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回来之前他是雀跃的,想着能够再次见到俞渐离,他便心中期待得恨不得即刻相见。
可真的见到了,他竟然没能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他归京后,需要先进宫复命,甚至不能和国公府的人交流,自然无法与俞渐离等人叙旧。
他们也都知晓,看过他回京的场面即可。
待他走过那一处高台,心中又一阵不舒服,竟然仿佛心口被揪紧了一般。
他的嘴唇抿成一道直线,像是失去主人宠爱的巨型犬般,心中全是不甘,于是再次回头看向俞渐离。
俞渐离的目光似乎一直在他的身上没有移开,见纪砚白再次看向自己,当即朝着他招手,用嘴型跟他说:我没事。
纪砚白终于肯收回自己的目光,继续前行。
看台上。
陆怀€€掐着腰看着纪砚白进城的画面,忍不住感叹:“这种时候不得不感叹,纪砚白穿盔甲是真的很有气魄,我竟然都看他顺眼了不少。”
“确实挺威风的。”俞渐离跟着夸赞道。
“纪家军回来了,你是不是得去赴任了?你不会回国子监了吧?”
这件事情马球队其他几个人也挺关注的,齐齐看向俞渐离。
俞渐离摇了摇头:“兵部一时半会不会恢复原来的状态,国公爷也还没回来,可能需要等国公爷回来我才能赴任,这之前估计还是会回国子监继续读书。”
“哦,那还好。”陆怀€€还挺舍不得他的。
他们一行人看完纪家军回京,之后便无所事事了,想来圣上还会留下纪砚白吃家宴。
闲来无事,他们又去打马吊的地方。
似乎是听说过他们之前的事情,仍旧没有人愿意和他们一起玩,最终只能是陆怀€€他们玩,俞渐离和明知言在一旁看着。
两个人坐在一起并不老实,俞渐离看到陆怀€€要出不该出的牌,会突然轻咳一声,或者突然嗑瓜子,陆怀€€便会收回手。
旁人似乎都没注意到,直到陆怀€€赢了三十多两银子,其他牌友才发现了不对劲开始赶人。
陆怀€€见好就收,整理自己东西的时候问道:“你们猜,纪砚白出宫后会先回国公府,还是先来见我们?”
俞渐离回答得直接:“他肯定要回国公府跟母亲报平安。”
“你病重的消息肯定传到纪砚白耳朵里了,还能不来看看你?”
“还是得按规矩来。”
几个人说话间一起到了楼下,俞渐离正打算朝着自己的马车走,便看到纪砚白骑马而来。
纪砚白沉着一张脸,目光不善地扫过他们三个人。
店家被吓得迎了出来,纪砚白盔甲都不脱,这般凶神恶煞地到了他们店门口,店家还当纪小将军是要将他的店铺端了。
纪砚白并未理会店家,而是道:“俞渐离,随我回国公府。”
纪砚白这一举着实让人惊讶,陆怀€€当即跳脚道:“纪砚白,我们也好久未见了,你都不和我们打声招呼吗?”
“我们的关系何时好到可以打招呼了?”
“亏得我还去城门口接你!”
“谢了。”纪砚白随口说了一句后,便再次骑马离开。
俞渐离知道纪砚白在发脾气,他只能随纪砚白去一趟国公府,于是跟他们两个人解释道:“我……如今也是进了兵部,我去国公府一趟。”
“好,去吧。”倒是明知言第一个开口。
俞渐离很快上了马车,车夫驾车跟着纪砚白朝着国公府而去。
陆怀€€忍不住纳闷地道:“我怎么觉得纪砚白怪怪的?纪砚白从讨人厌升华成了更讨人厌的地步了。”
“他在生我的气,觉得是我把俞渐离害得重病一场。”
“这样?!可……这也不是你一手促成的。”
“嗯,无所谓,只是我的马车没了,劳烦陆小公子送我回俞家。”他来时可是乘坐的俞家的马车,如今马车跟着去国公府了。
陆怀€€也不拒绝:“行吧,上车。”
*
俞渐离下车时,纪砚白也刚刚下马。
他被人扶着下了马车,看到纪砚白站在国公府门口等他。
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纪砚白的态度会好一些,至少此时眼神柔和了不少,不像刚入城时那般凶神恶煞的。
他快步走到了纪砚白身边,眼神关切地打量着纪砚白的情况,的确风尘仆仆的,但仍旧是俊朗威风的模样。
他低声道:“我们走吧,国公夫人在等着呢。”
“嗯。”纪砚白转过身,和他一同进入国公府。
两个人走过国公府的长廊,进入院落,再进入正堂。
纪砚白的母亲和两位嫂嫂,还有侄子都在等待他们。
看到俞渐离一同到来有些惊讶,却也很得体地招待了。
“你病好后我们还没去看过,如今瞧着还挺硬朗的。”国公夫人伸出手来,招呼俞渐离到自己身边去。
俞渐离快步走过去,主动跟她道谢:“我听父亲说起了我昏迷时的事情,还没来得及感谢您帮我求医的事情。”
“应当的,只要你能好过来就好。”
“我如今已经好多了,前些日子还去过兵部,怕是很快就能赴任了。”
“不急,砚白回来后也要回国子监再读一阵子书,你和他可以再同窗一阵子。待兵部这里恢复往常,你再来就可以。”
“嗯,好。”
国公夫人和俞渐离说过话后,才问纪砚白:“这一仗可还顺利?”
“一切顺利。”
“可有受伤?”
“他们伤不了我。”
“那就好,回去睡觉吧。”
俞渐离不由得惊讶,国公夫人和纪砚白的交流都这么言简意赅的吗?
他和国公夫人说的话,都比他们母子二人说得多。
不过想想也是,打仗对国公府来说简直就是常事,用不着每一次都是久别重逢泪流不止的场面。
尤其这次不过去了不足两个月,算不得是一场艰难的战役。
纪砚白行礼后便准备离开,俞渐离正要起身,却被国公夫人留住了:“我想留阿离说会儿话。”
“我也要与他说会儿话,您待会儿再说吧。”
“待会儿我就要回去休息了。”
“那下次吧。”
纪砚白不由分说地伸手握住了俞渐离的手腕,带着俞渐离离开。
国公夫人似乎还想挽留,随后还是叹了一口气,道:“行吧,去吧。”
这个时候一个小男孩说道:“三叔,我还想听你说战场的事情呢!”
“改日再说。”
小男孩被吓得缩了缩头:“好吧。”
纪砚白拉着俞渐离离开正堂,径直朝着自己的小院而去。
途中,俞渐离很想挣脱,小声提醒:“纪砚白,好多人看着呢!”
“不叫白白了?”
“这……在外面……”
“那回去了叫。”
“你慢些,我刚刚康复。”
纪砚白被提醒,终于慢下走路的速度,松开了俞渐离的手腕改为和他并肩而行。
他侧过脸看向俞渐离,满眼的疼惜,低声问:“怎么瘦了这么多。”
“在营地里整日里都是粥或者干粮,的确瘦了很多。”
“你为了那个明知言真是豁出去了。”
“如果落难的是你,我也会救你。”
纪砚白被俞渐离噎住,沉默了片刻没再回答。
他们一同进入小院时,昙回已经安排完人收拾好东西了。
其实在他们回来之前,府里的人便收拾过了,昙回只是将纪砚白随行的一些东西放好了而已。
他们进入屋中,屋中温度合适,炭火盆烧得并不旺。
毕竟最冷的日子已然过去了。
纪砚白进去后,反手关上门,将想要跟着进屋的昙回关在了外面。
昙回一怔,也没在乎,开始在院落里轰人,让还在忙碌的人去别的地方忙去。
屋舍里,俞渐离刚刚踏进房门便被纪砚白拥入怀中。
纪砚白的盔甲十分坚硬,俞渐离仿佛撞到了铜墙铁壁,正有些迷茫,抬头便看到纪砚白用略显委屈的眼神看着他:“我在边境时担心得要死,我带兵多年都未曾怕过,这一次却怕了。”
“我的身体一向如此……”
“我知道,可我仍旧无法接受你突然病倒的事情。”
“那我保证,我以后都会注意自己的身体,行吗?”俞渐离说着抬起手来,揉了揉纪砚白的头,“白白。”
纪砚白原本一肚子的怨气,竟然被轻而易举地哄好了。
他只能妥协,随后松开了俞渐离。
俞渐离并不熟悉盔甲,只能协助纪砚白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