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吊打出了勾心斗角来。
旁边观看的几个人也是不敢出声,生怕打扰了这四个人的思路。
陆怀清不愧是曾经跟明知言斗了八百回合的人, 此刻也不输明知言。
七皇子更不用说,平日里扮猪吃老虎, 不意味着吃喝嫖赌方面他也要藏着掖着。
此刻虽然不张扬,但是也不像贺楚那般一直输。
明知言不针对俞渐离, 见俞渐离想和牌不会捣乱, 却不会让着另外两位。
这种氛围之下,俞渐离每次摸牌都恨不得深呼吸。
这个世界纷纷扰扰, 他不应该参与其中。
他只想做一条咸鱼, 躺在案板上拍尾巴。
纪砚白是个没耐心的,多少有些坐不住了, 站起身来走到了窗户边, 简单地活动关节。
雅间里没有人在意他,更多的注意力都在牌桌上。
从上午一直到晚间,最终能算赢家的只有一个:明知言。
俞渐离松了一口气, 数了数自己的银子,只输了十三两,还好还好。
陆怀清输了三十两,七皇子四十两。
陆怀€€都看累了:“比我们上一次打得久多了,明知言赢得还没俞渐离多。”
贺楚也跟着伸懒腰:“上次你总换座位也挺耗时的, 所以今天是真的难打。”
明知言起身,主动说道:“谢谢诸位慷慨, 今日我请。”
“得了吧,我请。”陆怀€€倒是不在意,“我早就定好了地方,走吧。”
明知言似乎还想跟陆怀€€争一争,陆怀€€却嘟囔道:“谁家过年礼盒送八股文例文的?真有你的……”
陆怀清输了也不沮丧,还挺感兴趣地问:“明知言还给你送礼盒了?”
陆怀€€回答:“可不,是他在国子监的八股文卷子,被评为最优的那种,还写了批注给我,好像我看得懂似的。”
贺楚在一旁提醒:“这可是好东西,堪比状元郎的卷子,可是能当传家宝用的,给你确实有些可惜了。”
“所以我请!”陆怀€€大手一挥,“小爷也有压岁钱。”
明知言却知道,陆怀€€是知道他的确过得拮据,才会故意主动请客。
这样明知言还能宽裕一点。
对他们这群人来说,几十两银子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明知言和俞渐离来说,那可是能活一两年的生活费。
*
晚间吃完饭回到家里,俞渐离开始收拾东西。
他将收到的礼盒整理了一番后,东西放稳妥,又觉得那些盒子不错,也可以留下装东西。
这种盒子在他的心里有着无法言说的魅力,总之肯定不舍得丢。
纪砚白送他的礼盒盒子大小一致,雕花也一样,他可以放进去储存自己的手稿。
他在一个盒子里放进去自己设计图的手稿,另外一个盒子里放进去话本的手稿。
之后他将那些孤本也单独放进了盒子里收好,这样也算是合理利用了。
坐在桌子前,他开始写给纪砚白的课程书。
纪砚白的基础差,他需要自己写一份适合纪砚白学习的课程,这样慢慢教纪砚白,也能让纪砚白进步更快。
他不知不觉写到了深夜,才将这份稿子放进了一个盒子里,回到床铺上钻进被子里,合上眼睛便进入了梦乡。
的确是疲惫的一日。
*
翌日。
他睁开眼睛,俞渐龄已经在院子里到处跑了,也不知是不是被弟弟吵醒的。
今日是腊月二十八,贴窗花。
俞井何今日没有去芙蓉园,而是留在了家里,陪着自己的孩子一起剪窗花。
这个工程年后才会开工,工部也得过个安稳的年。
俞渐离洗漱干净走出来,到了正堂后,俞知蕴便将自己的剪子让出来给他,道:“我去再拿些纸来。”
“哥哥,你看爹爹剪的!”俞渐龄拿起几个窗花给俞渐离看。
“又有新花样啦?”俞渐离惊喜地回应。
俞家在这一日,简直就是一场竞技。
无论是俞井何,还是俞渐离,或者俞知蕴,剪窗花都非常厉害,还有各自的风格,甚至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
俞渐龄虽然年幼,手工能力也要强于同龄的孩童。
俞渐离也跟着坐下来,认认真真地剪了几个,都是给俞渐龄拿去玩的。
俞井何在此刻问道:“阿离,你要不要给你的朋友送去几个窗花?”
俞渐离想到陆家应该是不需要,接着回答:“一会儿我去给明知言送去几个,再去给纪……”
说话间,却听到了街道上疾行的马蹄声。
俞井何的表情也很快严肃下来,跟着朝着外面张望。
虽说俞渐离住的地方不限制骑马,但是很少见马匹这般在居住区疾行的。
他们似乎都发觉了不对,却没有出门,而是留在了家中。
俞知蕴护着俞渐龄,还捂住了他的嘴,让他在此刻不要喧哗。
不久后,雨澜急匆匆地进了正堂,通报道:“北方匈奴突然攻打入境,纪小将军要出兵了!”
俞渐离一惊,急急追问:“什么情况?”
“今日早晨才接到的速报,匈奴趁春节入侵边境,如今北方已经战乱,大批难民在寒冬里流离失所。纪小将军此刻已进宫面圣,纪家军正在朝城外集合。”
他们听到的马蹄纷乱,恐怕是同住在附近,从家里赶去城外的纪家军将士。
俞渐离放下手中的剪刀,下意识地站起身来。
俞知蕴也听到了动静,站在不远处看着俞渐离,很快听到哥哥说:“知蕴,帮我收拾一些我的厚衣物,我去找我的工具。”
“哥……”俞知蕴显然更担心俞渐离的身体情况,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阻止。
“我已经决定入兵部,这种时候自然不能退缩。”
“可你现在还没有……”还没有正式加入兵部。
“再准备个暖手炉吧,我怕马车上冷。”
俞知蕴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强忍着情绪道:“好。”
雨潺和雨澜似乎都懂了过来,立即去帮俞渐离收拾东西。
真的收拾了,才发现俞渐离的东西真的少得可怜,全部家当也才一个包袱,加上一个工具箱才显得多些。
俞渐离在京里的这段日子,也都是在努力给家里添置东西,很少给自己买什么。
雨澜骑着老马出了门,应该是报信了,不久后昙回派来了一个像样的马车。
马车的车厢有门窗,内部还有一个厚重的帘子,在冬日里也可以抵御寒风。
车身里还有暖炉,以及一个可以歇脚的软榻。
瞧着模样,应该是少夫人或者国公夫人的马车。
俞渐离捧着暖手炉上了马车,昙回还是跟上了马车,劝说道:“俞公子,这次事发突然,您很可以不用去,而且北方寒冷,这冰天雪地的您若是出现什么差池,我们可担待不起。”
俞渐离却不理他的劝说,道:“我们先出发吧,马车肯定没有马队快。”
“可是……”纪砚白不在,昙回根本不敢做主。
“我不会多留,在那边安排完毕,我不会参与战事,会跟着第一批人回来。”
昙回看着雨潺还在往马车里送炭,最后干脆将被子也送上了马车,也没法再劝,只能同意道:“好,但是您很有可能被半路赶回来。”
“路上我跟纪砚白说。”
“黄启等人都是将士,需要带领自己的将士,这次不能保护你,我会派其他人过来。”
“好。”
昙回只能退出车厢吩咐车夫,让他尽可能驾驶得平稳。
从得到消息,到昙回送来马车俞渐离出门,用时不足半个时辰。
俞渐离坐在马车里,手里捧着暖手炉,被子里还放了一个。
他蒙着被子,临阵磨枪地坐在马车里读兵法书,才发现军师在书中不少地方都有批注,让内容看着更加简单易懂。
这简直是一本速成的神奇册子。
马车摇晃,他觉得有些头晕,看一会儿,歇一会儿,倒也没觉得疲惫。
直到半日后,俞渐离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显然是大部队已经到了。
车夫提前将马车靠边,让自己的马车不会挡住大部队。
俞渐离仍旧躲在被子里,趁着停车的功夫又看起书来。
可惜,很快有人打开门掀开车帘进入了车厢,进来后便吼道:“你他娘的跟过来干什么?!”
纪砚白这一次显然是真的生气了,他还是第一次这般凶狠地朝着他喊。
“你邀请我入兵部之初,不已经劝说过我?”俞渐离的声音却格外的冷静,“敌军可不会挑选合适的天气进攻,我也不可能总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里去帮你们看地形。”
“你这个身子骨,很有可能会死在半路!”
“我没有那么弱。”俞渐离依旧是心平气和的态度,与他讲道理,“我选择了兵部,想要利用兵部护我家人,我就需要跟着你们做事。如今大量难民无处居住,如果我不去教他们快速建造避难房屋的方法,多耽误半日,都会多冻死数百人,小将军还不让开吗?”
纪砚白此刻愤怒得恨不得将车厢砸烂,或者让车夫立即带俞渐离回去。
可俞渐离显然去意已决,他不能阻止。
俞渐离是真的要去救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