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啊,怎么不想?”芦荟一拍大腿,急道,“我就是想你了才让小少爷打给你的。”
“嘿嘿,”沈满棠翘着脚,洋洋自得道,“那我明天放学后回吧。”
“那,你在家住吗?”芦荟小心翼翼道,“你住的话我就先把房间收拾出来。”
“不住了。”沈满棠咬咬唇,怕芦荟伤心又找补道,“我晚上还要补习呢,不好麻烦先生跑来跑去,还是住元宝这儿方便些。”
“哦,哦。”芦荟喏喏道,“那,那你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水晶虾仁好不好?”
“好,我吃什么都行。”沈满棠尴尬地笑了两声,找借口挂了电话。
金朝难得早回来一天,端着牛奶走到沙发前,问道:“我姆妈怎么说?”
沈满棠摇摇头:“芦姐姐还是希望我回去住,我也只能答应她明晚回家吃饭了。”
他垂下眼眸,叹气道:“我真不敢面对芦姐姐,她对我这么好,我却祸害她儿子。她现在都不跟我提你了,我也知道她心里是不情愿的。”
金朝贴着沈满棠坐下,淡笑一声:“确实,依我姆妈那认死理的劲儿,要是别人把她儿子‘带歪’了,她肯定拼了命也要把那人‘矫正’过来。”
沈满棠心一沉,正欲道歉,却又听金朝开口道:“不过还好,你不是别人。”
“你对她来说,是比亲儿子还要亲的人。我不在她身边长大,也不够贴心,平常更是八杆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她养你可比养我要幸福多了。”金朝刮刮沈满棠的脸蛋,夸奖道,“你看都这样了她还叫你回家吃饭,可见她有多喜欢你。”
沈满棠怔了半晌,复又大大方方地承认道:“芦姐姐是偏心我,所以我才觉得对不起她。可以的话我也想给她当儿子,叫她一声姆妈。”
“你可别。”金朝乐不可支地倒在沈满棠头上,“你这声‘姆妈’非把她吓死不可。她连你名字都不敢喊,还敢让你喊她姆妈?”
沈满棠不听金朝的劝阻,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一个称呼而已,就算没有你,我也早把芦姐姐当姆妈了,怎么就不能喊了?”
金朝想想芦荟届时被吓到的模样就想发笑。他叹了口气,撸了把沈满棠的头毛道:“没拦你,你要喊她‘姆妈’,她心里肯定特别高兴,只是这件事还是慢慢来吧。其实不论你喊不喊,她都把你当亲生的孩子。”
沈满棠把头重重地靠在金朝肩上,看着电话惋惜道:“我和芦姐姐最好了,为什么偏偏就喜欢上她儿子了呢?”
“可能是上辈子你欠她一命,而我也欠了你一命,所以老天让她这辈子多个便宜儿子,也让你多个……”提及关系定义,金朝又含蓄地息了声。
“多个什么?”沈满棠脸皮很厚,主打一个打破沙锅问到底。
金朝看着沈满棠亮晶晶的目光,实在不忍心看到这双眼睛失望。他的脑海中骤然闪过沈攸在陶园昌墓碑前痛哭的身影,忽而不想再这么犹豫下去。如果他的结局最终也会和陶园昌一样,那么至少在这一刻他能让沈满棠高兴。
他摩挲着沈满棠的手背,低缓而温情道:“多个爱人。”
作者有话说
应该差不多快要大结局了(我说的是全文进度,不是我写作的速度哈T_T不知道我还要写多久)
能一路追到这里的朋友们辛苦啦,因为我有时候都会记不住剧情要往前翻找,大家看的肯定更不容易嘞
祝大家端午安康~
第132章 程大器
“还没查到是谁炸的枪械厂吗?”金朝捂住听筒,轻声对电话那头的私家侦探道。
“还没,金先生。”侦探为难道,“那块儿本就是荒郊野岭,加上之前没报案,所以目前很难有线索支撑我们继续查下去。基于枪械厂的特殊性,我的建议还是停止调查,以免私造枪支的事泄露出去。”
金朝叹了口气:“好,我明白了。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辛苦你了。”
这个侦探是金朝上辈子雇来调查沈家的资深名探,他都查不到的事,可见幕后之人势力有多深。陶园昌死后金朝便加大了对程大器枪械厂被炸一事的调查,可惜这么久了还是一无所获。
“元宝,我回来了!”沈满棠高举着试卷冲到沙发前,眉飞色舞地和金朝炫耀,“你猜猜我这次英文作文拿了几分?”
金朝抬头,一眼看到在灯光下被照得透明的试卷上清晰地透出了分数。“我猜猜啊,是四十分吗?”金朝配合地托腮思索,然后猜了个保守的数字。
“是五十分!满分呢!”沈满棠笑嘻嘻地转过试卷,把分数大大地怼在金朝面前。
“这么厉害啊。”金朝接过试卷,感觉心里头都没有那么烦闷了。
“有奖励吗?”沈满棠期许地看着金朝,扬了扬下巴以作暗示。
“啵”的一声,金朝探头给了沈满棠一个响亮的吻。
“嘿嘿。”沈满棠粲然一笑,又亲了亲金朝的眉头道,“我上楼学习啦,你工作吧。”
金朝讪讪地收回按在沈满棠腰上的手,评价道:“还挺自觉。”
沈满棠没觉出金朝万年死人脸下的态度转变,只知道自己这会儿要争分夺秒地学习,因此一改往日的懒散,跑得比兔子还快。
“丁零零”,电话又响了。金朝刚一接起,还没等他开口对方便开门见山道:“金朝在家吗?”
“我是金朝,请问您哪位?”金朝微微挺直身子,好像听出了对方的身份。
“常遇青。”电话那头的语气极为不耐,“你一刻钟后到黄埔码头找我,别让沈满棠知道。”
“你有什么事?”金朝也收回了礼貌,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滚来再说,不来送你归西。”常遇青“啪”的一声挂断电话,随后便捎起桌上的文件和车钥匙出门了。
什么意思?金朝头痛地按着太阳穴,感觉上一世漫天的海水又通过电话线再次将他淹没了。黄埔码头,常青号,是他上一世身死的地方。
常遇青……常遇青找他,估计又是要威胁他离开沈满棠吧。自回国后在戏院门口匆匆一别,金朝就再没碰到过常遇青了,而这不纠不缠的处事风格,又确实很不像是常遇青的为人。
去爪哇前常遇青也来威胁过他一通,拿沈满棠偶然闪现的前世记忆和沈家发生的两条命案,让他不得不离开沈满棠身边。那这回呢?这回常遇青又要以什么做要挟?
突然,一个名字跃入他的脑海。程大器!金朝豁然贯通,先前他只把自己当唯一变量,把所有不按前世发展的事都归咎于自己的出现,却忽略了重生的人并不止他一个。
他旋即转动拨号盘,在拨错了三次号码后终于成功打给了程宅:“程哥,我待会儿要去黄埔码头,想向你借些身手好的弟兄,最好是通水性的,枪也给他们都配上。”
“出什么事了?”程大器边问,边猛地拉动手边的铃铛,把属下给唤来了。
“前浙江督军常胜的儿子邀我到码头一叙,约莫会带我上船。”金朝敲着桌子,斟酌道,“这人手上或许有我想要知道的东西,所以我必须赴约。”
“常胜?皖系失势后他们一帮人不都逃香港避难去了吗?他儿子怎么还留在上海?你们又为何会认识?”程大器不解,但还是把金朝的要求速速传达给了下属。
“我和他同窗过一段时间,现在他和我弟也还在一个班上。”金朝长话短说道,“他家虽已不足为惧,但他手上应该还有什么把柄要与我交易。他名下有艘自己的船,我若空手去,便只能任他摆布了。”
“非去不可吗?”程大器锁紧眉头,沉下声问,“是什么把柄?跟福臻有关?再重要的事也不能拿命开玩笑啊。这样,你约他改日再谈,我做东,我们坐下来……”
“不是,只是我跟他的一点私人恩怨罢了。程哥你就别插手了,我会去自然是有把握能全身而退的。你若担心我,那就多给我派点人手吧。”金朝的语气轻松,神色却并不好看。他说这话也是在赌,赌常遇青也有软肋。
“好吧。”程大器抓紧听筒,咬牙叮嘱道,“一定要平安归来,听到没有?”
“遵命遵命。”金朝学着沈满棠卖乖的语气,在忐忑中挂断了电话。
“沈满棠!”金朝扬声冲楼上一喊,很快就把那只兔子又喊了回来。
“怎么啦?”沈满棠踩着拖鞋,噼里啪啦地快步下了楼。
“没事。”金朝没提电话里的事,只是将沈满棠扯到沙发上搂住,然后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
“没事还吵我学习?”沈满棠佯怒,手却不老实地将金朝搂得更紧了些。
“就想抱抱你。”金朝呼噜了一把沈满棠的脑袋,等心安定下来后才渐渐松开了手臂。
“我要出门一趟,不能陪你吃晚饭了。”面对沈满棠失望的眼神,金朝又哄道,“不过晚点回来可以给你带夜宵,你想吃什么?”
沈满棠撇撇嘴,勉强想了一个小玩意儿来弥补自己:“那就给我带个搅搅糖吧,好久没吃还怪想的。”
搅搅糖……金朝犹记他是在给沈满棠带搅搅糖的路上被阿虎等人痛揍了一顿,而后才在第二天认识的程大器。
而今晚,他正是要去解决程大器的事。
“好,我一定给你带。”金朝勾起沈满棠的小拇指,不顾他意愿强行和他拉了个勾。
第133章 我爱他
时隔十一年,金朝再次登上常青号的甲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常遇青的父亲已经失势多年了,他儿子也依旧能生活得如此阔绰。
金朝丝毫没有做客人的自觉,循着记忆就走到了上一世自己被抛下船的位置。此刻的他被海风吹乱了齐整的头发,就如同他当年站在此处与洋人们握手,以为自己搞定了棘手的机器问题一般意气风发。他抚摸着身前的栏杆,仿佛隔空碰到了自己在此处挣扎过后留下的痕迹。
金朝突然有些好奇,常遇青睚眦必报的性格,既然认准了是他害死的沈满棠,怎么没亲手了结了他。“当年我在这和洋人交易的时候,你在哪?”
常遇青凭栏远眺,望着远处的灯塔,冷不丁扔下个奇怪的答案:“沈家。”
“沈家?”金朝本是随口问问,这下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常遇青突然露出一个狂傲而诡异的笑容:“我把他们都杀了,一个不留。”
金朝来时还不觉有多慌张,可这下却被常遇青的话惊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你说你杀了谁?沈满棠的家人吗?”金朝拔高音量,只觉得毛骨悚然,“你凭什么这么做?你觉得他会想要他们死吗?你明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去报复他的家人?”
常遇青凝视着海面,面色阴沉道:“他太善良了,下不了狠心,所以我来帮他解决。”
“疯子!”金朝狠狠捶了拳栏杆,听着钢铁的“痛叫”声,脑中一团乱麻。“那是他的家人,他不论如何也不会希望他们死!如果他真是你以为的薄情寡义之人,又怎么自我折磨了这么多年?你陪了他这么久,却连他的心思都看不透吗?”
“他都抛下我死了,还要我怎么顾及他的心思?”常遇青冷笑道,“动手前我在他墓碑前知会过他的,他要不想见血腥,就给我活过来,否则亏待过他的人都得死!”
“所以他真的活过来了。不只是他,还有我和他的家人,我们都活过来了!”金朝勃然大怒道,“难道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滥杀无辜没错吗?”
“无辜?哪来的无辜?没有你,没有他那一家子,他会死吗?”常遇青话音未落,旋即从腰间拔出枪来直指金朝。
金朝即使被枪指着也依旧泰然自若,目光平静地看着常遇青道:“你每天和他一同上学,不会不知道他最近有多积极向上。他的家人依旧健在,而我也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怎么他反倒活得比上一世要开心健康许多?有空多想想自己的问题吧,陪了他两世还这么讨人嫌,也是难得。”
“你他妈!”常遇青愤怒地给枪上了膛,迈前一步将枪口直顶金朝的眉间。
“怎么?你又打算故技重施,把我和沈家人都杀了?”金朝一把抓住枪身,挑衅道,“沈满棠这一世能好好活着,你我都该庆幸才是。你难得非要看他众叛亲离,留在你身边寻死觅活才满意吗?”
“你能说出这么大义凛然的话,说明你不爱他。爱他是见不得他和别人在一起的,爱他是哪怕豁出性命也要给他报仇的!你现在自诩正义公道,跟我讲是我不顾及沈满棠的意愿强杀了他的家人,可你有陪他经历过最痛苦的那几年吗?活了两辈子了,陪伴他的都只有我,只有我才明白他有多痛苦!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替他报仇?”
金朝无语望天,差点被面前人悲怆的表情和声泪俱下的指控给绕了过去。他推开常遇青的胸膛,漠然道:“我会离开还不都是被你逼的,说得自己有多伟大深情似的,他这一世痛苦的这几年里,也有你的一份力。”
常遇青嗤笑:“所以你根本就不爱他!你如果爱他,就会跟我一样,容不得他身边出现第三人。你能理智大度,恰恰说明你没有非他不可。”
“爱?什么是爱?”金朝反问,“爱是明知他痛苦却把解药扔了吗?常遇青,活了两辈子了,我以为现在站我面前的会是个成熟的人。你如果够了解小满,就该知道他有多心软。他都舍不得恨的人,你有什么资格了结了他们?如果没有重来一次,你是想让他在九泉之下见到自己的爸妈和弟弟吗?”
“你觉得沈家人亏欠他,害他痛不欲生,可你有问过他的想法吗?你见过他看到点新奇的小玩意儿就说他弟肯定喜欢吗?你听过他常常说溜了嘴,把他二叔说成爸爸吗?他家人以前做的事不够,可他还是想有个家,一个不只有爱人的家,你明白吗?”金朝说完,眼圈也有些控制不住地泛红。他还记得沈满棠上次回家匆匆吃了顿饭,回来后笑得有多灿烂。
“他只是病了,不是不爱他们了。而你却只会教唆他去记恨家人,让他众叛亲离后只能和你厮混,然后在外头伤身伤心地放纵,最后走进死胡同里再也出不来了,你就管这叫爱吗?”金朝吼完后便在一时脑热之下直接上手夺过了手枪。黑漆漆的枪口随时可能擦枪走火,可对峙双方似乎都被对方气得忘了这一点。
两边的手下一队在甲板上,一队隐匿在暗处的船只、船舱中,但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等待金朝举枪的动作。
常遇青像是一点都不怕金朝会开枪一般,闻言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苦笑道:“你不就仗着沈满棠在乎你吗?还跟我讲起大道理了。你只问你一句,你爱他吗?你要是不爱他,就把他还给我。你易地而处,能做到眼睁睁看着沈满棠和上辈子害死他的凶手在一起吗?今天这艘船,我们之间只能下去一个。你可以试试是你开枪的速度快,还是我的人扣板机的速度更快。”
金朝毫不犹豫,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说道:“我爱他。”
看常遇青傻了的模样,金朝怕他没听清,便又好心地重复道:“我爱他。”
如果枪还在常遇青手里,那么此刻金朝便已然归西了。
“神经病吧。”常遇青退后半步,连连摇头道,“你懂什么叫爱吗?你对他有心动,有冲动吗?你连男的都不喜欢,却跟我说你爱沈满棠?他要的爱你给不起他!”
金朝翻了个白眼,反手把枪丢入海里,而后道:“不然你当我们住一起这么久都是住素的?我倒是不介意讲给你听,就怕你听了又发癫。”