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君期总是会时不时地感叹:“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俞渐离态度平稳地安慰他:“你为何要在意这些?你有对这些事情的喜爱,还有钻研的心思。师父能选中你, 也就意味着你确实有这方面的能力,你的性格与吃苦耐劳的性子也适合战场, 所以不必在乎细节。”
倒不是俞渐离故意超越吕君期什么, 实在是军师很忙,甚至没有时间单独教他们。
所以他们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快学习。
他见吕君期跟不上, 或者有些没有领悟, 会在之后单独教给吕君期,毫不藏私。
吕君期很多次还在感叹:“幸好有你这个师弟, 不然我真怕辜负众望。”
“我身体情况不佳, 恶劣的情况怕是都需要你冲在前面,以后更辛苦的人会是你。”
吕君期完全不在意这些,反而斗志更高:“无妨, 应该的!”
此后对俞渐离的照顾也更多。
国公爷和纪砚白带军极其勇猛,纪家军兵精将勇,弓马娴熟,可以称得上战无不胜。
国公爷有意让纪砚白多立军功,纪砚白也才弱冠之年, 军功已然灿若晨星,粲然可观。
这等将才, 既能护得金瓯无缺,又能指挥若定,凯旋之时怕是会再造佳话。
可听说了京中的消息后,俞渐离却有些担心。
在他们离京的第三年,明知言的官职提升到了正四品左通政。
与他关系较好的那些人也陆续从官,施淮岐有家世背景扶持,又得圣上偏爱,如今已经成为大理寺右少卿,正四品官员。
贺楚则是进入了刑部,成为主事,不过被分配到了别的地界,倒是远离了京城的纷争。
陆怀清不出意外地进入了户部,如今乃是从五品的员外郎,估计是想要踏踏实实地一点点往上晋升,不想太过突兀。
这些人也都算得上是年轻才俊,之后注定不会平凡。
最让俞渐离觉得惊讶的是,陆怀€€竟然进入了承宣布政使司,也不知陆家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可能最初也只是想让陆怀€€有个事做,所以给他安排的是从七品的都事。
陆怀€€倒是做得挺得心应手的,毕竟他在陆家也算是耳濡目染,后来又被俞渐离教过一些,大事小事也都能应对。
后期他着实社交能力强悍了些,和不少人成了好友,别看官职不高,却有着很好的人缘,各个部门的人都能联系上一些。
林听也的确老实了不少,如今成为侍讲,不争不抢的,的确没再和三皇子的人有联系。
时不时给俞渐离送药时,也会夹带一些信件,不过内容不多。
难得一次提及正事,还是告诉他:明知言已经无性命之忧。
俞渐离这才意识到,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明知言遭遇了不测。
也是在这一年,太子和三皇子彻底撕破脸。
明知言因为是参与变法的主要人员,被大家族视为了眼中钉,遭遇了夜袭,险些丧命,还是施淮岐及时赶到,救了明知言一命。
林听又连续医治了三日,明知言才转危为安。
三皇子的人伤了太子的人,太子还没来得及问罪,三皇子的人却不知是如何做到的,得到了太子的诸多罪证,竟然整整列出了三十六条来。
一条条,一桩桩,都看得圣上愤怒不已。
太子慌了神,跪在大殿上为自己辩解,可因为话语前后不一,破绽百出,而被圣上逐出大殿,再次赶回东宫关禁闭。
这一次就连皇后娘娘亲自去求都无济于事。
太子的人遭遇重击,都变得处境艰难,原本有望晋升的陆怀清,也因为被牵连太多,而被关进了狱中。
施淮岐有救陆怀清的心思,毕竟他是自己的妹夫,可却无从下手,不然也会被牵连其中。
这一次,太子注定会经历大的波折。
俞渐离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事发后的第七天,林听的纸条和京里来信一同到来。
他听到消息后久久不能平静……
他知道,太子的诸多罪证都是七皇子那边收集来的,这也是非婉被安排在太子身边的用处,最终他们又用巧妙的方法传到了三皇子那里。
三皇子早就恨透了变法,所以在上奏的同时,派人去教训了明知言。
他们的预想是三皇子会连明知言一起上奏,可三皇子竟然直截了当地想要杀人灭口,也是让明知言、七皇子措手不及。
俞渐离拿着信件,乘坐马车到了前方营帐。
军师正在看沙盘,看到他的神态后猜测有事发生,当即询问:“怎么了?”
俞渐离没有隐瞒,将信件交给了军师过目。
军师看了信件,又拿出了参太子的奏章阅读起来,表情平静,看不出任何不妥来。
接着,他吩咐了身边的小兵,小兵立即前去禀报。
不久后国公爷和纪砚白进入大帐,朗声询问:“怎么回事?”
俞渐离身为军师徒弟,也知道纪家人不喜欢阅读文字,便将书信的内容简略地说了出来。
随后他拿出了奏章的誊抄版本,准备朗读罪状,却被国公爷伸手拿走了:“这种丢人的事情就不用读了,我看看。”
军中不少人听力极佳,怕是国公爷也不想家丑传出去。
他看了一会儿,越看眉头越蹙得厉害,抬眼看向军师:“这是真的?”
军师回答:“若是假的,以太子身边人的能力,想来三日内就能够澄清。消息已经传到我们这里没被拦截,想来是事实了。”
国公爷拿着书信又看了一会儿,最后大手一拍,将书信扣在了桌子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
千言万语,在此刻都显得有些徒劳了,除了叹息,国公爷也说不出什么了。
国公爷已经年迈,皇后娘娘是他第一个孩子,从小溺爱,的确娇惯了些。
纪砚白算得上是他老来得子,这也是纪砚白和太子年纪差不多大的原因所在。
他在战场拼杀这么多年,累积的战功,如今也都化作了泡影。
明明他以为这一次成功拿下漠南,纪砚白就可以顺利继承爵位。国公爷也的确有些打不动了,想回京养老,将纪家军全部交给纪砚白。
他们努力不给皇后娘娘、太子添麻烦。
可他们呢?
倒是显得他们这么多年来的小心翼翼有些滑稽了。
可现在……
皇后娘娘和太子他们又不能坐视不理。
军师也明白了国公爷的意思,道:“送捷报回京。”
俞渐离点头,立即去办。
他们这边送去捷报,圣上念及纪家的战绩与功劳,虽会罚太子,却能保住太子的位置。
圣上总不能寒了边境将士的心。
*
这一次,林听并未用陆家做垫脚石,可陆家还是出现了重大的问题。
太子这次舍弃的是陆家,将很多罪过推给了陆怀清。
陆怀清被关押在狱中,听说了这件事后只是轻笑,似乎在入狱的那一刻就想到了,这次恐怕轮到自己了。
他一直知道太子是这样的人,还是义无反顾选择跟随太子,参与了太多太子做的事情。
他以为太子会看在他这般忠心的份上,以后给予他照顾,毕竟太子的位置一般难以撼动,他也是提前为自己争取前途。
可他错了,这一次的问题太大,太子也只能靠着国公府保住太子之位,罪过还是要罚下去的。
这一次圣上的愤怒,不亚于上一次中书省事变。
陆家被贬,陆大人从正二品官员,被贬为了正五品户部郎中,去巴蜀任职。
陆怀清仍在狱中,尚未确定如何处置,陆大人却要去巴蜀赴任了,即刻离京。
陆怀€€并未被波及,毕竟他一直都是纨绔的模样,很少参与家中的决议,倒是唯一一个清白的,能够留在京中。
可如今的情况,陆怀€€一个人在京里彷徨得不行,他谁也不敢信任,只能努力冷静下来,继续认真工作。
他搬去了母亲嫁妆的别院,搬离了陆府。
之前的府邸已经不属于他们陆家了。
如今他一个人住,家里的侍女少了很多,他觉得格外落寞,整日里无精打采的。
坐在屋子里的摇椅上,他披着一个薄薄的被子,双目无神地看向棚顶的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听得陆怀€€蹙眉,他骂道:“我不是说过不要来烦我吗?”
乾宝早就回到了他身边,这些年照顾得也都稳妥,怎么今日又这般不规矩了?
难道他家败了,乾宝也要有二心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只有他还是之前大少爷的脾气。
“我来也不行吗?”俞渐离取下斗篷,拍了拍衣袖上沾着的雨珠,低声问道。
陆怀€€一开始没听出来他的声音,毕竟也是三年未见。
回过神来后,陆怀€€快速起身,看到俞渐离走进了他的屋子,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陆怀€€惊讶地道,快步到了俞渐离身前。
“我想着你怕是要六神无主了,便跟国公爷告假,快马加鞭地回来了。刚刚到京里,就来了你这里。”
陆怀€€一瞬间酸了鼻子,强忍着眼泪道:“算你有良心,但是你这次回来没你救明知言那次快!”
“也不怪我,上次我在我们自己地界建造难民营,距离京里近。如今军队已经攻打得很远了,多了一日的路程,所以才回来得晚了。”
“你去看过明知言了吗?”陆怀€€倒不是真的责怪这一点,又问了这个问题。
“还没,我回来得比回京的文书快,我此刻还是不能进京的人,你可得藏好我。”
“哦!”陆怀€€后知后觉地关上了房门,又问,“你吃饭了吗?”
“的确没吃,有些饿。”
“我安排人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