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球跑,但球没了 第63章

那把车钥匙就放在折叠餐桌上。他的假期很短,从这里赶回首都,开车至少需要十个小时,这次出行他没带秘书来,开的也不是公务车,甚至没向上级汇报过行程,如果乘坐时速更快的公共交通返回首都的话,行程很容易就会被智能系统捕捉到。

站在原地怔愣了一会儿,傅向隅终于还是下了楼。

他在小区楼下的停车位上找到了自己的车,他打开车门,看见车后座上放着一束淡绿色包装的花,正是他特意订来要送给秋池的那一束。

花束上其实有个不太显眼的浅色丝带,只要伸手将它轻轻地提起来,就能在花里拉出一个缀着鲜花的小方盒子。他不知道秋池昨晚有没有打开过这个盒子,但看起来应该没有。

盒子里是他自己手工做的一条项链,链条上有个不规则的银牌子吊坠,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但却是他第一次给别人准备生日礼物。

傅向隅不太会做手工,是去了首都一家小有名气的工作室,让人家设计师手把手教他做的。Alpha以前从没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这么笨,复杂的图案他弄出来跟人家设计师的展示品看起来简直是两模两样的。

因此最后他只能让设计师帮忙简化了线条,牌子上有他亲手凿刻出来的图案,是一颗被鸢尾花包裹住的橙子,牌子背面则是两人姓名最后一个字的首字母。

因为平时工作很忙,所以这个牌子傅向隅提前很久就开始做了,做出来挺多个成品,傅向隅都不太满意,直到临近秋池的生日,他才弄出来个看着顺眼的。

秋池不肯要他的东西,不需要他再给钱……最关键的是,傅向隅感觉不到他的爱了。

Alpha忽然有种很深的无措感。

*

秋池搬家了。

原来的房子差不多要到期了,房东老太太也很好说话,秋池把自己原来买的那些桌子椅子都留下了,墙面他之前也自费重新粉刷过一遍,因此老太太倒没跟他计较合同期内退租的事,还把剩余的房租和押金都退还给他了。

之前趁着便利店轮休,秋池鼓起勇气去了趟市区上面的研究所,研究所下设好几个实验室,他通过招聘简章上的联系电话,来到其中一家实验室面试。

岗位的要求的确不高,一开始秋池还为自己的“犯罪记录”感到忐忑不安,没想到这家实验室似乎并不在乎他的不良履历。

面试人员开头就问了他一句话:“是邓€€内推你进来的吧?”

邓€€是任钰禾的大学舍友,虽然小禾没念完大学,但两人一开始就处得挺好的,后来也一直都有联系。

“是。”秋池回答。

“这边看你曾经被都兰学院录取过,方便提供一下期末成绩吗?”

“只有三个学期的成绩。”秋池从学校官网上下载了自己的成绩单,拿给了面试人员传看。

面试人员还是那种有点敷衍的态度:“这么说,你的学习能力还可以是吗?”

“……应该。”

“是这样的,我们实验室有相关的笔试和实操考试,只有通过考试,才能正式入职,在入职之前你可以先在实验室帮忙、学习,并且正式入职前你的月工资只有三千块,但我们实验室会提供食宿,你看能接受吗?”

这个结果已经比秋池想象得好太多了,他不怕考试,只怕这些人连一个机会都不愿意给自己。

“可以。”他连忙说。

实验室里的确很忙,不过很多区域都是实习人员禁入区,因此秋池只能在外围熟悉一下实验室的环境,顺便争分夺秒地准备入职考试。

期间他跟十几个实习人员一起被叫去做了几次体检,做的体检项目特别多特别杂,但好在这些检查并不需要他们自费。

体检结果出来后,有将近一半的人都被筛掉了,秋池猜他们实验室的工作内容可能有体质需求,但具体是什么标准,管理人员并没有明确告知。

秋池的学习能力很强,很轻松地就通过了实验室的各种考试。可成绩出来后秋池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因为那些考题内容其实不算难,至少和这个实验室开出的“正式职工”的薪酬并不相符。

因为在各种考试中都取得了接近满分的成绩,秋池被安排进了一间原本低等级职工无法入内的实验室。

秋池在里面待了几天时间,观察到这些人应该是在将各种等级、各种气味,甚至是各个地区、乃至于各个国家的不同人种的信息素进行“简易杂交实验”。

信息素上分布着部分生殖细胞,其中包含的遗传信息决定着人种差异和信息素等级。

秋池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获取到这么多样本的,但这些数量庞大的样本无疑非常珍贵。他们的实验内容是类似于用枚举法让各类信息素相结合,然后对诞生出的“不完整胚胎样本”进行人种和信息素的预测和统计。

实验室里有些研究员的脾气不太好,有些则还算温和。一开始秋池只被他们支使着打打下手,但很快他们便发现他对这些实验器械的操作上手很快,准确度也高,学习能力甚至比合作的高等院校派过来学习的硕博在读生要强。于是管理人员终于允许让他尝试着独立完成低等级实验品的实验工作。

实验步骤其实并不难,只是需要很细心,过程中必须控制好各类实验参数,实验失败率很高,“胚胎样本”形成的时间是三到五天左右,只有达到了那个标准,实验室的仪器才有可能准确测出样本的信息素等级和人种信息。

除了每天的工作,他们这些低等级的职员,每隔一个月就要到总部研究所接种一次总部新研发出来的“疫苗”,秋池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猜测他们很有可能是在拿他们这些人试药。

但实验室的管理者跟他们签订了安全协议,保证该疫苗不会危害他们的生命健康,为防止发生意外,实验室会不定期地免费带他们去正规医院做全身体检,如果身体健康遭到了损害,他们可以立即叫停试药,并且随时都可以提出离职。

实验室给他们开出的工资和补贴非常高,秋池最终选择继续留在这里,并不全是因为钱,还因为他在这里感受到了久违的“被尊重”的感觉。

随着实验操作的日渐熟练,秋池的“失败率”越来越低,也因此成为了这里其中一位高等级研究员的助手,被安排做一些难度更高的工作。

研究员们会时不时地跟他讨论一些学术相关的问题,在都兰当校工那几年,秋池利用闲暇时间把剩下部分的理论课程全都自学完了,甚至在这之上又做了拓展。

虽然知道以后应该也没什么用了,但秋池还是想学、想做。

这么多年下来,学习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娱乐和“虚度光阴”对他来说非常的可耻,每当想偷懒的时候,他总觉得妈妈就站在他身后,静静地凝视着他。

他学的那些东西在这里可以被用到,被其他研究员夸奖的时候,他心里会有一种膨胀的满足感。那种满足感和他在便利店里理货,重复着把临期商品下架、把空掉的货架重新上货、把仓库摆得整整齐齐的那种满足感是不一样的。

这是他喜欢的工作。

因此即便觉察一些可疑的地方,秋池也刻意地忽视了。

之前那家便利店的利润越来越低,老板终于还是把那家便利店转让掉了,小禾也因此来到了市里,去到一家蛋糕店当起了学徒。

因为实验室的位置很偏,职工宿舍又不允许陌生人进入,因此两人并不住在一块。

偶尔有假期,两人会约着一块去市中心玩,看场电影、吃一顿饭,就像是普通的情侣一样。

秋池和小禾相处得很愉快,虽然是那种同频朋友之间的愉快,但秋池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好了,现实世界并不像童话里书写的那样完美,有人陪伴、被人爱着,他已经很幸运了,秋池不想再贪心地渴求那么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自己也不能让人家跟着自己一起块过苦日子,等把那些钱还给傅向隅之后,他想继续攒钱,或许以后能跟小禾办一场简陋一点的婚礼,组建一个家庭。

就这么稳定下来,没有宝宝,他们可以养一只小猫小狗,日子总会越过越惬意的,秋池这样幻想着。

第65章

秋池好像消失了。

傅向隅在他家门口敲了半天的门没人应,吵得住在楼上的那个老太太佝偻着背走下来,老太太扫了他几眼,然后说:“你是小秋的朋友吧?”

“他现在不住这儿了,前不久刚搬走的,他没跟你讲过吗?”

“他搬去哪儿了?”傅向隅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老太太说,“你自己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呗。”

傅向隅只有他以前用的那个号码,很早之前他在不太清醒的状态下,忍不住用基地里的座机打过一次。那时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人,秋池应该是把自己的旧手机号注销掉了,所以这个号码才换了主人。

紧接着傅向隅又去了趟小区门口的便利店,收银员是个生面孔,傅向隅让他给“秋店长”打个电话,年轻人愣了一下说:“我们店长叫袁俏,您是不是找错店了?”

傅向隅扫给他几百块,让他给袁俏打个电话。那个收银小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收款信息,然后果断给袁俏打了个电话。

袁俏听电话里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但也没多想,她就住在这附近,接到店员电话,还以为是有人来店里找茬,从包里翻出一小瓶“辣椒水”往兜里一揣,就赶去了店里。

看见傅向隅的时候她愣了一下,有些吃惊:“是你啊,少将。”

“秋池呢?”傅向隅开门见山地问。

“他离职了。”袁俏说。

“你知道他搬去哪了吗?”

袁俏:“不知道。我们现在已经没联系了。”

傅向隅看得出她在撒谎,这女孩没城府,什么都写在脸上,于是他用了一点话术。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没用,威逼利诱也没用,袁俏怎么也不肯松口。

“你为难我也没有用啊,”袁俏说,“我是真不知道池哥搬哪儿去了。”

秋池知道她藏不住话,因此走的时候也没跟她说得太清楚。

袁俏见他还不肯走,干脆又耿直道:“傅少将……虽然你是个大帅哥吧,但你也不能影响我们开门做生意是不是?”

傅向隅不死心:“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我自己问。”

“什么联系方式?我都说了我没有了,”袁俏梗着脖子说,“你要再这样,我就拍视频上网曝光你了。”

店里来了几个客人,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好奇地打量着两人。

袁俏虽然看着没什么城府,可交谈起来就会发现,她其实是个硬茬。傅向隅不想在她这里浪费太多时间,离开便利店后直接找熟人在电信运营上的系统上查了一下秋池的名字,找到了他现在用的电话号码。

回首都的路上傅向隅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没人接,接着他又换了个手机号打,不知道打到第几个的时候,秋池终于接通了电话。

“喂,你好……”

听见这个人的声音,傅向隅猛地有些鼻酸,还有种被“抛下”的愤怒:“秋池。”

“你去哪……”

“嘟”的一声响,通话就这么被挂断了。

傅向隅紧接着又换着号码重复拨了十几次,直到最后从耳机里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电子女声,他才不再打了。

傅向隅没想到秋池会消失得这么彻底。

通过那通电话显示的IP定位,傅向隅找到了临近那个县城的一个二线城市,秋池只要在这里租过房、有过就职记录,甚至是乘坐过公共交通,傅向隅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他。

可是他几乎找不到任何和秋池有关的信息,傅向隅只知道秋池人在这个城市里,但却查不到他究竟在哪里。

*

正式入职三个多月以后,秋池被调到了总部研究所帮忙,总部比底下的实验室规章条例更多,秋池入所的时候签了保密协议,一个月只给一天外出假,其余时间就算是休息,也只能待在研究所里。

但是相应的薪酬也更高了,每次“试药”结束后,研究所还会发放补贴,这笔补贴资金有时候甚至会比他的月薪还高。

除了定期打钱回去给妈妈之外,秋池在这个机构里几乎花不了什么钱,研究所的福利很好,不止包食宿,每月还按时发放各种生活用品。

工作近半年,秋池攒下来了不少钱,大概再过个一两年,他就能把“欠”傅向隅的钱如数还给他了。

这两天有个跟他同是Beta的同事离职了,秋池之前有时候会跟他一块去食堂吃饭,Beta三十来岁,很年轻,说自己念书的时候不懂事,迷上了网|赌,运气特别差,一开始玩就赢了一万多块。

秋池没反应过来,问:“赢钱了难道不是运气好吗?”

那Beta自嘲地笑笑:“你不懂,要是一开始就输了,你反而不会对这东西上头,可能把手里的钱输光了就收手了。可只要赢了一次,你就总觉得下回还能赢,后面输了钱,你又会觉得说我只要赢一次就能回本了。”

“那时真是走投无路了……我把我爸妈都害了,就想说不如找条江跳下去一了百了算了,”他继续道,“还好当时我看到了这家研究所的招聘广告。”

秋池心里又浮起一种不安。

研究所的进入门槛低,可薪酬却又那么高,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好事?秋池一直知道这里的不对劲,但出于对各方面的考量,他还是决定先留下来试试看。

Beta离职的前一天,还是跟秋池去食堂一起吃的饭,他当时给秋池的感觉有些奇怪,他点了很多菜,但却没怎么动筷,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Beta看起来很悲观:“小秋,我的人生已经烂掉了,真的。就想说能不能给我爸妈多留点钱,他们年纪这么大了,都是农民工,也没有退休金可拿,家里的积蓄全被我败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希望我爸妈以后能过得好吧。”

秋池怕他想不开,于是说:“人都会犯错的,只要你把这个坏习惯改掉,总能把债还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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