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大多数都是晌午这会过来的,林渔和魏青山忙着称蕨菜都没功夫吃饭,等把人都送走了才得了空。
赵月月把饭做好盛了出来,“哥,青山哥,快些吃饭了。”
晌午那会林渔收了有五六背篓的野蕨菜,就数顺子和连哥儿弄的多,其他人都是半框半框的,要么是不敢往深山里走太狠,要么是没找到能摘野蕨菜的地方。
下午的时候三人就烧水烫野蕨菜然后给晾晒出来,这几天天气好,晾晒几天就好了。
林渔得了空闲就在院子里转转,他家还有一片菜园子呢,虽然他不常回来了,但魏青山隔三差五收猪的,他家菜园子被照顾的很好,里面一根野草都没有,南瓜冬瓜这些藤蔓伸展,已经打了苞要开花了。
林渔和魏青山三人才走了一上午,这上午陆陆续续有人过来买包子,“伙计,你家今天在没开门呀?”
“两位老板去乡下收食材去了,过个几日就回来了。”
林渔包子做得好还便宜,不少人吃了还想吃,现在他家渐渐有了些名气,生意也越发好了起来。
石小柳在前面看铺子卖野鸡野兔,他两个弟弟妹妹就在后院和他娘一起喂兔子,上午的生意还算可以,卖出来了两只风干兔子还有一只野鸡。
下午人就少了一些,太阳有些大石小柳有些昏昏欲睡,就托着下巴在铺子后面打盹,他都快睡着的时候前面传来一声叫嚷声,“魏青山,魏青山人呢!还有他那个小贱人,都给老娘出来啊!”
石小柳被吓得一个机灵,站起来一看铺子前面站在一个乌糟糟的老乞丐,脸皱得跟榆树皮似的,手指干枯,眼睛藏在耷拉的眼皮下面倒是精亮,跟夜里的老鼠眼似的。
石小柳虽然是个哥儿但早两年也是自己摸爬滚打活过来了的,自然不会胆怯一个老乞丐,“你谁呀!”
魏老太现在吃饱了有了力气,尽管受了磋磨身体不如以前了但嘴依旧没有老去,“我是谁,我是魏青山他老娘!那个不孝子呢,让他出来出来!”
石小柳皱了皱眉,哪有亲娘这么对自己儿子的,“什么魏青山不认识,要闹去一边闹去。”
魏老太活了这么久了怎么会因为一个黄毛的小儿的话就走了,拉他过来的人可是给她说的真切,就这这家铺子。
魏老太拄着拐杖就开始哭诉,“大家都来看了,都来看了,魏青山不养自己的娘,还杀自己的亲弟,我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孽障了,简直是作孽啊,作孽啊。”
石小柳一听这两句话心里有些震惊,但魏老板和林夫郎是什么样的人他还是了解的,他和林夫郎两人非亲非故的,因说了句要干活了找他,林夫郎时隔一年又来找他了,可见他是个守信的人。
又见自己家里吃不上饭艰难,这些日子就连工钱都是日结的,先不说他和林小嬷接触的多,但魏老板也是个宽厚的人,他们吃啥自己吃啥,从来不会多说一句,做生意又实诚从来不会缺斤短两。
“哪里来的老泼妇在这胡言乱语,走开走开。”
石小柳拿了扫把过来驱赶,反倒被魏老太一起给骂了,“你又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小蹄子,那魏青山是你爹还是你娘啊!黑心肝的东西,和魏青山林渔一路的货色。”
石小柳岂能因为被骂了两句就害怕了,但任由他拿着扫把驱赶,那魏老太就是不走,反倒是叫骂地更凶了。
石小柳没法只好回到铺子里接着做生意,好在这两天魏老板和林小嬷回家去了,他家算是两门生意都没开,这才没影响到他家的生意,石小柳想着这疯婆子这两日见不到人就会走了。
魏老太还在铺子附近叫骂,临近的几个铺子纷纷探出头来看热闹,就凭魏老太一句‘不养亲娘,杀害亲弟’这两句就足以让所有人吃惊不已。
金老板和他娘子也伸着头看,他咂了咂嘴,“也不像啊,我看魏老板平日里虽然话少了些,但也不像是这种人啊,他夫郎看着也是个性子软的,怎么如此?”
金娘子听了也是震惊,“人家的事咱也不知道,但这老妇估摸着就是魏老板的娘了。”
街上香油铺子的老妇平日里是个多舌的,一听街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很是稀奇,走过来就差围着魏老太问发生了啥事了。
魏老太在这叫嚷了会儿就累了,但她也不走,往街边一坐任人围看,嘴上还在嘟囔着魏青山和林渔的坏话。
她身边围了不少的人,人群中还挤着一个满身布丁的老秀才,“这位妇人,你要是有啥事尽管说,我们绝对不姑息这等奸人。”
金老板也撩着袍子过来了,“周秀才,这话不能这么说,我一个没读过书的人都知道,凡事不能听信一人之言,你咋就断定魏老板和林夫郎是奸人了?”
他这话一出周围人轰笑了起来,但不是笑金老板的话,而是笑这周秀才,周秀才今年年近六十了,还是个酸腐的秀才,平日里就缩着个脖子在不远处的集市上摆摊子给人家代写书信。
周秀才也住在后面的巷子里,原本叫周第,中年考中了秀才之后屡试不中,他就觉得是自己的名字不好,这第字既能是及第也能是落第,他干脆给自己改了名字叫高中,周高中。
平日里仗着自己秀才的身份很是清高,最看不上的就是商贾人家,认为人家不劳而获,偷奸耍滑。
周高中哼了一声,“我怎么会不知道,料想那魏青山也不是什么好人,之前就折辱过我,哪里会是什么好人。”
见有人这么说魏青山,石小柳自然是不干的,这些人说话他在铺子里都能听见,石小柳高声回了句,“魏老板怎么折辱你了,你倒是说呀?”
周高中支支吾吾地憋得脸红,“他嫌本秀才的字不好看,哼!”
管他是秀才还是什么的,石小柳才不管那么多,“你的字本来就不如街上娄秀才写的好,怎么还不让魏老板找其他人了。”
石小柳这话一落人群中又传来了笑声,周高中被落了面子脸上无光,挤着人群出来了,出来就指着石小柳的鼻子,“你你你!”
石小柳朝他做了个鬼脸,哼!气得周高中扭头就走了。
躲在街角的邱老六往这边伸了伸头,“€€,怎么就不在铺子里了呢,害老子早早把这疯婆子给拉了过来。”
邱老六拖关系查清了魏青山,魏老太说的事他都清楚,但单就不养老娘,杀害亲弟这两件事就足以让魏青山名誉扫地在镇上干不下去,只要把魏青山夫夫给撵走了,他家包子铺的生意照样好。
魏老太嘴上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车轱辘的话,大家失了兴味渐渐散去了,吴娘子下午过来的时候也听见了魏老太的叫骂,她走到了铺子里,“小柳,知道咋回事吗?”
石小柳摇了摇头,“娘,我也不知道。”
吴娘子陪着他一起卖东西,“不要听人家乱说,魏老板和林夫郎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看着的,退一万步说就算这老妇说的是真的,但魏老板和林夫郎对我们是极好的,我们要记在心里。”
石小柳嗯嗯点头,“娘,我知道的,刚才这疯婆子在我们铺子门口骂,我拿着扫把给撵走了。”
吴娘子吓了一跳,“没抓着你吧?”
“没,我注意着呢。”
“没事就好,这些天娘过来陪着你。”
“嗯,娘,你真好!”石小柳朝着吴娘子身上蹭了蹭,肯定是他爹娘在天上看着呢,先让他遇见了这么好的吴娘子,又让他遇上了魏老板和林夫郎。
第85章
魏老太骂骂咧咧了老半天了嘴上也渴了,见没人搭理自己了拍拍屁股起来走了。
她来到镇上一个破窝棚,那是之前镇上为了安置难民搭建的,那片地现在被几个乞丐给占住了。
魏老太不敢和他们抢好的,就找了最边的窝棚窝钻了进去,她又饿又渴,等到天黑了才有人过来,那人举着火把过来了,那些乞丐纷纷伸头,“大爷,给口吃的吧,给口吃的吧。”
邱老六一脚给踹开了,“滚滚滚滚蛋!”
他叫了几声,“魏老婆子,魏老婆子哪呢!”
听见接自己过来那人终于来了,魏老太赶紧从漆黑的窝棚里爬了出来,“这呢,这呢。”
邱老六扔给了她两个窝头还有几个铜板,“干得不错,就是魏青山那两人不在,这几天你天天过去,见到了魏青山就和他对峙,把人给我赶出去。”
魏老太抓着窝头就啃了起来,她天天吃了上顿没下顿,被这个人给拉到了镇上,说只要她搅黄了魏青山的生意就给她铜板和吃的,她自然是乐意的。
邱老六扔下东西就走了,那些乞丐见魏老太有吃的纷纷过来抢,她好不容易才到手的窝头和铜板都被抢了去,任由她怎么咒骂都无济于事。
魏老太第二天又来到了铺子门口叫骂,但昨天人家听了新鲜,今天就没人理她了,反倒觉得魏老太这么闹影响了街上的生意。
石小柳气得牙痒痒,平日里他还能卖上几只野鸡野兔,这疯婆子过来一闹他家彻底没了生意,要是有人想来买她就把人家给撵出去,真的是气死他了。
铺子里的生意做不成,石小柳干脆把铺子给关了,他挑着扁担去集市上卖去了,一天到也能卖出去七八只出去。
家里的野鸡倒是没几只了,估摸着等林小嬷回来他就卖得差不多了,现在院子里的兔子格外的多,卖得还没下的多,院子里都有些铺摆不开了。
魏老太日日过来,见铺子关了她也没法,又回到了窝棚那等着邱老六给自己送饭,邱老六一直到天黑了才给他扔了窝头和铜板,魏老太饿了一天了赶紧拿着啃了起来。
见邱老六要走了,魏老太赶紧拉住了他腿,“大爷,大爷,给我找个地住吧,我在这过不下去呀。”
等会儿邱老六走了,别说铜板了,就连她那两个硬窝头都会被抢了去,邱老六一脚踢开了她,“一边去,脏死了,老子的鞋都别你给弄脏了。”
魏老太赶紧跑了过来,“大爷,大爷他们抢我的窝头,我吃不上饭哪里力气去闹啊。”
邱老六一听也是这个理,本来想着过来闹个两天魏青山的铺子就能关门了,谁知人家竟然回到了乡下,他还得每天给这个死老太婆送铜板和吃的,真的是麻烦死了。
邱老六骂了一声,“你们都给我看清了,这个乞丐是本大爷罩着呢,谁要是敢动她试试,看老子不弄死你们。”
邱老六教训了几句窝棚里的乞丐就走了,邱老六一走那些乞丐又把魏老太的铜板和窝头给抢了去,魏老太死命地抱着不给这才抢了半个窝头,“你,你们这些强盗。”
一个乞丐抢了她的铜板,拿在手上惦着,现在新稻谷没下来,连带着他们这些要饭的都不好要,谁不是经常饿肚子的。
“知道给你铜板的那人是谁吗?”
“不知道。”魏老太自然是不知道,那个男人把自己拉过来就给她扔在了镇外面的窝棚里。
“他你都不认识?那是镇上的邱老六,给衙门看大门,我呸,一个看门狗而已也敢自称自己是大爷。”
魏老太这才知道拉她过来的人是谁,她没吃的又在窝棚里饿了一晚,天一亮又佝偻着身子去铺子那看看,一看铺子还是关着门的,她呸了一声,原想着过来要个包子什么的,或者闹闹让魏青山养着自己,结果又没有开门!
魏老太拄着拐杖走了,街上开铺子的纷纷伸着头过来看热闹。
方水子靠在布铺的门框上嗑瓜子,呸得一声吐掉了瓜子皮。
这邱老六这种法子都能想得出来,这几日街上都在说魏青山这事是真的假的,魏青山的铺子怕是开不下去了,可惜了,他还想看着解解馋,这就要关门走人了。
魏老太一路伸着手要饭,“给口吃的吧,给口吃的吧。”
街上的人没有一个愿意给她的,闹了两三日了,大家的生意都受到了影响了,这大清早的自家生意还没开张呢,乞丐先上门了,这不是晦气嘛,纷纷给驱赶走了。
香油铺子的婆子伸出头,“这魏青山一家什么时候回来了,赶紧把这婆子给弄走了,真的是晦气死了。”
魏老太要到了方水子这,方水子哼了一声把瓜子皮全撒到了她头上,“起开,起开。”
魏老太啐了他一口,“小娼妇,老婆子也是你能欺负的。”
“你说谁呢!你这个老虔婆!”被魏老太戳中了肺管子,方水子气得端着一碗水泼了过去,“在不走我就不客气了。”
魏老太这才骂骂咧咧地走了,周高中抱着纸从街上走来准备去他的小摊子,就看见魏老太要了几家铺子啥都没要到,又被方水子给欺负了一番。
他经过的时候摇头叹气,“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呀,果然商人没一个好的,铜臭之辈。”
金老板听见了嘿了一声,“周秀才,你这给人家写书信不也是个商人,和我们有啥两样的,大家都一样的人。”
周高中一听不乐意了,“谁和你们是一样的人,我可是个秀才,读书人。”
“啊,对对对,您是读书人,看不起我们这些做生意的。”
金老板不在理会他了,一个穷酸迂腐的老秀才,自己饭都吃不饱呢,还看不上他们。
魏老太记得周高中,那天还帮自己说话了,她拄着拐杖赶紧跟了上去,她一把拉住周高中的破袍子,“老爷给口吃的吧,给口吃的吧。”
“哎哎哎,你这是干什么。”周高中把自己的袍子给拉了过来。
“您是个好人和他们不一样,可怜可怜我吧,给口吃的。”
周高中面露难色,他也就靠着给人家写字换口吃的,天天自己还吃不饱呢,哪里有吃的给人家。
金老板扇着风哎呦了句,“周秀才是清高的人,和我们这些铜臭味的商人不一样,咋也不舍得给她几个铜板买口吃的。”
金娘子拉了他一下,“铺面给收拾干净了嘛,干活去。”
金老板这才走了,但周秀才被魏老太缠着,一看还有几个人在看着自己,他不给不行,这才从自己的破袍子里摸出几个铜板给了她,自己明明心疼得不行却还要装大度,“去买口吃的吧。”
魏老太得了铜板立马走了,周高中抱着纸昂首挺胸地走了,等出了街口才心疼地捶胸顿足,“我的铜板,我的铜板呀。”
那几个铜板原本是他早上和晌午的口粮,现在却给了一个婆子,他摆摊子的时候只能饿着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