邾晏又拿出一堆证据:“还是你以为本王一直不抓你,是找不到任何证据?”
袁魏昂皱着眉头,怎么也想不通,今天本来是想羞辱温阮,让温阮给他吹枕头风,继而影响简王,哪想被羞辱的竟然是自己!
他拿起被邾晏扔到地上的本子,急急翻看,竟然还真不是冤枉他,所有这些都是实打实的证据!可问题是这些‘证据’,他并没有干过!
“这是构陷!”
“所以是谁构陷你?”邾晏慢条斯理,“如果找不出这个人,那你就是诬告,只是有意脱罪而已,本王只能带你走了。”
袁魏昂慢慢回头,目光难以置信的,放到丰溢身上。
是这个……他一直瞧不上的人么?
这个昆右绝不可能是突然冒出来的,想来跟人接头,跟谁?现场还有谁有可能跟娘娘教有关?只有这一位了!
这个脸变的精彩,温阮很欣慰,总算看到了想看的好戏。
“是不是没想到自己被人耍了?还是一向瞧不起的人?”
袁魏昂是没想到,竟然,竟然……
“不过本王也没想到,十三年前跟宫妃通奸的,不是那个死在玉芙宫的男人,是你啊,丰溢丰大人。”
邾晏盯住丰溢:“通奸的也不是怀有身孕的夏妃,而是一直同她作对,当晚有意揭发陷害她的穆妃。”
“你这些年这般心虚害怕,是因为自责,愧疚,好好的一场戏没演好,把自己的心上人也给害死了,对么?”
周遭气氛陡然变得寂静,有肃杀的可怕。
只片刻,这点气氛就被嘈杂淹没。
“张榜了张榜了!春闱高中榜来了!”
“啊啊啊啊我看到我家少爷名字了!”
“我家公子高中了!”
第84章 你怎么没高中
春闱张榜的热闹盖过了一切, 人挤人,人推人,把贴榜的告示牌围了个水泄不通。
家中有参考学子的, 早早在人前排队, 占好了位置, 第一时间就寻找自家公子少爷的名字, 看到名字当然大喜, 扬声报着名字往外跑出去报信,一时找不到的, 嘴里嘟囔着提醒自己别慌,名单那么长,下面还有,得看仔细些……
也有那些家中亲朋皆未参与科考,就是想过来凑个热闹的,抢到了好位置,还自动自发帮忙报名字,从第一个往下,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往外扬声喊。
中榜的学子当然惊喜, 听不到自己名字的一遍遍听,一遍遍找, 直到好几遍发现没有,才心如死灰,面色惨白。
所有这些名字里,没敬宇青。
“没有?怎么会没有?”温瑜又怒又慌,他早早就拿钱请了个人, 专门在这天报信,“你看清楚没有!”
报信的还以为今天能拿到赏钱, 结果这家公子竟然是个没本事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我对了五遍,没有敬宇青的名字!你要是不信我,尽管请别人去看!”
“不可能啊……”
温瑜跌坐在椅子上,怎么可能呢?
敬宇青文采章华,一鸣惊人,一入考场即刻绽放光芒,高中一甲,放榜当天就门庭若市,跟着袁魏昂就下马被抄家……
他不清楚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发生,谁主理搞的事,只知袁魏昂当朝宰辅,那么大一棵参天大树,突然在春闱后瞬间倒塌,身边派系被清算,就因为袁魏昂的倒塌,朝堂一下子空出了很多位置,往年一般每届春闱之后,所有得中之人都需要一段时间的历练,哪怕状元出身,也得先去翰林院磨练心性手眼,可因为朝廷实在缺人,学子们立刻得到了重用,尤其能力不俗的敬宇青,很快立足朝堂,迅速展开自己的华彩,一步一步,开启以后的权臣之路……
他之所以没有去理会袁魏昂这件事,没去查,没去好奇没去管,就是担心因为他的碰触带来另外的效果,他不希望敬宇青的前程出现任何意外,可为什么他什么都没做,事情也不一样了?
可要是去做,他又能做什么呢?他又没嫁皇子,只嫁了一个穷书生,能做什么?
“为什么……”
相比于他的失魂落魄,惨白脸色,敬母表现就坚毅多了,她当然也遗憾,做母亲的,没有不希望儿子好的,但她没打没骂,没责备儿子,连往日极为刻薄,每天都得骂上几遍的儿媳温瑜,这次都没有借题发挥,一句重话没有,而是第一时间去安慰了儿子,说这次没考中没关系,只是运气不好,下次再努力,一定能高中。
她甚至没有打扰儿子儿媳的二人世界,还亲去灶间烧火做饭,给儿子做他最喜欢,但做法很复杂,平时少有做的吃食。
敬宇青这次风寒有点厉害,缠绵病榻好几天,至今仍然起不来床,听到自己没上榜的消息,一直闭着眼,脸色郁郁。
温瑜替他倒了碗热水,还是没忍住:“青哥……怎么就……”
“还有脸问我?”敬宇青睁开眼,眸底一片阴郁,“那两日你穿的那么厚,分明就知道天寒,却还是扔了我的大氅,我在考场高热难退,几欲病死,题答都答不完,怎么可能考得上?”
他盯着温瑜,一字一句:“我倒想问你,你嫁我,是真心想助我,还是想灭我前程!”
“我不是,我没有……”温瑜脸色苍白,“我只是……”
敬宇青:“那为何我想做的事,你都要拦着!”
温瑜:“我真没有,只是那袁大人的事……”
实在不能沾啊,会被治罪的!
敬宇青:“滚出去!”
温瑜再也忍不住眼酸,双手捂脸,跑了出去。
另一边,邾晏已经迅速带着所有人转移,避开了看榜的汹涌人群。
这是一个僻静小院,离张榜地并不远,很快就走到了,门口有人把守,四方有护卫,能不被人事侵扰,进去的人也别想跑掉。
袁魏昂脸色变幻,冷冷一哼:“原来早就准备好了,简王还真是周全。”
“所以现在想说了么?”邾晏拉着温阮坐到正位,并没有给袁魏昂和丰溢看座,还单点了袁魏昂的名,“如果只是贪污受贿,按大历律,抄没家产,你一人死,家人最多流放,可若替别人扛了罪,染指宫中后妃,和邪教串联……那可得诛九族了,袁大人好好考虑下? ”
袁魏昂眯眼:“简王不会这么做的,我手里东西太多,身边的人也太多,要是这么没了,滔天海啸能把朝堂淹没€€€€皇上政令由上而下,总是需要人办事的,朝堂没了一多半人,事情谁办,怎么办?”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他是真的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能搅弄多大风云的。
邾晏却半点不惧:“哦?你说的是张王李赵哪位大人?”
袁魏昂眸色晦暗,不发一言。
邾晏叫来蓝田,又是一本本小册子扔过来:“张大人,王大人,李大人,赵大人……你在朝堂上最重要的同僚,都再实名举报你,证据确凿,不容诡辩,袁大人若嫌这些不够,本王还有。”
袁魏昂震惊看着地上的小册子:“……不可能。”
“虽然马无夜草不肥,但夜草出了事,弃卒保帅,死道友不死贫道才是正理,”邾晏话音一点都不委婉,“这几位大人呢,都同本王主动聊过了,吃过的夜草会全部吐出来,之后也会寻求外放,不涉朝事大事,本王一向仁善大度,实不忍看着人寻死,既然知道错了,怎么也得给个机会。”
袁魏昂:……
所以他一个堂堂宰辅,竟然成了卒?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而且什么叫你一向仁善大度,不忍看着别人寻死,你邾晏是善良的人么,要不要出门去听听,别人怎么骂你阴毒暴戾的!
邾晏:“至于站在你身边的其他人,问题没有这几位大人那么严重的,只要吐出赃款,戴罪立功,改过向善,是不是一定要外放,也可以考虑,而且刚刚春闱放榜……袁大人可听到了?那么多新人,你觉得我父皇会没有人用?”
袁魏昂:“原来你这些天没动,一直在等这一天!”
所有明面里让他注意到的那些跟踪,查探,都是小打小闹,实则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他的盟友那边,早早准备好了这些东西,春闱放榜后才做,就是想要这一届学子补充朝堂!
“简王好厉害的手段!”
“袁大人客气,”邾晏慢条斯理,“本王也劝袁大人一句,船大,的确好装人,势成后让人望而生畏,难以挑战,可船大了,目标也大,很容易被看到,船上的人多了,也不是每个都想的一样,人的欲望各种各样,无穷无尽,越多,越难聚,慢慢的……可就散了,本王就是不尽心努力,也有被排挤的人主动跑过来找本王,袁大人应该懂?”
袁魏昂磨牙:“皇上不会允许的。”
“那你可猜错了,父皇允我便宜行事。”
邾晏顺手扔出来一道圣旨。
圣旨落到地上,顺势卷开,上书字迹清楚,是个人都能看明白。
袁魏昂一看,脚都软了,指尖颤抖着,怎么会……怎么可能呢?
“怎么就不可能了?你吞的那些东西,原本可都该属于大历,属于我父皇,”邾晏身体微微前倾,眸底满是压力,“你竟觉得,我父皇还最信任你,舍不得动你?”
袁魏昂:……
不是舍不得动,而是动不了,就一如他刚刚所言,他的船太大,利益网络太多,牵一发动全身,影响太大……没想到邾晏给他拆了,全拆了!
邾晏下巴朝丰溢指了指:“你就不想想这位丰大人?”
袁魏昂怎么可能没想,只是自己身上的事太严重,他没来得及立刻反应而已!
而且他到现在,仍然不愿意被邾晏牵着鼻子走,愤愤指向温阮:“王爷就不问一问你这位好王妃么?你可知道他背着你干了什么?你辛辛苦苦在外面打拼,疼他宠他,给他好日子,他却背叛了你!”
“哦,我的宝贝开心就好,”邾晏竟然不为所动,还巴巴给温阮倒了杯茶递过去,“袁大人只想说这个?”
袁魏昂一噎,气急败坏:“我说他背叛了你!他对你不忠,外头养了野汉! ”
邾晏仍然波澜不惊:“感谢你对我夫妻生活的关心,如果你要说的只有这些,那没什么好谈了,来人,押下去€€€€”
蓝田立刻行动。
袁魏昂磨牙:“你不能押我!外面春闱刚放榜,你这样会引起大乱的!”
邾晏:“怎么会?你都说了,春闱已经放榜了,所有人接下来的重点都是之后殿试,派官,袁大人,你已经没有用处了。”
“邾晏你个混唔€€€€”
袁魏昂被布塞了嘴,再也说不出话,且迅速被带了下去。
邾晏这才看向丰溢:“丰大人此番,观感可好?接下来,咱们聊聊你的事?”
丰溢拱手:“王爷之前的话,下官并未忘记,若有证据,尽管将下官下狱带走,若没有,家中事忙,下官这便告辞了。”
邾晏:“看来丰大人很笃定,本王治不了你。”
丰溢:“本没这么笃定,有王爷提醒,下官感念。”
此刻站在房间里的丰大人,肩背笔挺,目光锐利,脸上有岁月风霜的痕迹,也有年轻时俊雅气质,非常稳,非常静,哪里还有之前的畏畏缩缩,唯唯诺诺?
邾晏指尖搭在椅背轻敲,并没有继续提丰溢与皇上后妃有染之事,而是问:“你与跟娘娘叫联系,于京中隐秘布局,是想灭了大历?”
丰溢垂眸,没说话。
“你恨我父皇,恨我们所有的皇室成员,”邾晏盯着丰溢,“本王是没有具体证据证明你当年曾与穆妃私通,此乃本王根据现有证据推测,至于铁证,你怕在早些年就处理了差不多了,可与娘娘教的联系痕迹,你无可辩驳。”
丰溢还是没说话。
邾晏:“本王今日,放不了你,你今日不说,来日也会说€€€€来人,把他关起来!”
蓝田再次行动。
房间里很快没了别人。
温阮:“你这样……皇上怕是要罚你吧?”
邾晏淡笑:“阿阮怕不怕?”
“最好罚久一点,”温阮看着他,眉梢微微挑起,“忙这么久,你都沧桑了,该要休息调整一下。”
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