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我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的,我爸妈什么都不告诉我,你的事……还是后来我自己看新闻才知道的。”
说到这里姜翌又抬眼看向他,眼睛越来越红:“那天要不是你,我……”
秋池打断他:“过去的事现在还说什么。没必要。”
他有点不耐烦,语气里夹带着几分很罕见的冷淡与排斥。
可对方却仍旧不依不挠,见他要走,姜翌干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哀求道:“你听我说小秋,这件事是我们家愧对你,我心里也一直很过意不去……”
上个月月底他之前联系过的一个校友,忽然给他发消息,说是在一家高档酒店里碰到了秋池。
姜翌当时就立即发了个通话邀请过去。
那人先是和他聊了些有的没的,等牛逼吹够了,才略带嘲讽地说:“不过我看他穿得那么寒酸,怎么可能住得起那样的酒店?听人说他出事之后就一直待在都兰做校工,校工才能赚几个钱?”
姜翌听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是不是去找朋友的?”
“感觉不像,”那人说,“我看他嘴上破了一块,脖子后面还贴着厚厚的阻隔贴……这种事我也不好乱讲你知道吧?”
虽然这人没明说,但姜翌听得出来,他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一个无法自主释放信息素的Beta,又会因为什么原因,需要在后颈上贴上阻隔贴呢?
虽然姜翌不想往最坏的可能性上去想,但在他的认知里,能在Beta身上留下气味的Alpha,信息素等级至少在B级以上,那种人会放下身段和一个普通Beta谈恋爱吗?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和那人结束通话后,姜翌心里对秋池的愧疚感顿时达到了顶峰。这通电话也让姜翌下定了决心,他一定要来找秋池,然后当面向他道歉。
“你……”姜翌红着眼眶道,“那天薛智昀跟我说他在酒店里碰到你了。”
说到这里姜翌忽地一顿,过了会儿才又道:“反正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虽然我现在才刚刚开始工作,也没攒下什么钱,但……”
不等他说完,秋池就冷漠地甩开了他的手:“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那就去警察局翻供,去起诉、去告那两个人。”
“你敢吗?”
姜翌沉默了。
很久之后秋池才听见他小声说:“我……我没办法。”
“那你来跟我装什么?”
姜翌像被这句话刺伤了,他有点委屈地说:“我没装……小秋,说实话,当时连那些监控证据都被他们家的人第一时间销毁掉了,就算我当时想深究,也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啊。”
“而且要是得罪了他们,”姜翌微微低下头,“不仅我在都兰念不下去了,我爸我妈也会受到牵连……”
“当时……我也委托律师出具了谅解书,”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我一开始也想过能不能和解撤案,但这是公诉案件,我们也只能尽量把损失降到最低。”
“秋池,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姜翌有些哽咽,“但我这次过来,是真心地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秋池其实知道他想听自己说什么。
无非是说当初的事和你其实没关系,说你毕竟是受害者,你也很无辜。
好像只要得到了他的那句“没关系”,得到了他的“赦免”,一切就可以像是完全没发生过一样,他也可以不再为当初的逃避而感到愧疚。
可秋池不想说。
他凭什么说?
所以他只是淡淡地看了姜翌一眼,然后说:“我不接受。”
他不想和姜翌吵,也不想跟他争辩到底谁更无辜,那根本没意义。
于是秋池把手里的钥匙插|进门锁,然后熟视无睹地进了宿舍。
他用背顶上门,门板和老旧的门锁一道发出了沉重的响。
秋池在门口站了会儿,直到听见门外的人离开的脚步声,他才缓缓地走向房间。
拐过盥洗室那面墙时,秋池才看见自己那张床上靠着一个人,手里正翻着他上一次看过的那本长篇小说。
是傅向隅。
之前因为夜班兼职那件事,秋池干脆把家里的备用钥匙拿给了他。
旧舍区这边的隔音一直挺差的,以前还有人没搬走的时候,要是有人站在走廊里说话,在宿舍里听起来就会格外明显。
刚刚他和姜翌就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秋池不确定傅向隅有没有听见什么。
他怔楞在原地的这几秒,傅向隅已经合上了那本书,抬头看向他:“下班了?”
秋池迟疑地:“你要……”
“要做吗?”
现在才是中午,他的午休时间可能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了。如果要做的话,下午就只能请假了。
“今天不做。”傅向隅说。
秋池的眼神中透出了几分疑惑。Alpha之前每次找他都只是为了泄|欲,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秋池想不到他为什么会特意过来。
“为什么,”秋池低声问,“……不做?”
“过来吃顿饭,顺便午休,”傅向隅看着他的眼睛,“不欢迎吗?”
秋池马上摇了摇头。
因为不知道傅向隅什么时候会过来,所以他最近买了挺多菜在冰箱里备着。肉类就放在冷冻层,一时半会儿坏不了,蔬菜就放冰鲜,每天检查一遍,要是有不新鲜的,就拿去下面条吃掉,第二天再去买新的补上。
“……有忌口吗?”他又问。
傅向隅想了想,说:“没什么特别讨厌的,你随便弄吧,有不喜欢的我会挑着吃。”
时间有点紧,秋池打算就做个两菜一汤。这段时间他没少请假,今天再要找借口的话,恐怕那个一向好说话的领班也不买账了。
秋池一边思考着要做什么,一边系上了围裙。
打开冰箱门的时候,秋池忽然怔住了。
只见冰鲜层中,被人塞进了好几块小蛋糕。蛋糕盒上印着之前那家酒店的logo,每一个都是不一样的精致。
他站在原地,好半晌都没动。片刻的愣神过后,秋池的鼻尖忽然一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但他忍住了。
缓了一会儿,秋池打开手机看了几眼之前收藏好的菜谱,匆匆忙忙地做了道葱爆牛肉和清炒菠菜,最后又补了一小碗紫菜蛋花汤。
他有点不太熟练,每做一两个步骤,就得再看一眼菜谱。
好在虽然最后还是费了点时间,但因为是亦步亦趋地跟着菜谱做的,最后的味道倒很中规中矩,甚至比秋池想象中的还要好一些。
把饭菜端上桌的时候,秋池忍不住开口:“傅向隅……”
傅向隅抬眼看向他。
“冰箱里,”他的语气有点变扭,“那些蛋糕是……给我的?”
“还是……”
“嗯,”傅向隅很坦然地对上他的视线,“刚刚顺路买的。”
因为离得很近,傅向隅忽然注意到这个Beta的眼尾其实是微微上扬的,盯久了,甚至有几分媚气,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没发现。
看到秋池那双有点发亮的眼睛,傅向隅感觉心脏有种难以形容的饱涨感。
“谢谢啊。”傅向隅听见他说。
很郑重其事的,仿佛他送的不是几个小破蛋糕,而是其他的什么名贵宝贝。
第27章
傅向隅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
昨天是秦蔚生日,这人好热闹,朋友又多,干脆直接包了艘邮轮庆祝生日,一群人放开玩了一晚上,傅向隅感觉自己可能有点喝多了,醒来的时候还有点头疼。
秦蔚和段鑫烨当时已然醉得走不动道了,最后就在邮轮上找了个房间将就睡了,傅向隅则是找了个代驾回来,到学校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醉酒状态下洗澡有风险,傅向隅昨晚回来后简单洗漱了一下就上|床了,于是这会儿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进浴室冲澡。
洗完澡他才感觉到今天的状态有点不对。烦躁,心里像隐隐憋了一股火,连空气闻起来都变得有些“黏稠”。
他用手背贴触了一下额头和脖颈,皮肤很明显的发烫。
回到卧室里,傅向隅用电子测温计量了下|体温,果然,是低烧。
他很熟悉这种状态,无非是进入发热期的前兆。傅向隅伸手按了按略微肿胀的后颈,这里正在向外克制地发散着信息素的味道。
高等级的AO通常都有控制信息素溢|出的能力,但这里是私人场所,傅向隅并没有费力去收敛自己的信息素。
随着空气中信息素浓度的升高,傅向隅的体温也在上升,于是他略显烦躁地起身,朝着房间角落里那个专门用来盛放抑制剂的冷藏箱走去。
打开冷藏箱的时候,傅向隅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最近他日子过得太安逸,信息素也趋于稳定,自从上个月在研究所接种过特制疫苗,傅向隅近期都没再使用过抑制剂。
之前他记得冷藏箱里还剩有几针,但前两周段鑫烨大晚上跑过来问他借了几针抑制剂……这人总和隔壁宿舍那两人混在一起,当天那一个屋里都喝得东倒西歪的,不知道是谁的发热期来了,结果一个传两个,干脆集体发热了。
傅向隅估计自己冷藏箱里的抑制剂就是那时候被“借”光的。
他打开卧室门,然后走到隔壁段鑫烨的房门口,这人出去前门也没关,就这么大咧咧地敞开着。
傅向隅一路踩着这人丢在地上的衣物和袜子,然后捏着鼻子找到他放在床头柜附近的冷藏箱,烦躁地一把拽开盖,却见里边就几只用过的空针管。
要是段鑫烨在这儿,傅向隅笃定自己高低会往他身上踹两脚,一间破宿舍被他住得跟个老鼠窝似的,脏就算了,连根抑制剂都懒得买。
回卧室的时候,傅向隅才看见刚刚被他随手丢在床上的手机在响,他看了眼,是秋池发来的语音邀请。
傅向隅这才想起来,前天他好像给秋池发了消息,说周六中午要去他那里吃午饭。
但这会儿都快两点了。
他接通电话。尽管并没有刻意收敛信息素,但傅向隅此时仍旧感觉到信息素如同滚沸的蒸汽,在他的身体里不断地膨胀。
傅向隅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里的手机,然后他听见了秋池的声音:“……前天你是说周六吗?”
今天并不是他的休息日,但秋池特意跟同事互换了一下假期,而且这次的菜都是他一大早坐公交去附近的农贸市场买的,很新鲜。
他掐着点做好一桌子菜,又提前开了空调。但做好饭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人。
秋池一开始先试探性地发了条消息,问他“还来吗”,但傅向隅没有回。又过了二十来分钟,秋池才下定决心要给他发条语音。
傅向隅那边一直没接话,秋池于是又小声道:“我做好饭了,你还来吗?”
话音刚落,秋池就听见手机那端传来了一声像是玻璃碎裂的动静,很刺耳,吓得他把手机从耳边挪开了点。
“……傅向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