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之前的监生,就该知道山长曾经力保过我,证明他老人家也相信我的为人,只是我不想再连累旁人,选择自己离开罢了。”俞渐离在此刻朗声说道。
他知道,这种事情一经传开,辟谣必定要跑断腿。
众人热衷于看神仙一样的人被染上污名,并且津津乐道。
如果真的可以轻易解释清楚,原主也不会郁郁而终。
俞渐离倒也不着急,毕竟明知言迟早会还他一个清白。
但是,人家已经欺辱到他的面前来了,他就不能再任由他们胡说了。
俞渐离说话的语气不卑不亢,不急不缓,仿佛并未产生什么情绪起伏,宋筠望想要看到的场面并未发生。
“少来这套!”宋筠望并不会被这么一句话唬住,“若你真的是被冤枉的,又怎么会真的退出国子监?还不是没有证据?山长为人正直善良,维护国子监监生也是正常,你不过是利用了他老人家的善良罢了。”
这时一直在旁观的陆怀€€突然开口问道:“你说得这么言辞凿凿,你是躲在耗子洞里亲眼看到他行龌龊之事了?”
宋筠望没想到陆怀€€居然会反问自己,不由得一怔,语气略显微弱,没了方才的底气:“这倒没有,只是大家都说……”
“哦,也就是说你也没有证据,只是听旁人说的就认定此事?宁愿相信旁人说的,也不相信山长?”
俞渐离听完不由得惊讶了一瞬,陆怀€€说了他想说的话,只是比他先说出来了而已。
而且,他发现陆怀€€的思维逻辑还是很不错的,也没有书中描写得那么不堪。
难道远离了主角,笨蛋美人男二的智商也重新占领高地了?
宋筠望想到了什么,又扭头问陆怀€€道:“您可听说过当年的事情,我可以现在告诉您。”
“啧。”陆怀€€一阵不悦,“我来此见见俞渐离本人,你偏挑我来的时候吵吵嚷嚷的,扰人兴致作甚?没有证据的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听起来也是无趣,还不如听曲儿看舞。”
“这……”宋筠望不敢招惹陆怀€€,赶紧改口,“是我思虑不周,打扰了您,我这就离开。”
宋筠望离开后,陆怀€€重新看向俞渐离,正想数落几句,就看到俞渐离眼神真诚地看着他道:“你人还挺好的,说的都是公道话。”
“啊?”陆怀€€被突如其来的夸奖惊得有些无所适从。
“谢谢你。”
“你!谁用你谢了?!”陆怀€€说着便站起身来,气急败坏地离开了支堂,走路速度极快。
*
陆怀€€即将回到国子学,突然站在门口回忆刚才的事情,接着对着自己的侍从骂出来:“他是不是有病啊?!”
他陆怀€€叱咤风云这么多年,在他身上发生的口角之争数不胜数,他甚至没怎么输过。
就算总在明知言那些歪理邪说下吃亏,却也算是气到明知言几次。
哪里有过气势汹汹去找茬,结果被对方感激,并且夸赞他是个好人的时候?
“对!听说是体弱多病!他不但有病,病还挺多!”侍从赶紧回答。
谁知这又惹怒了主子,他被主子白了一眼:“你也有病!”
谁在关心他身体了!
第6章 食盒
在陆怀€€等人来过之后,四门学这边更没有其他人愿意靠近俞渐离了。
仿佛俞渐离就是一个会带来不幸的人,靠近他,总会招惹到什么,谁不想自己的求学之路能够太平?
不过,他们倒是愿意看俞渐离落难,最好是能就此离开他们这里,这样还能还他们一个清静。
俞渐离倒是觉得无所谓,他也乐得清静,还能趁机多看几本书。
午间,明知言显然也听说了些什么,却没有特别地询问。
明知言抬眸看了看他,确定他没有什么异常,便只在吃饭的间隙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需要我教训回去吗?”
这平稳的语气,自信从容的态度,根本不像家道中落的太学生,而像一个大权在握的幕后之人。
俞渐离摇了摇头:“没必要,而且陆怀€€人还不错,还维护了我。”
“维护你?”明知言先是诧异,紧接着又理解地轻笑,“嗯,他确实有些肤浅。”
肤浅,也就是颜控的意思。
不管陆怀€€怎么样,只要没真正伤害到俞渐离就没事了。
吃完饭,俞渐离和明知言分开,回去的路上,俞渐离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昙回看到俞渐离看向了自己,并未直接打招呼,而是对他示意了一个位置,接着自己朝着那边先走了过去。
俞渐离很快跟上,到了偏僻处,那里只有昙回一个人在等他。
昙回将手里的袋子给了俞渐离,俞渐离伸手接过来,身体下意识地一晃才站稳。
果然沉甸甸的。
“我们家少爷让我给您的,”昙回说完看着俞渐离拿着有些吃力的样子,又问,“要不我给您送到号房里去?”
俞渐离拿着这么一袋子银子回支堂确实有些不妥,于是点了点头:“嗯,劳烦你了。”
“小事情。”昙回笑眯眯地重新接回去,很快又健步如飞地离开了,想来也是有些功夫底子的。
银两真实地到过手上,和知道即将会收到一笔银两的感觉还是不同的。
再回支堂,俞渐离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结束了下午的课程,俞渐离并未立即去馔堂,而是去寻了纪砚白。
这个时间大家都会去吃饭,俞渐离却从未在这个时间在馔堂见过纪砚白。听闻他都是趁没有人的功夫先去射圃练习一阵子才会吃饭,这反而是很好的单独见面机会。
俞渐离靠近射圃,小心翼翼地朝里面看。
他发现这里居然不止纪砚白和昙回二人,场地内还有另外几个人,用红色的绸缎在头顶绑着一个苹果,全场狂奔着给纪砚白做活靶子。
这几位活靶子还都是监生。
让俞渐离觉得惊讶的是,这些人其中还有宋筠望。
纪砚白观察能力要优于常人,俞渐离刚刚探头看了一眼,纪砚白就注意到了。
俞渐离突然出现在这里,显然是来找他的,他并未犹豫,朗声说了一句:“别停,跑得快些!”
说完,提着手中的弓箭朝着门口大步而来。
射圃中的监生似乎也奇怪纪砚白为什么突然离开,抬头去看,却什么都没能看到,还被昙回挡住了视线。
他们也不敢继续去看,只能继续规规矩矩地做靶子。
纪砚白身姿挺拔,想来是常年弯弓射箭练就的体魄,让他肩宽腰窄,加上他身材修长,两腿极长,步子也要比旁人大出许多,走路时更显英姿飒爽。
他朝着俞渐离走来,面无表情,目光却直直地投向他,让俞渐离有片刻的慌张。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自己像是被纪砚白锁定的猎物。
仅仅是朝着自己走来的这一幕,俞渐离的思绪就控制不住了。
幸好他不喜欢看男男生子文,如果他穿进的是一篇花市离谱点的生子文,纪砚白这种人只要朝身体好些的受走过去,受都能激动得飞出一窝孩子来。
纪砚白走过来,带着他到了角落的位置问:“怎么了?”
“抱歉,打扰你行侠仗义了。”俞渐离首先道歉。
听到他这么说,纪砚白不由得轻笑,问:“怎么就是行侠仗义了?你们不都害怕我这种行为吗?”
按理来说,这种事情就是一种霸凌,根本就是在欺负人。
可在熟悉纪砚白一些后,他就会觉得此事可能另有隐情。
“明知言说过你不会主动惹事,都是收拾一些讨人厌的人,那些人也都是活该。而且,宋筠望这个人确实有些惹人讨厌。”
“明知言……”纪砚白回忆了一番后道,“我听说过你们关系好。”
不愧是男主角啊,最后BOSS已经听说过他的名字了。
俞渐离内心感叹完便解释自己的来意:“我是想和你说,之后你在学业上遇到了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我功课还可以。”
谁知俞渐离说完,反而引得纪砚白蹙眉:“你千里迢迢过来,就是来提这些让人扫兴的事情惹我生气的?”
俞渐离赶紧否认了:“并不是!我只是觉得我拿了那么多银两有些多了,我应该再做些什么,刚巧我会这些。”
“€€唆,给你就是给你了,你没必要特意来跟我说这个。傍晚风大,把你吹跑了撞到树上一命呜呼了怎么办?”
“我、我还不至于会被风吹跑。”
纪砚白却很是不屑地扫了俞渐离一眼:“细胳膊细腿的,你多走几步我都怕你累死,赶紧去多吃几口饭吧,你吃饭晚了会不会突然晕过去?”
“也不会。”
“我让昙回送你去馔堂。”
“不必麻烦。”
纪砚白也不多留他,与他说完便提着弓箭又回了射圃。
俞渐离看着他离开,不由得一阵沮丧。
原来他在纪砚白的印象里就是一个很容易死的人,提毛笔久了会累死,走路会被风吹飞撞死,吃饭晚了都容易死于非命。
他离开射圃时,有一瞬间突然怀疑,纪砚白收拾宋筠望会不会和他有关系?
很快他就否定了,别自作多情了,不过是点头之交。
*
俞渐离走向馔堂,他还没见到等待自己的明知言,却先看到了陆怀€€。
因为着急,陆怀€€已经迎到了大门口。
在门口碰见这位爷,俞渐离下意识想躲开,谁知陆怀€€一边抱怨一边迎了过来:“吃饭都这么不积极,难怪你体弱多病!”
俞渐离真想不通,自己晚来馔堂怎么就招惹了他。
俞渐离只能微笑回答:“劳烦你关心了。”
谁知这句话就像是触怒了陆怀€€似的,反而让他大声反驳出来:“谁关心你了?!”
俞渐离只能收声,内心越发确定,这个人的情绪不太稳定,并且行事都没有什么道理。
俞渐离没跟陆怀€€表现得多亲密,陆怀€€却一直跟着俞渐离一同进入了馔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