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球跑,但球没了 第84章

傅向隅看着上面的那行字,沉默了很久。他见过冷昭的字迹,他是个左撇子,字写得很不好看,换言之,也就是丑得很有辨识度。

这张纸条上的字,很符合他的书写习惯。

“怎么办?”秋池问。

傅向隅把那张纸条收进了扶手箱里,然后说:“给他吧。药我去准备。”

他顿了一下,终于还是问道:“他刚刚,还有留下什么话吗?“

“我们这次只聊了几分钟,”秋池说,“但他问了我一句话。”

他想起刚刚那个年轻的Alpha突然没头没尾地问自己道:“他叫什么?”

秋池愣了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于是他回答说:“向隅,傅向隅。”

在他回答完这个名字以后,那个人笑了笑,然后跟他说了一句“谢谢”。

接着他又把那个人最后说给他的话,跟傅向隅又重复了一遍。

傅向隅听完之后又沉默了。

他一直以为,冷昭是恨他的,毕竟自己是“欺骗”的产物,又有着傅霁的一半血缘。

可他没有想到,冷昭当初其实并没有迁怒那个小孩子,那天绝望自戕的时候,他是想把它从这世上一并带走的,并没有想把它孤单地丢下。

只是事与愿违。

秋池小心翼翼地抓住了他的手,声音很低地问:“……还要给他拿药吗?”

傅向隅用指腹蹭了蹭他的手背,然后说:“给他吧。”

*

冷昭其实知道自己的大脑里埋有一枚特制的生物芯片,那里面储存着他“生前”的记忆。

为了制作这一枚芯片,傅霁以公谋私,挪用了联盟很大一笔科研费用,近万次的失败实验,才终于制作出了这一小枚芯片。

经过几场手术,这枚芯片如今已经像是一株微小的植物那样,根植进了他的大脑。

人的记忆系统是非常复杂的,在做植入手术以前,傅霁一直想让研究院里的科研人员“摘除”掉他记忆里“不好”的那一部分,只留下他的一部分记忆。

但研究员们表示那几乎不可能办到,让原本已经死去的冷昭,在这具新身体里“重生”,就已经可以被称之为是“神迹”。

紧接着研究员们又告诉傅霁,最后一场手术完成以后,他的记忆系统会慢慢被唤醒,只要能在恢复过程中,让他配合着接受一些心理治疗和暗示,说不定那段“不好的”记忆就不会再被他的大脑承认。

傅霁最终同意了这个方案。

于是冷昭就在这个新的身体里,逐渐地“长大”了。

不知道是哪一项手术的副作用,一开始的时候他非常嗜睡,每天清醒的时间只有六七个小时,后来身体逐步恢复了正常,他又会时不时的感到头疼。

除此之外,他的大脑里似乎总是会不合时宜地出现一些奇怪的画面,非常混乱,以至于他完全无法串联起那些记忆。

研究院里的心理治疗师告诉他,他患有一种会将梦境内容与现实相混淆的心理疾病,同时还伴有中度的“被迫害妄想症”,他所感觉到的一切“不对劲”,都是因为他的病。

冷昭曾经对此感到过怀疑,比如他认为如果自己真的患有精神类疾病,比起研究院,他更应该去的地方是精神病院。

而且他觉得自己的病并没有医生所诊断的那么严重,完全可以吃药控制,然后定期去医院复查。

但傅霁告诉他,他的病很严重,况且研究院的环境总比精神病院里要好,他只有待在这里,自己才会放心。

冷昭一开始相信了他说的话,但后来随着那些零散的、偶尔才会在他脑海中闪现出来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他逐渐串联起了一些东西。

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已经自杀了。每次那个画面闪现的时候,冷昭都能感觉到自己心里郁结着无比的怒火与恨意。

他不认为这是因为自己的精神出现了问题,也就是傅霁口中所谓的“生病了”。

冷昭开始怀疑一切,他想,如果他跟傅霁真的像他口中所说的那样恩爱,为什么自己会带着他的孩子去死。

他想不明白,冷昭觉得就算是自己的精神真的出现了问题,也不可能选择这么做。

傅霁为了打消他心里的疑虑,在这家研究院里给他开了很高的权限,冷昭可以在他规定的区域内活动,但有时间限制。

多数时间他都被禁锢在那套别墅里,只要一出现在其他地方,就会马上被研究员找到,并送他回到房子里。

就连到花园里看花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冷昭越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精心哺饲的宠物。

那些记忆并不完整,他又经常性的感到头疼,每次头疼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能想,所以冷昭花了很长时间,才想起了被自己“遗忘”掉的那些重要的事。

……

傅霁又带来了一束花。

“给你带了花,”傅霁缓步走到冷昭身后,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很随意的语气,“花园里的鸢尾你总是舍不得剪,就用我给你买的这个装饰花瓶吧。”

冷昭坐在窗边上,闻言只是冷淡地回答道:“放着吧。”

他一贯是这样的脾气,傅霁已经习惯了,他把花束顺手放在茶几上,戴着婚戒的手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冷昭的肩。

他已经五十岁了,鬓角逐渐生出了一些白发,但因为会定期去染黑,所以好像也只能从他眼角皮肤的痕迹,看出一点他的衰老。

“怎么不戴戒指了?”傅霁问他。

“硌手。”冷昭说,“放起来了。”

“戴上吧,婚戒怎么能不戴?”

傅霁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只是在跟他提出一条举无轻重的建议。但冷昭太了解他了,只要他跟自己提出了要求,那在下一次见面之前,他就必须要履行他的要求。

“今天怎么在非规定时间跑去那里了?”他忽然又问。

冷昭:“你可以一个人住在这里试试看,正常人都会感觉无聊到快发疯。”

傅霁笑了一下,然后说:“是吗?还以为你故意想去见谁呢。”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冷昭问。

“等你的病治好,随时都可以。”

冷昭冷笑了一声,傅霁不轻不重地则掐住了他的后颈,语气狎昵:“想我了吗?”

冷昭没有说话。

他并没有生冷昭的气,反而低头亲吻了一下Alpha的后颈。他早已踏进中年,可他的伴侣却依然年轻,就像他第一次在军校里看见他的时候。那样的张扬漂亮。

短暂的沉默过后,傅霁发自肺腑地说:“我很想你。”

十几二十来岁的时候,傅霁满腹野心,眼里只有权利。他很轻松地就掌控了自己的人生、甚至是别人的人生,在很年轻的时候,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就没有什么挑战性了。

于是控制别人已经让他感觉到了无聊,他开始觉得自己应该有权利掌控整个社会。

可在冷昭出乎他意料地死去之后,傅霁的愿望却只剩下了“复活他”。

那些可笑的高层权贵,早就已经意识到了特殊人种其实并不是什么走在进化前端的“神选人类”,他们只不过是进化的半成品。

于是他们开始害怕那些数量庞大的Beta们迟早有一天会发现这个真相,拆穿他们的谎言,然后将他们建立起的阶级王朝彻底覆灭掉。

他们根本忍受不了平等。对于那些享受了无数隐形特权的特殊人种来说,毕竟从一出生开始,他们就已经拥有了各种特权,所以拥有特权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件“平等”的事。

他们必须要一直把那些Beta踩在脚底下。

也正是这些人当中的科研人员想到了“顶端计划”。

傅霁其实一直都知道,那个计划是无法实现的,他欺骗了那些人,他的儿子傅向隅其实一生下来就有“病”,跟早产和缺乏信息素安抚没有任何关系。

那些人就算把实验做尽做绝,也不可能造出他们心目中的“神”来。但他实在很需要这些没脑子的拥趸,他需要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才有足够大的权利和资源,去复活他的爱人。

毕竟他真的很想念冷昭。想得都快要发疯了。

第87章

临近期末考的时候,秋池突然就开始焦虑了起来。

在决定重返校园以前,他就已经提前做好了规划。都兰的保研政策是看前六个学期的绩点,他之前只完整修读过三个学期的课程,当时绩点排名一直都在全专业第一二名的样子。

所以秋池只需要保证后续成绩足够稳定,想要拿到本校保研资格其实并不困难。

可他现在非常嗜睡,整个人都懒懒散散的,专注力跟记忆力都没有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好了,有时候上课还会忍不住走神,甚至是直接趴在课桌上睡着。

好不容易才回到学校,秋池心里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有些郁闷和生气。

他很怕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考试的能力”,毕竟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考过试了,心里总有些没自信。

都兰到底是顶尖学府,每年招收的学生成绩都很高,哪怕大多数高校对特殊人种和Beta都使用了不同的招生分数线,但能考进都兰的学生,至少也是特殊人种中的佼佼者。

秋池平时在跟那些年轻的同学们交流的时候,就发现他们脑子转得特别快,思维敏捷、脑子灵光。大学里既然有划水摸鱼只想虚度四年光阴的学生,那自然也会有聪明上进且好学自律的学生。

因为有前车之鉴,晚饭后他总是先一步霸占了书房,并关好了门,不给Alpha进来打扰自己学习的机会。

傅向隅原本以为他最多学到十一二点,应该就会回卧室休息了,一开始就忍住了没有管。

结果一直到十二点,他把之前遗留下来的工作都处理完了,秋池还没有回来。

于是他忍无可忍地离开卧室,来到书房门口,他先是很轻地敲了一下门,然后才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锁。

书房里还点着灯,穿着一身毛绒睡衣的Beta趴在桌台上,就这么睡着了。

傅向隅走进去,轻手轻脚地把人抱回了房间,放在了主卧的睡床上。

他刚把人放下,秋池就惊醒过来,睡眼朦胧地说:“……我还没学完呢。”

“明天再学。”

秋池很固执地说:“来不及。”

“来得及。”傅向隅扯过被子团吧团吧将人牢牢包裹住了,“快睡觉。”

“再学一个小时,”秋池从被子里挣出一只手,抓住了傅向隅的小臂,然后跟他商量,“就只补上刚刚睡着的时间,行吗?”

傅向隅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他的脸,很严肃地:“不可以。”

Beta怀孕以后又瘦了一些,下巴变得尖尖的,脸上也掐不出多少肉。之前因为体检不合格,秋池回来后愧疚了很久,然后勉强加大了饭量,但吃多了又会犯恶心,最后总是把好不容易吃进胃里的东西又全吐出来了。

傅向隅感觉和这个“死心眼”的Beta压根没什么道理可讲,于是他把腺体的“开关”打开了。

敛起攻击性的鸢尾花香顿时溢满了秋池的鼻息,他被这股气味冲的有点晕乎,抓住傅向隅小臂的手不由自主地向上,扯住了他的睡衣领口。

“要学还是要吻?”傅向隅低下头,抵住了他的鼻尖,“今晚还没有亲……”

秋池现在对傅向隅毫无抵抗力,他迷恋他的信息素,迷恋他的吻,甚至于迷恋他的一切。

只要和傅向隅在一起,不管做什么,秋池都会觉得很舒服、很放松,于是紧绷的神经也因此变得懒散了下来。

卧室里的暖气很足,熏烫的呼吸夹杂着那股鸢尾花香气,一直吻过他裸|露出来的每一寸皮肤,Beta的大脑又有些不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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