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简王殿下不会没胆子,不敢收拾这群蛀虫。”
“是!”
温阮都没有等多久,第一个来的,是家主栾丰林。
栾丰林‘请’他请的还算客气,只派人拿了刀,没架到脖子上,栾丰林本人也算礼貌,让座看茶,还面带微笑:“这简王府亲派的少爷来盐田这么久,栾某事忙,竟一直未找到时间拜会,实是失礼。”
温阮:“栾当家客气。”
栾丰林:“这盐的事,没法绕过我,少爷莫怪我失礼€€€€这两日制盐,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还不是你故意弄出的麻烦。
温阮装出几分不满:“突然要什么没什么,连干活的人都懈怠,还怎么制盐?耽误了简王殿下的事,谁负责?”
他还把简王抬出来吓唬人。
栾丰林要的就是这个,对方越没心机越好:“少爷可冤枉我了,我们这行,都得听盐司的,这怎么做,做多少,哪边分多少往哪运……都是门道,大家都是皇子,是不是得给个面子?”
“什么叫都是皇子,”温阮不满,装听不出来,“我可是简王殿下亲派€€€€”
栾丰林就笑:“这简王殿下,也有兄长不是?”
他不想说太透,但不说明白点,这种傻白甜明白不了,至于秘密……成了自己人,不就没有秘密了?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二字:“上面都没为敌,你我更不必,只要温少愿意给个面子,对这盐的产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栾某有个圆缓的余地,此事便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再没有人知,栾某还愿为此付出诚意……”
温阮睁圆眼:“你都给了二皇€€€€”
“温少慎言,”栾丰林赶紧拦住,“这盐事都要经转运司报于计相,上呈朝廷,可不敢循私。”
也就是说,他只能悄悄闷一部分。
但这一部分是有多少,两成三成,还是七成八成,差的可就多了。
温阮心下快速思忖。
突然外面起了声响,栾丰林脸色一变:“温少稍候,我出去看看。”
这一出去,就没有再回来,可能也回来了,但温阮并没有看到,因为他又被另外一个人‘请’走了。
这次的人有点粗鲁,用袋子罩住了他的头,七拐八拐,进了一个没什么光亮的房间,很是幽暗。
头上袋子被摘下来的同时,温阮听到了一个略阴森的声音,不怎么正派€€€€
“我那好哥哥是怎么同你说的?二皇子的生意,简王殿下非要插手,分赃可就不均了?”
第60章 套话
房间昏暗, 烛光如豆,只能照亮眼前方寸,坐在对面的人眉目阴阴, 唇边长着一颗大痦子, 笑的不怀好意。
温阮知道这男人是谁, 但€€€€不能知道。
“谁说简王殿下想要谋财了!”他义正言辞, 眉目肃凛, “殿下同我说,是为了全天下的百姓!”
“呵……哈哈哈哈€€€€”
太好笑了, 栾丰羽笑的眼泪差点出来:“什么年月了,竟还有人信这种话!少爷,简王殿下是不是还同你说,为了百姓,自己可以苦一苦,没多少盘缠预算予你,你得自己想办法克服?”
温阮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栾丰羽:……
“傻孩子,他骗你呢,皇家的人最不好相与, 就没个缺心眼的,你这只单纯无害小羊羔陷进去, 跑不了的,死路一条,与其傻乎乎被骗被吸血,不如留一手,跟着我干。”
温阮警惕:“你是谁?”
栾丰羽咧出一嘴白牙:“你觉得谁有那个本事, 在这里,栾家, 把你从家主那里弄出来?”
他眉目飞扬,双臂环在胸前,志得意满,以为暗示的这么明显了,对方肯定能猜到。
温阮却眨眨眼:“谁?”
栾丰羽:……
“我是栾丰林的弟弟!他这个家主位置原本是我的!我的!”
“哦。”温阮表情没什么起伏,“你们是一家人。”
“谁跟他是一家人了!”
这少年长得挺好看,怎么一张嘴净会气人!
栾丰羽原本想和温阮好好聊聊,准备好了耐心,哄诓话术,结果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了,简单粗暴拍桌子:“栾丰林抢走了我的家主位置,栾家上自老头子,下到掌柜伙计下人,没一个喜欢他,他还沉溺于女色,祖上基业败了不知道多少,还在那沾沾自喜自以为多厉害呢,早晚我会架空他,把我失去的一切抢回来!你被他骗去合伙,也得不了好!”
温阮向后紧紧靠着椅子,像是吓着了,眼睫微颤:“女,女色?”
栾丰羽见他终于知道怕了,哼了一声:“你怕是没见过他身边那女人,叫紫素的,那可是个厉害角色,面若桃李,蛇蝎心肠,豁得出脸面,拢得住男人,与其说栾丰林风流,宠爱此女花钱不眨眼,不如说这女人利用他敛财通门路,真以为是真爱?贱人哪来真爱,简直蠢死了!”
又是女人……
温阮微垂眸,掩住眸底思绪。
栾丰羽:“他刚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哄骗你,说你现在很危险,跟着他干,才能避开这些风险,还能分润与二皇子的私财让利?我告诉你别信,他都没见过二皇子,哪有那么大的脸面?他只是想哄住你为他做事,安抚住简王那边,不生事端,顺便盐制的多多,他赚的钱也就多了,允诺你的那一星半点分润,根本抵不上你万分之一的辛苦!”
温阮反应慢半拍,哦了一声:“所以根本没有二皇子的事?”
栾丰羽磨牙:“怎么可能没有!”
温阮:……
“你把我都说懵了,到底有还是没有?”
“默契,懂么?”栾丰羽啧一声,是真的有点服气了,“你家怎么把你养大的,这点东西都不知道,还敢一头往皇子圈子里扎?盐之一事,兹事体大,生意不好做,你总知道吧?”
温阮眨眨眼:“好像……是?”
栾丰羽语重心长:“这门生意想做好,到处都得打点,盐隶属三司,每年计相那边账要平,不能出错吧?从下到上,官员没那么贪就已经是烧高香了!盐事这么大块肥肉,谁不眼红,谁不想来咬一口,有钱的,有权的,全在这上面打主意,下面的人挖到点好处,会往上面送,各处钻营,上面拿了足够多的好处,一边舍不得往外吐,一边觉得不安心,就继续往上找靠山,这一层一层,找到最后……你猜会到哪?”
那当然是权力巅峰€€€€
温阮眨眨眼:“皇上么?”
栾丰羽:……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皇上富有四海,早就不需要争,他现在是要防着别人占他便宜,坏他根基!要拉帮结派去争,要往上爬的人才会谋算这些,是皇子们,皇子们懂了么!”
温阮点头如啄米:“懂了懂了,所以你说有二皇子的事!”
栾丰羽:“栾丰林虽未亲自见过二皇子,但跟二皇子外家一直有往来……”
他说了个名字。
温阮暗自记下,等他说完,动了动,似乎憋不住,又问:“那三皇子呢……京城里人都说,他和二皇子不和,素有争斗。”
“何止是素有争斗,”栾丰羽哼了一声,“那你猜猜,他在这插没插手?”
温阮老实摇头:“不知。”
“笨死你算了!”栾丰羽恨铁不成钢,“既然事要办的敞亮,就得见者有份,不然哪个环节都能闹起来,这底下办事跑腿的小官都有,三皇子堂堂一个皇子能没有?他没有他能不闹?”
二皇子和三皇子固然针锋相对,不想叫对方得了好,但总有一些地方是都沾了手的,既然‘同流合污’,‘在一条船上’了,就不好撕破脸,玩的太过,否则对方脸上的血,是会溅到自己身上的。
栾丰羽道:“……只是三皇子不如二皇子在此得到的好处多,有些不甘心,偶尔会有点小手段罢了。”
这里也算是两位皇子争斗的缓冲区,三皇子要是在别的地方输了,心情不顺,就会在这方向捏一捏,在外面闹点事,二皇子心情好,心疼这份基业,舍一点分润也没什么,若是哪日心情不好了,比如某个地方没搞赢三皇子,就把这里的分润都吞了,一文不给,让三皇子肉疼。
但双方比较默契,这么多年下来,从没把这些事上升到皇上面前,告状裁决。
当然底下嘴架该打还是要打的。
温阮似乎被说通了:“这似乎……同朝堂政斗有什么区别?”
栾丰羽讳莫如深:“所以啊,你这样的小白兔莫要轻易入局,否则怎么被剥皮拆骨吃了都不知道。”
温阮正色:“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栾丰羽:……
这到底哪来的傻白甜?
“对啊,我就是心太好,不愿看到无辜人被牵连,”栾丰羽笑道,“我观你性子虽轴了点,也不是真的爱吃苦,听闻你胃口不佳,每餐食的都不多,可是不习惯这里的吃食?”
温阮没否认。
总得适当‘暴露’些缺点让外面知道,当然他也的确是太忙,没什么心思吃饭,有时饿过了顿,就更不想吃了。
栾丰羽自以为找到了突破点,循循善诱:“那你可知这世间最好吃的是什么?”
温阮:“什么?”
“海底岩石缝隙的大乌参,海鲨的鱼明骨,鲜鲍,狗鱼……”
每一样说出来,栾丰羽都会用夸张词语形容其模样,味道,做法,尤其难得程度,即便是达官贵人,一辈子也吃不到一次,最后点出€€€€
“这些可都是要花钱的。”
一点两点可不够。
可这钱,打哪来?
栾丰羽图穷匕见:“栾丰林的许诺算什么,须知这盐田,私盐的收益还是最巨大的,不入账,不走明,外人不知,源源不断……我近来认识了一个朋友,家世手段极为厉害,可以操作吃下这里所有私盐,他还骗我姓王,其实我早查到了是假名,江南霍家知道么?那可是大商贾,各地人脉盘根错节,京城亦有门路,听闻就跟你们简王的王妃有旧!”
温阮:……
霍二少好样的。
“你们一起……贩私盐?”
栾丰羽:“说多了你也不懂,只要记得大家合伙就是了,你跟我一起做盐,霍家少爷整合人脉资源往外卖,这滚滚财源,大家共享,岂不美哉?”
温阮:……
想的是真美,我做盐,霍二卖,里外的事全干完了,要你干什么,我俩是嫌钱赚太多,非得挑个幸运儿往外送?
栾丰羽自诩毫无破绽,已经和傻白甜小白兔建立了足够信任:“……届时你喜欢美人还是美食,想要什么,都有。”
温阮:“我不喜欢。”
“……你会喜欢的。”栾丰羽邪魅一笑,打了个响指,“来人€€€€”
的确来人了,却不是他安排好的下人,进来兜头撒了把药粉,栾丰羽就昏了。
温阮也晕了,醒来时头有些痛,不大舒服,身边环境也换了,这次的请客人更不礼貌了。
“抱歉,它处不方便,只有请少爷到此处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