江措平时给人留下的印象来看,他这个人和无业游民没有什么区别。
江措看见他的表情便笑起来:“你为什么这么惊讶,我是天葬师让你很惊讶吗?”
也是惊讶的,天葬师这个职业,普通人一般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孟醒也只是知道有这个职业,从不了解其中的更多玄机。
但是他有更惊讶的事,“不是,是你有本职工作让我比较惊讶。”
次仁说:“这个工作,让阿措哥哥变得、很、非常有钱!”
“别乱说,”江措伸手过来,替孟醒打开了雨刮器,又拍了下喇叭,“走了。”
孟醒平时不怎么开车,因而为了求稳,车速比较慢,江措从他刚踩下油门开了两个路口就评价:“我觉得我们到那边可能会晚半个小时。”
“很着急吗?”孟醒问。
“不急,今天能到就行,”现在是下午三点四十,江措说,“你慢慢开。”
四个半小时的车程,奇异的是越往迪庆的北部走,雨竟然越下越小了。
景色和上次几乎无异,但谁的心里都清楚,上次看到的云早已晃走,草原上吃草的牛羊或许已经又翻过了好几座山。
只有上次看到的、灰白色雪山半山腰上伫立的红砖寺庙始终如一地停在那里,里面供的破碎的佛像应该也是一样。
孟醒看到那座庙前就在想,关于那座庙的回忆里既有点羞赧也有些期待,他甚至真的想什么时候走进去看一看,是不是他梦里的模样。
车子终于来到记忆中的地方,依旧是宽阔的公路、离得很远的雪山、红砖厢砌的庙。
孟醒开车不大敢走神,只匆匆瞟了几秒。
江措坐在副驾,把座椅放低,转头瞥了孟醒一眼,就把自己鼻梁上的墨镜摘下来,递到他的手边。
“在看什么?”
孟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掩饰,但他确实能感受到耳尖上逐渐攀升的温度,“雪山。”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以后想调整一下更新频率,一周五更,周一周三休息!不定时加更还是会有的,谢谢支持!
第31章 跳进河里殉情
最后一段上山的石子路非常不好开,孟醒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密密麻麻布了一层汗。
上次江措开这条路的时候表情很冷静,但是油门和刹车都踩得很重,速度很野,一看就是往返多次,已然十分熟悉。
半山腰处有一片空地,除了刚来的江措的这部汉兰达,已经零零星星停了不少车。
江措说那些都是月赛村村民的车,在外工作时开走,回家时就停在这里。
他笑着说:“强巴叔是真的在村子里很受欢迎,大家都很尊敬他,都回来送他了。”
次仁在车里睡了很长一觉,但提起父亲眼睛就亮了,也说:“是的!阿爸、是我一生的,榜样。”
孟醒从车里下来,但没关车门也没熄火,此时天已经黑了,他开了车的双闪。
“你们去吧,我把车开回去,”孟醒对江措说,“要回来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再来这里接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