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老子车被偷了。”
“……为什么要骂妈?你今天哪来这么多问题,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想骂。”
显然, 斯先生不得不臭着脸联系同事。
挂断电话大约又过了半小时, 斯先生一直保持沉默。直到手机突然震动,他立刻像是赶羊一样, 鞭策着玩家往庄园外面走。
还未走到, 就听到外面响起鸣笛的噪音。
正在等着的人,似乎耐心欠佳或者说是脾气不好。
一行人下意识加快步伐。
良夜山庄外,标牌的旁边。
一辆长着两根牛角的大车停在那里, 和兔子巴士不同, 这辆车是金属外壳,蕴藏着一种冷酷的气质。
司机是个牛头人, 同为运营欢乐元素主题的副本,牛头人脸上不见一丝笑容, 屈指扣了下方向盘。
咚。
轻轻的一个音符, 透露出了他的不耐烦。
“赶紧的。”
玩家不敢耽搁, 连忙上车。
牛头人谁也没正眼看一下,直到周祁安上车时, 他忽然眯了眯眼。
斯先生坐在古早售票员的地方,抱臂咒骂着小偷该死,大概是终于能体会一点荀富翁被夺宝的心境了。
大学生座位离周祁安很近,看了下韩丽那边:“你们留了联系方式,以后是要一起下副本吗?可以带上我不?”
周祁安:“我疯了吗?”
韩丽为了活命谁都能卖,唯一可圈可点的是她没有在危机关头抛弃韩天生,不到卖亲友的程度。和这样的人组队,头天和颜悦色,第二天就能笑着捅刀子。
“那你为什么还……”
他先前看到双方握手很亲近的样子。
周祁安淡淡说:“不组队,不代表不能一起做其他事。”
大学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一红。
脑袋突然挨了一记。
周祁安收回敲核桃的手:“思想健康点。”
大学生这才知道想岔了,但除了组队约会,还能干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车子加速行驶。
回去的时候依旧途径隧道,里面雾气浓厚,还伴随着某种凄厉恐怖的叫喊。
直接无视了这些,周祁安失血过多的情况正在缓解,确定身体上的伤口也在复原时,才松了口气。
正当他活动手腕时,身子随着急刹猛地朝前。
后门缓缓打开。
韩丽他们以最快速度下车离开,大学生慌忙也起身跟着下去,周祁安不太想和牛头人同处一个空间太久,这种情绪不外泄的类型,要比斯先生难对付多了。
他头也不回地跳车离开。
所有人下车后,斯先生长腿一伸,十分没有形象地靠在座椅上。
“告诉你一个震惊的消息,圣器被最后下车的那小子夺了,不过我已经想到办法,要把他做成傀儡为我所用……”
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堆,斯先生一脚踹在驾驶座上:“跟你说话呢?”
牛头人终于开口,说:“他身上有奇怪的气息。”
斯先生愣了下,下一秒坐直了:“什么气息?”
牛头人:“现在还无法确定,总之你小心点。”
他总觉得,那个年轻人体内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
跳下车后,周祁安重新回到了雾气茫茫的世界。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仿佛另类白云压下来的无尽雪原。
明明只有一条路,越往前走,玩家均在逐渐恢复成正常人的模样,视野范围内韩天生的鱼头不见了。只有周祁安,依旧是顶着一副长发妖孽的皮囊,幸而雾气中众人的身影都在变得模糊,他才没有显得太异类。
“奇怪。”
每往前走一步,和众人之间的距离在无形拉开。
“aa……”大学生张口像是要说什么,这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根本听不清。
又往前走了两步,韩氏兄妹和陈缄彻底消失了,眨眼的功夫,就连身边的大学生人也不见。
苍茫天地间,只剩下周祁安踽踽独行。
从未有过的安静剥夺了感官。
有了第一次进副本的经验,周祁安倒也没有太过紧张,镇静地一直往前走着。
不知过去多久,连绵的雾气终于散去了很多,远远地能瞧见建筑海市蜃楼一样投射在半空中。
周祁安忍不住小跑了几步,当看到破旧酒店落地的瞬间,一口气冲刺出去。
阴天,市区。
服务员正犯困擦着门口的广告牌,突然看到道路尽头跑来一个蓝发青年,吓了一跳。
染发的年轻人多了去,但那发色中透着的光泽绝非理发店能做出,乍一看,像是哪个游戏里跑出来的建模。
还有青年那满身的血和破烂的衣衫,更是吓死个人。
“今天周几?”蓝发青年不知何时来到面前。
服务员:“周,周一。”
有时差,但和游戏中的时间流速相差倒也不算特别大。
周祁安却是面色一变,哪还有白雾中的宁静:“该死,老板非杀了我不可!”
突然想到什么,他上下一摸索,原本空空如也的口袋手机重新出现。
上面有一百多个未接。
周祁安只觉眼前一黑。
服务员哆嗦着问:“你好,要,要帮你报警吗”
“不用,刚拍完戏。”周祁安想了想,现在这幅样子实在不适合在大庭广众出现,他走到小巷子,犹豫半晌还是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喂,妈,是我。”接通后,周祁安抢先发言,生怕对方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能给我送来两件衣服吗?我在……那天结婚酒店边的巷子里。”
说完直接挂断电话,仰头靠在墙壁上蹙眉,想着该如何应对老板。
大约十几分钟后,巷口的闪光灯晃花了他的眼。
“这么快……”周祁安后面的话自动收声。
可爱的兔子巴士招摇地停在那里。
尽管已经有过猜测,但真正看到兔子巴士的一刻,他仍旧呆呆地站在原地。
周母看到他现在的鬼样子也没说什么,喜气洋洋地介绍:“看,妈给你新买的车。”
“!”
你偷就偷,不要说是给我买的,这锅他背不起。
“乖儿啊,”周母点了根烟,悠悠吐出一个烟圈,“妈决定再为你拼搏一把,下海经商。”
一个合格的家长要努力让孩子成为富二代。
周祁安听得眼皮一跳,副本零元购,你竟然还偷上头了?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周母有了当富一代的志向:“家底不丰厚些,谁愿意嫁给一个有酗酒老公和抽烟婆婆的单亲家庭?”
反正人肯定是不愿意,那只能找其他生物了。
正在开车的周母暗骂多目蜘蛛的不上道,素质不行眼光还挺高。
听到酗酒,周祁安皱眉:“我早戒了。”
他看向窗外,十根手指忍不住拢紧。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那场麻醉清醒的手术台,三年前那场手术后,周祁安患上过严重的心理障碍,有段时间一闭眼就回到了无影灯下,他已经不记得在梦里有多少次被开膛破肚。
冰冷的手术刀和浓郁的血腥味叠加,一遍遍刺激着神经。
最后只能依靠酒精麻醉自己。
周母也是在那时有了烟瘾。
后来,因为好烟好酒太贵,母子俩不得不加入戒烟和戒酒的互助会,强行戒断。
周母忽然问:“东西拿到了吗?”
“嗯。”
周母眼角眉梢始终散不去的杀意稍微淡去了点。
周祁安沉默低头。
圣器的存在,可以让母亲能有些顾忌,对自己的杀心少一些。
当初提议利用多目蜘蛛拿到神器,周母同意的原因里大概也有这点。
母子俩谁都没有提到多目蜘蛛,如果多目蜘蛛诚心站队,海蛇不会通过直接撕裂腹部的方式出去,它自然不会受到多大的影响。
届时周母会再次让他们来个洞房花烛。
可惜这对怪物的道德标准有点高了。
路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周祁安有些小紧张,他和他妈谁都没有开大型客车的驾照。
周母却很淡定,甚至违规地把胳膊搭去车窗外面:“最近查得不严,出门的人都少了。”
周祁安起初还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直到回到家,正好是新闻联播的点。
主持人用字正腔圆又比平时略微急促的声音播报着:“受全球气候变暖影响,世界最大冰山进一步加速漂离南极洲,极地生物无家可归,最新航拍,海面冰块上漂浮着大量企鹅尸体。”
“……有网友戏称,不用为企鹅难过,因为我们很快也没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