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那你还不动!”
“总得给人家表演的机会。”邾晏慢条斯理。
“你就是不想救皇上。”师牧云无情戳破。
这父子俩的感情,呵,谈不上感情。
邾晏在他面前,没怎么装过:“任何人做错事,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比起冷眼旁观,他更想做的,其实是亲手去讨这个代价,但母后和太子兄长都教过他,没必要为了烂人脏了自己的手,他的王妃也说过,他最珍贵,任何时候最当做的,是善待自己。
不过热闹,还是可以看一看的。
“你在这等着,真想看,我的人动了,你再近前看。”邾晏则没等,跳下高亭,去往黑影聚集的深宫。
也不怕危险!
师牧云拎着袍角,也想跟着往下跳,可惜不怎么会武功,没那本事,追吧,又追不上简王那速度,说话还不敢大声,只能疯狂气音输出:“你小心点!若真陷入危险折了自己,小心你那王妃改嫁!”
帝王寝宫里,皇上惊梦而醒,拉开床帐,就看到了丰溢。
“你怎么会在这里!来人€€€€快来人!”
然而他的震惊愤怒大喝,已经叫不来人。
他杀过一批又一批宫人后,现在外面的全都是新换上来的,平日还算忠心,帝王皇权下,也只能忠心,但不算心腹,一旦有变故,就很容易被策反压制。
谁愿意为一个内心并不认可的主子卖命呢?
看着丰溢看似安静实则放肆的笑容,皇上有什么不懂的?
他闭了闭眼睛:“你何时有这么大本事的?”
丰溢却没回答,而是扬声道:“皇上下旨吧,封三皇子为储君。”
直到这个时候,皇上才看清楚,殿上站着的不只有丰溢,还有三皇子,就站在他侧边不远。
他怎么敢!这个不孝的东西!
三皇子本来也有些忐忑,硬着头皮上殿,现在看到皇上表情,惧怕惊恐的模样,竟突然心定了,立刻跪下,声如洪钟:“儿臣请父皇封储!”
“好好好,”皇上指着他的鼻子,手指颤抖,“朕还以为你是个好的,没想到竟也如此狼子野心,大逆不道!”
丰溢叹了一声:“皇上慎言,这古往今来的规矩,不都是父传子子传孙,你的儿子问你请封,天经地义,怎么能是大逆不道呢?”
皇上目光阴阴的盯着他,忽尔冷笑:“动手吧,杀了朕!朕死了,岂不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丰溢:“你以为我不敢?”
皇上眯眼:“你当知道,朕为何容你到今日。”
“你身上中的奇毒么,”丰溢眼底闪着异光,“这天底下,只我一个人拿到了解方,且只能在你濒死的关键时候使用,方才有效,你必然舍不得我死啊,就算我给你戴了绿帽子,你都不能杀了我。”
皇上气的胸膛起伏,恶心,想吐。
要不是穆妃那个蠢货不争气,他何至于被逼到这份上!
是个男人都不可能容忍这种事,他捏着鼻子容丰溢活着,不允许他离京,不允许他出意外,更不允许出头揽势力,就是想把人牢牢的控制在手里,谁知他还没下手,这人竟然逼宫了!他怎么敢!
“想来这十几年你都是装的,,朕还是太小看你了,”皇上目光森冷,“被人压的那么狠,指到鼻子骂,到处陪笑脸,伏低做小,都没脾气似的,原来最终图的是这个! ”
丰溢完全不介意被看破:“皇上还是赶紧下旨吧,不然稍后……想下都下不了了呢。”
皇上咬牙:“不下!”
他倒是要看看,丰溢有没有弑君的胆子!
“你既这么能忍,这么能等,不若等到朕将死之时€€€€再拿着解药来威胁朕,届时肯定事半功倍。”
“好主意,”丰溢微笑,“但你怎么就能确定,现在不是这个时候?”
皇上突然顿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人不是刚好凑巧,拿到了那个解药方子么,怎么能确定他的中毒进程?这种毒极为特殊,只有下毒之人才能借中毒者的身体变化呈现推算……
那个太医,早在十多年前就被他杀掉了!
丰溢笑得宛如毒蛇,声音轻柔:“那毒,怎么就不能是我下的呢?”
第99章 你还得卖力气干活呢
“娘娘教, 并不是你一手建成的吧?”
如豆烛光下,温阮看着穆妃,眸底一片清明:“是丰溢对不对?”
穆妃讶异:“你怎么这么想?”
温阮微笑不语。
他原本以为, 穆妃更厉害一点, 是个人物的, 毕竟在过往故事里, 尤其十三年前那个夜晚, 她表现出了一个性格刚烈,勇敢又毒辣的存在, 但现在感觉却不对,她更像是是一个被操纵的傀儡。
“丰溢一手创造的娘娘教,并说服你加入,至于为什么能说服你€€€€当然是你的儿子,三皇子,他并不是你和皇上生的,他真正的父亲,是丰溢,对么?”
十皇子纵使想到了这个方向, 也因为温阮的话吃了一惊。
好大的胆子……他们怎么敢的啊!
穆妃却没什么激烈反应:“你胆子很大,但没证据的事, 也不要妄言。”
温阮偏要继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穆妃:“丰溢狼子野心,早就觊觎大历江山,可凭什么呢?一个外姓人,无论身份还是权财, 都极为受限,谁会服他?只能想歪心思了。”
“他故意接近你, 追求你,一往情深,让你心疼,让你怜悯,让你不顾礼法危险也要同他在一处……你怀孕了。可能这个孩子怀的不是时候,时间上只要被追查就容易暴露,可能是你当时受皇宠还没那么丰,总之这个孩子的存在很危险,你不能生,或者,生了,不能养在身边。”
“正好当时柔妃有孕了,且怀相不好……或者,你可以让她怀相不好,注定死胎,柔妃那时势单力薄,非常渴望肚子里的孩子出生,能助她往上爬,她不希望孩子出事,如果一定要出事,不如让这一胎是别人的孩子……她本就心思深,或许自己起了狸猫换太子的心思,或许是你添油加醋促成,总之,最后这事成了,她用自己的死胎换走了你的儿子,因有你们双方‘合作努力’处理圆场,这事非常顺利。”
“如此,任何人都不会来查你的孩子,就算有人察觉到什么,以此闹事,也翻不出什么水花,毕竟你的孩子‘死了’,可你知道,你的儿子会在柔妃关爱下好好长大……让我猜猜,听闻柔妃当年产子大出血,再也不能生了,是你做的?她只有三皇子一个儿子,才能倾其所有为三皇子打算,毕竟皇上的宠爱是虚的,儿子才是以后的依靠。”
“柔妃并不知道你在私底下做了什么,她以为一切都是自己安排,偷了你的儿子,对你有没有愧不确定,疼爱三皇子却可以实打实,反正你死了,三皇子这辈子什么都不会知道,只会认她为母妃。丰溢助你完成这所有布局,安慰你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儿子会好好长大,同时开始创办娘娘教,说要给你们母子一份保命的力量,如果将来三皇子自己发展的好,能冲到那个位置,你们就是额外的力量,发展受限,冲不到,你们就是能捧起他的绝对力量,是不是?”
“……丰溢并没有立刻建议你出宫,因为有些事发展需要时间,他需要宫里的消息,一个宫妃也很难从宫中离开,直到十三年前,你们才等到了机会。”
不只温阮说话时一直盯着穆妃表情,十皇子也是,从对方的细微表情变化,不怎么难判断,这些大抵都是真的?
十皇子在背后,轻轻拽了下温阮衣角,悄咪咪打眼色:你早知道?和六哥一起猜出来的?
温阮快速看了他一眼:不然?
邾晏在调查娘娘教时,很多动作进行的隐秘而低调,娘娘教警惕心很高,自己规避了很多风险,也抛出了很多诱饵烟雾弹,想调开邾晏注意力,让他查其它方向,可邾晏怎会真的吃饵,装作被调开的样子,实则揪着手里的暗线不放,娘娘教越不让他查什么,他就越要查什么,只是查到的东西一点不能外露,不能打草惊蛇。
“所以你当时并未抵抗,由着我们掳来,就是心中好奇,想要确认当年细节?”
穆妃眼梢微微眯起:“可惜知道了也没用,晚了。”
温阮微微一笑:“但我还没死不是么?你这些年一直想杀我,唯独现在,你没有杀心,不想用我威胁简王了?我们夫妻情深,他放不下我。”
穆妃:……
温阮:“丰溢现在在哪里,皇宫?他已经开始行动了是么?他必会撞上简王,为了消息来往方便,配合策应,我猜这个宅子,距离他们并不远?”
穆妃眉宇讶异。
“别这么惊讶,你们没暴露任何信息,我这结论纯粹是根据逻辑推测得来,你也不用冠冕堂皇的提什么合作,你们掳我,并不是想和我合作,就是用我性命威胁邾晏。”
温阮慢条斯理:“看你表现这般放松,还能跟我闲聊,大约丰溢那边还没到既定时间?你我这天是聊不下去了,不如劳烦贵处,给我们点吃的?我们还能态度安顺,配合你一点。”
穆妃:……
温阮根本不等她回话,直接开始报菜名:“三鲜烩,糟鸭舌,鲜椒鸡,小炒清笋……唔,我这弟弟还在长身体,近来尤喜肉食,水晶肘子炖猪蹄红烧肉烤羊排,你们看着来,注意量大一点就好。”
这一刻,十皇子看向温阮的眼神无比崇拜。
这是亲嫂子!太疼他了!
而且身为俘虏,竟然还能随心所欲要这要那,把别人整憋屈,嫂子太强了!
穆妃肃着脸:“若我不给呢?”
一个俘虏,还敢狮子大开口,你怎么不上天呢?
“那没办法,”温阮摊手,“我只能自尽了。”
十皇子眼瞳骤缩,呸呸呸,嫂子你说什么呢!赶紧吐口口水!
温阮怜爱的摸了把弟弟狗头:“我可太心疼我的弟弟了,嫂子无能,连口饭不能叫弟弟吃到,还有什么脸活着,就死一个吧。”
十皇子慌死了,千万别!这事就算真要干,弟弟可以,嫂子不可以!
他差点就吼出来了,但他记得之前嫂子叮嘱的话,谈判的时候什么最重要……他不能露怯,让别人抓住机会!
穆妃不可思议,眉梢都抖了下:“你用你的命,威胁我?”
“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温阮微笑,“毕竟现在紧迫的是你,不是我,如果我死了,简王会怎么发疯,你应该不想看到?”
如果不是太忌惮邾晏,对方根本不需要做这种局。
温阮话音温柔:“一顿饭而已,穆妃何必那么小气?”
穆妃笑意不经眼底:“也对,我这边大事都要成了,一顿饭而已,没必要吵,毕竟……你以后还要为我做事。”
她转身离开,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十皇子神情有些恍惚,就……这就成了?
他知道嫂子很厉害,毕竟听说过很多事,但没想到嫂子还敢玩这种路子?是不是有点野……有点危险?
温阮侧着,拍了拍傻弟弟肩膀:“一会儿记得多吃点。”
十皇子:“啊?”
温阮微微一笑:“你还要卖力气干活呢。”
干活?什么活?
温阮:“吃完你就知道了。”
十皇子非常好奇,心里就像被那猫爪子挠似的,吃饭那叫一个风卷残云,暴风吸入,生怕慢一点,误了嫂子的事,皇宫里学的礼仪规矩都不要了。
别说,肉还挺不错的,合他的口味。
然而温阮并没有立刻使唤十皇子干活,而是让十皇子稍坐一坐,房间里转几圈遛遛食,至于他自己,则信手拈了片叶子,放到唇边,慢条斯理吹了个曲。
娘娘教还怪有雅趣的,穆妃亲自下的令,菜品很不错不说,摆盘也很讲究,比如几道凉菜的阔浅碟边,都有新鲜采摘的树叶点缀。
树叶并不特殊,是京城这个时节到处可见的东西,看不出什么底细,但吹曲,就很合适了。
温阮不懂琵琶,可幼时在乡野,没少玩过树叶,不算成曲成调,只是他自己乐在其中,别人听着聒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